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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多此一举


“你的意思是,你们并没有计划计划吸引我的注意把我引入局?”

        温佐珩看出刘霓的异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会儿才说:“这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刘霓的喉间干涩得厉害,但她努力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可即便如此,嘴角仍溢出丝丝苦涩,“告诉我,别让我猜。如果你还想我现在对你一点威胁也无,何不让我明明白白。”

        上次她吞瓷片的事儿仍让他心有余悸,温佐珩知她性烈,便道:“谁有这等本事,能精准算出人的每次举动。人心复杂,虽可算,可也只能算出大概范围,同样的事不同时刻,每个人的选择还会不同。当初在诏狱见到你纯属偶然。”

        多年不见,各自生活各自成长,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二。而温佐珩的那一眼,也不全是假意,有惊讶有欣赏还有谋略。

        听完此话,刘霓痛苦地闭上双眸,喉间吞下的尽是“悔恨”。她本不是个容易后悔的人,做错事一贯的做法便是认真反思,以便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尚且年少,这世间真的有些事,错便是错了,没有挽回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下次”。

        瞧刘霓痛苦的表情,温佐珩于心不忍,解释道:“即便没有你,扳倒刘景也是迟早的事。他作恶多端,早就人神共愤,清君侧正朝纲是必然。”

        那能一样吗?别人要扳倒刘景,她刘霓会陪着义父一块,而不是因为她傻傻地被人当刀使,若认真论起,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别碰我!”刘霓哑然道。她全身冰冷僵硬,却不容别人的触碰。

        温佐珩讪讪收回手,叹道:“被你囚禁府舍,我们只有将计就计,临时变更计划。”当初他尊师命,上书弹劾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越,却不想帮了刘景的忙,后王越在流放南京路上被杀,为避嫌温佐珩一直待在狱中。

        刘霓冷笑:“是,你们当时会不会觉得老天开眼,敌人的义女自己跑过来,挖好陷阱自己跳进去?你们是不是高兴到,会从梦中笑醒。”

        温佐珩蹙眉,“顺势而为只是借你遮掩,要搜寻刘景的罪证根本用不着你。”

        “可那也撇不清我是个帮凶的事实,你用我来掩盖狼子野心,迷惑我义父放松警惕;你敢说没有从我这儿,得来你要的消息?”元宝就曾对她提过,温佐珩擅自翻找过她的书房,还有府舍内的库房,那些不就是她替义父收受“贿赂”的最好证据吗?

        还枉费她对他“费尽苦心”,想让他对她先动心;如今想来一切都可笑得不行,好像戏中人,明明他是那个唱戏的人,却又是台下的观众。

        见温佐珩沉默,刘霓笑得尖刻:“你表妹难道不是得了你的指示,适时地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一下,你的存在?”

        温佐珩的嘴角抽了抽,他确实暗示过陈晓月帮他的忙,至于陈晓月把“忙”帮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超越了范围,便不是他能控制的。

        刘霓觉得脑袋像灌了泥浆,都不是自己的,胸口堵得难受,身上的每一处筋骨每一寸肌肤,都透着难受,恨不得毁了,才甘心。

        又像身处混沌的世界,周围的每一个物件都变得巨大无比,她变得格外的渺小,好似任何一个物什都能轻易“碾压死”她。

        刘霓痛苦地抓着胸口,大口喘气,温佐珩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哪里难受?可要请大夫?”

        大夫?刘霓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瘆人;温佐珩抓住她的手,想抓停她那癫狂的笑意。

        刘霓先他一步抽回手,东倒西歪地站起,似警告又似娇憨道:“叫你不要碰我。”

        眼看她要撞到身后的梁柱,温佐珩也跟着站起,想抓她又被她轻巧躲开。

        刘霓边躲便笑道:“你说,不,我来猜,阿呆和崔郎中,哪个才是你的内应啊?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温佐珩被困府舍,若没人给他传递消息,那他又怎么计划“天津港救书童徐希这事”?

        把刘霓偷出来,除了牛斌,没有内应又怎能如此顺利,连元宝都不知道刘霓还活着,继而绝望自戕

        她看他的眼神,又冷又冰,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不会舒服。温佐珩心下难受,想把她拥入怀,蒙上她的双眼,慢慢焐热。

        刘霓摇着头后退,眼泪随着脑袋的摇晃,如风中飘摇的雨滴,她似笑又似哭。

        “刘霓?”温佐珩喊了声,神色满含担忧。

        发音含糊,听在刘霓的耳中不知喊的是“刘霓”还是“琉璃”,这刺得她更加疯狂地摇头,痛苦地嚎叫出声。

        声嘶力竭,像要把所有的痛苦,都随着这一声给吼出来,她想捧着脸,又想抱着头

        瞧她这般的痛苦,温佐珩眼中湿热,可她又决然拒绝他的靠近,只能无奈道:“是,他们都是我的人,都是!”

        刘霓拼命捂紧耳朵,死命地紧紧地,仿佛只要她捂得够严实,就不必知道真相,如此残酷可笑的“真相”。

        “刘霓,你清醒一些,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温佐珩想喊醒她。

        奈何刘霓根本就不听,她捂着耳朵,边摇头便大喊:“你别说了,不想听,我不想听!”

        “刘霓?”温佐珩想再次靠近。

        可这反而引来刘霓更加尖锐亢奋地尖叫,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地乱叫:“你走开,走!别靠近我,你走开!”

        可温佐珩怎会任由她这般折磨自己,一把抓过她的手臂带近,不管她如何挣扎,一记手刀弄晕了她。

        看着躺倒在怀中的人儿,双手无力垂落身侧,脸上泪痕尤新,被汗水泪水濡湿的头发,凌乱地黏腻在脸侧,他伸手怜惜地替她理弄,心像被人拽住般,眉头皱得越发紧凑,呢喃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屋内动静这般大,早就引来冯嬷嬷,温佐珩一开门见她也不惊讶,只说姑娘现在睡着了,一会儿醒了叫她看着点。

        冯嬷嬷叫小翠进去守着,对温佐珩欲言又止。

        温佐珩有些累,站在哪儿什么都不说,神情有些落寞,瞧着不远处的一盏夜灯发愣。

        冯嬷嬷问:“你跟琉璃姑娘之前,到底有多大的误会?”她才这般歇斯底里?

        温佐珩微怔,有些事他还是想简单了。转头见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充满睿智的双眼,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满含善意,看人带着慈爱;这让温佐珩想起失去母亲的那段艰难日子里,族人势利的明里暗里的刁难,冯嬷嬷极力维护他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之后他日渐长大,考取功名吃上皇粮,可嬷嬷却丝毫不居功,依旧默默地陪伴在他身后,忠仆亦母。

        温佐珩:“她义父是个大恶人,问罪处死;她一直认为是我是她落入她一直”

        见温佐珩迟疑,冯嬷嬷从只言片语,却也明白了大概,长长叹道:“这么说来,你和琉璃姑娘之间隔着‘杀父之仇’。”

        温佐珩垂眸,杀刘景的是皇上,可他在扳倒刘景时出谋划策,算他一份。

        冯嬷嬷的目光拉得有些长,“可能在你看来,她义父是大奸大恶之人,琉璃姑娘应该大义灭亲才对。”

        温佐珩微愣,心想嬷嬷不愧善于洞察人心,“她一直怨恨我。”

        冯嬷嬷点头,“看出来了,姑娘并非普通的闺阁姑娘,只是被你困在这里,就好比失去了翅膀,飞不出去罢了。”

        “我也是为了救她。”

        冯嬷嬷对此并不置喙,只说:“若是陌生人,不过是要命的仇人罢了,可我瞧她并非对你无情,才会这般怨恨痛苦。”

        温佐珩一震。

        冯嬷嬷的思绪飘得很远,人情之复杂,远不是非黑即白这般简单,复杂中糅合着爱恨痴怨,才会让人难以抉择,又痛苦万分。

        翌日午后,刘霓起得晚没有午憩,只是枯坐在哪儿发呆,小翠进来说有客来访,刘霓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小丫头又笑着说了一遍,才蹙眉微纳。

        小丫头笑是因为刘霓僵硬的动作呆愣的表情,像尊木偶似的。

        直到来人进屋,才让刘霓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团圆白净的脸上,憨里傻气。记得好几年前,元宝刚领了他来见刘霓时,喊他“阿呆”,刘霓就错愕不已,问干嘛起这等名字。

        元宝是铁了心:“人傻些有福。你瞧他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不正是‘阿呆’吗?”

        阿呆还特高兴,呆哈哈地谢过元宝赐名。后来他也确实人如其名,做事呆说话呆走路也呆,不过呆人有呆福,府舍里的人都很喜欢他,除了元宝,几乎没人想过欺负他。

        后来温佐珩被带进府舍,也曾在刘霓面前说过阿呆这人有趣。

        可事情到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在刘霓的审视下,阿呆已全然没有往昔的呆傻,鼻子眼睛还是那个鼻子眼睛,可气不一样了,想来也不会再叫“阿呆”了吧。

        刘霓指着一旁的凳子:“你坐。”

        阿呆垂首微颔背,恭敬道:“谢过大人,小人站着就好。”

        刘霓笑了笑,“还哪门子大人哟,你今日过来,也不是光叫‘大人’的,总有些话要说清楚,你还是坐着说罢,看你站着我还得仰头,多累人呐。”

        阿呆迅速地瞄了一眼,依言坐了下来,不过他就半边屁股挨到圆凳边上。

        这般小心谨慎,刘霓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可人一旦被欺骗过,就会容易什么事都不再相信,以前认识的也会被推翻,心中只剩冰冷,即便压抑住,可话一出口,还是格外冰冷,“你是谁的人?”

        阿呆一下子从凳上滑落,跪在刘霓面前,“回大人,小人以前是张勇的人。”

        刘霓微震。

        温佐珩昨日便说阿呆和崔郎中都是他的人,崔郎中世袭锦衣卫,父辈曾与牛家颇有渊源,刘霓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他。可说到阿呆,这完全出乎刘霓的意外。

        “谁?你说你是谁的人?”

        面对刘霓的质问,阿呆心中却想起上午,温佐珩找他时说的话:“她想知道什么,但凡你知道的,便告诉她吧。”

        阿呆那时还面露迟疑,但见温佐珩格外笃定,便只能遵命。可任谁当间谍,亲自供出自己,还是会生出些异样,“张勇,东厂厂公张千岁,之前平定安化王叛乱,西征军总监军张勇。”

        刘霓的嘴角抽了抽,培养亲信安插眼线,这些刘霓也干过。如此想来,心下也跟着平静下来。

        “那你又怎的出现在这儿?”

        阿呆:“弃暗投明,我跟了温大人。”

        “他在府舍那时?”

        “是。”

        刘霓嗤笑,想不到温佐珩这人,不仅骗了她,还把敌人的敌人眼线,策反作为己用,刘霓都想为他鼓掌喝彩。

        “怎么想到从元宝哪儿下手的?”

        阿呆迟疑了会儿,终是老实道:“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当年在张公身边听他说过:大人洁身自好几乎没什么破绽,杨怀忠对大人又忠心耿耿,元宝也是个谨慎敏锐之人,但他想找人接班,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是人总会有破绽,不然她怎么会在这儿?张勇能在她身边安插人,也会在刘峰甚至刘景身边安插人。刘霓却不屑去做这些,结果呢?

        刘霓还想问元宝却又突然觉得一切好像已无意义,不禁力竭从心来,沉了片刻,颓然道:“你走吧。”

        元宝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待见刘霓朝他摆摆手,依他来见她时已做好准备:不死也要脱层皮。谁知刘霓竟这般容易就放他走,心下感慨,朝刘霓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语含咽哽:“多谢大人的照顾。师父他走得很安详。”

        刘霓闭上眼,撑着额头陷入一种既悲伤又愧疚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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