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章1.2卡莱尔小姐成为卡莱尔小姐的那一天

卡莱尔小姐至今仍记得自己十一岁的生日

        她出生在江南的暮春时节。暮春三月，阴雨连绵，让她没办法像其他小伙伴一样在山谷间、溪流上、桥洞底、或者随便一家餐馆里嬉笑玩闹，庆祝生辰。她几乎每年生日都是在家里度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窗外天光微亮，细雨潺潺，春意阑珊。雨打芭蕉的声响汇集成一首清脆的乡间小调。

        阿灵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看向床头，那里放着一个用花绸布包着的包裹，上面用粉色的丝带系着一个花哨的蝴蝶结，一看就是苏夫人昨晚趁她睡着后偷偷放进来的。

        虽说英国人是国际上公认的性格内敛，但这在更以含蓄著称的中国人眼中显然不成立。

        苏夫人显然比阿灵更重视她的生日，阿灵每年的生日在她的眼中似乎都是一场硬仗，她总是千方百计的暗中筹备准备惊喜，而且固执的认为自己作为母亲一定要第一个递上并让阿灵亲手拆开自己生日的第一份礼物，谁都不能抢了先，哪怕是她一向敬爱的婆婆也不行！对此，家里人表示理解，都十分大度的不与她争夺这个第一。

        当然，过度的激情并不总是能得到好的反馈的。在经历了若干次鸡飞狗跳，比如明白了自家女儿绝不会接受饲养一直蟾蜍作为宠物（那只蟾蜍最终英勇越狱把厨房和客厅搅得一团糟）之后，苏夫人近年来已经收敛了许多。

        值得庆幸的是，在阿灵八岁那年苏夫人为了打发时间迷上刺绣之后，阿灵每年的生日礼物都变成了苏夫人亲手绣的一条裙子，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糖果和玩具。全家人对此都松了一口气，并大肆夸奖苏夫人的手艺。

        今年也不例外。

        阿灵打开包裹，一条淡紫色的丝质连衣裙滑了出来。

        这是苏夫人亲手做了快半年的连衣裙，从挑选布料到裁剪设计，再到缝合绣花，事事亲力亲为。一针一线都浸没着母亲的爱意。阿灵一摸就知道这是母亲养的蚕吐的丝织成的绸布。

        说来也奇怪，江南多桑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蚕缫丝以补贴家用，但没有哪一家的蚕能长得像阿灵家的那样长势迅速又白白胖胖，吐出的丝也比别家的圆润坚韧，被商家强着收购。

        难道是家里的那颗桑树不同寻常？阿灵曾经也十分疑惑。

        她见过苏夫人养蚕，那根本就是放养，除了几天换一次树叶之外，苏夫人就完全没管过，连清理蚕沙的工作都是阿灵空闲时帮她干的。

        阿灵问过母亲几次，苏夫人都是一脸神秘的说：“山人自有妙计。”1

        久而久之，阿灵也就不问了。

        苏家的蚕丝卖得好，苏夫人与布料店的老板也熟识，凡是用苏家蚕丝织成的布料都会以极低的价格回到苏夫人手中，因此，阿灵比她同龄的小伙伴多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

        今年的裙子格外的漂亮。阿灵把裙子在床上摊平，发现仿照的是最近很火的一位香港女明星穿的一条港风连衣裙，十分符合苏夫人的审美。

        裙摆裁剪的流畅大气，上面绣着阿灵最喜欢的紫藤花，一簇一簇的看上去十分富有生命力。

        哪怕是做一名家庭主妇，苏夫人依旧走在时尚的最前沿。

        阿灵迫不及待地穿上裙子，走出了房间。

        今天是阿灵的生日，大家都起的很早。苏夫人在厨房忙碌，苏老太太和苏先生坐在桌边，苏老太太在泡茶，苏先生读着手中的报纸。

        “早安宝贝，”看见阿灵起床，苏夫人从厨房里出来，给了她11岁的第一个拥抱和亲吻，“生日快乐，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妈妈。”阿灵接受了她的热情，在祖母身边坐下。

        苏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阿灵的头，下去开药铺了。

        “你的生日礼物。”苏先生放下报纸，递给阿灵一本书。

        阿灵接过书，发现是一本《李义山诗集》。诗集已经被翻得很久了，但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批注，应该是父亲看过的旧书。

        苏先生是一个博学的人，虽不到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的地步，但也基本略知一二。他爱读书，更爱读诗。每年一本诗集是他固定的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这个习惯从阿灵识字起一直延续至今，有时是新书，有时是自己批注过的或者淘来的旧书，囊括中西，包揽古今。“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他对女儿最好的祝福和期望。

        而苏老太太的礼物，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谁也不知道她会送什么，一点儿念头都没有。有时是一盆花，有时是刻的木雕，有时又是路边卖的一支糖葫芦，阿灵甚至还收到过一只牡蛎的贝壳。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一个小孩，苏老太太一直都是一位风趣的老人家。

        吃完早饭，阿灵回屋去收拾东西，准备像往常一样和父亲一起出门。

        “我们今天不出去。”苏先生叫住了她。

        阿灵有觉得一些奇怪：今天不是周末，父亲应该是要去上班的啊。

        “今天是你的11岁生日，”苏夫人解释道，“我们要等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阿灵觉得更奇怪了。她知道由于母亲是外国人的缘故，家里几乎不会有什么客人过来，父亲就算有事要见外人，也会在外面找一个茶馆之类的地方与人会面，怎么今天会有客人来呢。她打算在心里把自己认识的人默默排查一遍。

        学校的同事？学生的家长？都有可能来家里，但他们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没必要一定是今天，为什么母亲会强调“她的11岁生日呢”？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客厅的里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咄咄”声，似乎是谁在轻轻敲击着客厅的玻璃。

        阿灵转过头，看见一只灰褐色的猫头鹰停在了客厅的窗台上，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预感。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苏夫人上前去开门，阿灵则打开窗将那只猫头鹰放了进来。她努力克制着，但她的手依旧抖得不像话。

        猫头鹰歪头蹭了蹭阿灵的手，飞进了屋里。

        阿灵转过身，看清了门外之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瘦高瘦高的老人，看起来比苏老太太要老得多，他有着雪白的头发和胡须，一直长到他的腰部，完全可以被扎到腰带中。他带着一顶尖尖的、花里胡哨的帽子，阿灵觉得上面粘满了亮闪闪的星星贴纸，身上穿着同款花纹的长袍，一直拖到地上把他的脚遮得严严实实。他戴着一副半月形的眼镜，鼻子怪异的扭曲着，脸颊和嘴巴被胡须半遮着，使他看上去就像阿灵上辈子见过的圣诞老人玩偶。

        “阿不思·邓布利多。”阿灵在心中默念，“好家伙，看来我不是重生，而是玩起了穿越的戏码啊。”

        她忽然明白了今天家里所有的反常：她的母亲很兴奋，但兴奋中却带着焦虑，她放在桌子低下的双手不停的重复着握紧又松开的动作；他的父亲看起来在看报纸，却迟迟没有翻页，远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淡定；就连祖母今天开药铺的时间都比平常早上半个钟。

        这么多的异常，搞得她还以为母亲又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生怕又有一只蟾·肖申克·蜍惨遭迫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行吧，不是蟾蜍就行才怪！

        那是邓布利多啊！阿不思·邓布利多啊啊啊啊！

        阿灵：脸上笑嘻嘻，心里土拨鼠尖叫jpg

        事实证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边的阿灵还处于石化状态，那边成人世界的寒暄已经开始了，你来我往，跟打太极似的。

        （作者温馨提示：以下对话皆为英文，反正你们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好久不见啊邓布利多教授，辛苦您跑这一趟了。”主人先起头，“抛砖引玉”。

        “好久不见，柯尼利亚，或许现在我该叫你苏夫人（mrssu)。”客人紧接其后，“客随主便”

        “哦教授，拜托请叫我柯尼利亚，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

        ……(以下省略两千字）

        终于，战火烧到了阿灵身上（bushi)。

        “那么这位可爱的小姐，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了吧。”邓布利多向阿灵走来，那只灰褐色的猫头鹰在阿灵家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后落在他的肩头。

        “您好先生。”阿灵努力朝他挤出一丝微笑，“请坐。”

        她藏在身后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手，想要激励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那只尖叫鸡，使自己看起来保持正常。

        她成功了。

        “哦！有礼貌的小淑女。”邓布利多怪叫一声，看起来十分愉悦，他朝阿灵悄悄眨了眨眼睛，摇头晃脑地说着“当然、当然，但在那之前，请允许我亲手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他从猫头鹰的脚上取下了一封信，递给阿灵。

        阿灵接过信，发现上面没有地址，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卡洛杰罗·卡莱尔小姐收。

        同时，她听见了苏夫人欣慰的感叹：“阿灵，你是一位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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