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唐绾月影

“从经济学的角度，我们可以对她这个举动做实证分析。选取她打耳光时的心理活动为因变量，以你们见面的次数，谈话的内容，亲密的程度为自变量，运用计量经济学建立个统计模型，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小师弟，恭喜你，这个妹妹爱上你了。”

唐绾语重心长地说，她有九成的把握肯定这个结论。那还有一成呢？唐绾十分诧异，像是奇怪我会有这样白痴的问题。

“笨，因为统计数据会有误差啊，你经济学白学了？”

我大汗无言，首次后悔找这个跨考到经济学的研究生师姐来咨询，嗯，老二说得对：老天都是公平的，给人美貌，就不赋予智慧；若给了人智商，就剥夺了情商；而唐绾以智商和美貌并重，这就犯了大忌，所以呢，可以肯定她的情商为负无极限。

但唐绾从认识的那天起，就是以一个久经沧海情场高手的面目出现的，一套套理论从那诱人的红唇中吐露出来，让当年不知深浅的我深深敬服。突然有了点明悟，这，也许就是她喜欢跟我聊天的主要原因。

我从来都是一个虔诚的听众，每次都瞪大布满渴望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大，双手用力地抓住膝盖，直愣愣地盯着那些高山仰止的伟大牛人。用老二的话讲：再流下点哈喇子，活生生就是一个先天性智障。试想，这样的听众又有谁不喜欢呢？谁不想用自己的魅力和智慧去征服另外一个人，在这点上，男女平等。

“师姐，可我觉得不对。跟李诗祈认识不过几天，交谈不过百句，她对我爱好人格品行一无所知,我又怎么看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喜欢我，可能吗？你跟我认识三年了，又不见你喜欢我。所以这个结论有问题，会不会是模型错了呢？”

唐绾本是十指交叉互握，恶狠狠地听我否决她的结论，看那架势，一会一顿麻辣香锅是少不了了。哪想听到我后面的话，她却突然红了脸，急急的将视线转移到另一边，我大吃一惊，连忙补救：“师姐，我可不是怀疑您的经济学识，模型做错连凯恩斯都有过，您不用这样恼火吧，气得脸都红了？”

唐绾转过头，静静地盯着我，那专注的神色，好像我鼻子里跑出来一条恐龙。她脸上的红潮慢慢消散，浮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洁白，这样的潮来潮去我倒是经常见识，逃课逛街时，通宵上网时，疯狂酗酒时，跟人打架之后，唐绾那极有九寨沟风光的容颜，会在一刹那让枫叶红遍。我幸福的被她叮嘱着，打骂着，有这样的姐姐，是我的幸运。

“江流，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你姐姐，是你的朋友，不要对我有妄想哦！不然，哼哼……”

她晃动着小拳头，带水的眼睛却在妩媚的流动，还用舌尖轻轻添拭着红唇，这就是唐绾名动江湖的“暗香浮动夜黄昏”，果然不愧唐门第一暗器的称号。心脏不争气地跳了几下，我吞下口水，勉力接住这一招，大声抗议道：“你再这样调戏我，我，我……”

“你要怎样？”

“我去自宫。”

唐绾笑了起来：“听说皇宫经济效益不好，要裁员了。你就别去跟人家抢饭碗了，来唐门好吧，我正缺少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呢。”

“也……也好吧，不过不做端茶的，我要做铺床叠被的内房陪侍。哈哈，大小姐以后更衣洗涮都归我管了。”

就这样乱侃一会，唐绾呀的一声，说句有事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去检验一下那个模型的正确性。我笑着答应，却在惆怅中沉思，像唐绾这样熟悉的女孩，竟然也会为一句无心的话脸红过耳，女人啊，你们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校园里信步游荡，听到几阵颇为明亮的喊杀声，原来不知觉间到了校跆拳道社。有一段时间，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每当烦闷时都会来这发泄，不过自从修养上去以后便很少来了。这次下意识的又到这里，人的惯性本能当真可怕。

进去后，一群白色道服的人在踢寸板，教练却是当年那个问我个基本动作也会羞涩的小男孩，沧海桑田，也算是奇妙。他看到我，眼中透射着惊喜，快步迎了上来。

“学长，好久不见。今天来了，一定要给学员们指点一下。”

我客气的同他寒暄，人大了嘛，以前的傲气早消散无踪，这世上，谁比谁强多少啊。

“师弟，你现在有出息了啊，当师傅了，这一群人有60个吧？”

“64人，都是爱好者，什么师傅啊，只是大家抬举让我督促着点，我们师父另有其人，学长，可是个高手啊，肯定能让你意外。”

意外？哈，所谓的高手见的多了，让我意外的真没几个，当然我跟那些真正的专业高手是不能比的，这个圈子只是在业余爱好者间。不过这些不能给学弟明说，毕竟传说中的高手，都是谦虚到卑微的那种，做人要厚道啊。

“是吗？那有时间真要见识见识，好了，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那位学弟极力挽留，声音不免大了点。正推辞间，听到个女孩说：“别难为人家了，献丑不如藏拙。我们都明白的，林动，让这位高手走吧，许多大事还要人家做呢。

那群学员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还夹杂着叫好声。我偏过头，一张张稚气却又富有激情的脸庞展现在眼前，这些人或者丑陋或者英俊，或者美丽或者平凡，但他们的眼中闪动的青春火焰，却是一样的炽烈，一样的灿烂。

无论人生缺少什么，至少不缺乏梦想。

那个叫林动的学弟连忙跟我道歉，我自然不会同一个小女孩计较，摇摇头转身便走。刚到门口，脑后面重物飞行时带出来的风声都可以吓死一头猪了，我暗叹一声，也许自己就是那种极品的倒霉鬼，什么事也能碰到。

扭腰，提气，左脚略一点地，右腿180度踢出。

后旋踢。

“砰”，一个20cm厚的木板应声而断，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林动早已吓的呆了，兴许当年一人单挑拳社的壮举给了他太久的震撼，他知道，我出手不单单是个狠字。

我微皱着眉，还没有说话，林动已对着人群大喝道：“林月影，出列。”

一个发长及肩的高挑女孩走了出来，跳入鬓角的修长秀眉，笔挺中带点柔和的鼻梁，配上极有灵性的大眼睛，端的是一个雅致。

“林月影同学，这就是你的武术精神，哪个老师教导你可以背后偷袭？你今天的行为，不仅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那两个字。”他用手一指，我才看到原来是跆拳社的社训：慎武。

那女孩先是满不在乎，后来却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林动的话也确实重了，女人嘛，尤其是漂亮女人，面子可是比生命都重要的。如果仅仅为了避免我的反击而这样做的话，这个害羞的学弟只怕是真的误会我了。

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同一个女人动手。

林动十分诚恳地说：“学长，真是对不起。改天我登门赔罪，这些学员都是刚刚开始学习，并不懂规矩。希望学长看在我崇拜你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我正待说话，那个女孩却大吵起来：“哥，我干吗要求他原谅？我又没作错，要不是我，他能这样威风，假惺惺的，我才不要给这种人赔罪。”

“闭嘴”林动转过头狠狠地说，“要不是看你是我妹妹，现在我就赶你出社。”

原来这个美女是他妹妹，怪不得都姓林。也是林子大了啊，两兄妹这个做人的差距大了去了。我挥手止住林动更火的话，同他点点头就出门去了。

现在的我，那还有闲情理这样的破事，到是李诗祈应该怎么办呢？哎，头痛！

“喂，等等。”

我回身，林月影小跑过来，在身前五米处停下。她高抬着头，清亮的眼睛满是怒火。

“你很厉害吗？明天我找我师傅来跟你打，你敢不敢？”

我静静地盯着她，不发一言。她努力回望过来，表情上不肯有一丝认输，这个女孩，很是有趣。

就这样对视几分钟，我悻悻地掉头，嬉笑着说：“我不敢。”就那么不顾而去。我也不敢回头，因为这时的林月影，一定不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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