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风越遥心道不妙，手快速结印，起手结出一个法阵，试图压下张大夫心中怨恨，不至于变成怨鬼。

        不然……那样也太可怜了。

        张大夫的魂魄只是因为还留有念想，滞留人间，若变成怨鬼不入轮回，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随着时间流逝，风越遥额角汗珠滚落，他看着面前睚眦俱裂，显露狰狞之态的张大夫，心下叹息。

        这个老人一辈子奉献给了他人，到头来却连自己和女儿都保护不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多催苦耐人……

        最终，张大夫恢复了神智，额角魔纹消失。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即使不再身为人，但还保持着人时的习惯，喘着不存在的气息。

        “张大夫，我和我师兄在寻找那只大妖，如果找到，必定会将他就地正法，为无辜枉死之人报仇。”风越遥眼角发红，他不忍心看到良善之人一生操劳，反而沦落至此。

        张大夫悲痛万分，神伤道：“大妖府邸不知在何处，但河床中心是我投河之地，凝聚怨气，桌上的苦艾草可化解。那是我自学医术时用的第一味药，其上沾染我救人多年所结善缘，小友可拿去试一试。”

        风越遥取来苦艾草和容城前往河边。

        苦艾草结满累累善缘，风越遥触手之时，便感到万分的舒心惬意。

        这是纯善医者善缘结出的纯粹灵气。

        他不再迟疑，将苦艾草放于河中心坚硬之地。果然不消片刻，泥土地变松软许多。

        等挖开，二人齐齐探向洞内，一方女子绣花鞋安稳躺在里面。

        绣鞋红火灼灼，如一块滴血红布。在容城取出时，有血染脏他半条手臂，还往下不断淌着血水。

        风越遥惶恐万分，唯恐师兄遭遇不测，让容城赶紧丢掉。

        绣鞋的血水却越涌越多，似乎有将整个干枯河床注满的架势。

        绣花鞋的血水如有神指，汇聚到一个方向，是西北的迷雾森林。

        既然确定了方向，那么就不再迟疑。

        两人各自召唤法器，往西北方行去。

        森林弥漫着的妖气，比墨浓稠。行走在其间，不辨日月，所幸灵力还能使出。

        万般寂静中，二人提防着迷雾中寂静的一切。这比夜还深沉的世界，是妖天生的保护伞。

        绣花鞋被容城用剑鞘提着，如指南针般，鞋尖指示着方向。只是鞋跟处不时滴落黏稠血水，黑血特有的刺鼻腥臭味直让风越遥大吐酸水。

        容城身上衣物沾染血渍，往常喜洁的他，如今却面不改色。

        找到大妖的巢穴才是最重要的。

        绣花鞋最终指引到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洞口不时有阴风吹来。

        风越遥吞咽一口唾沫，他几乎能断定那妖物就在里面，想到师尊给的复原丹，只希望能平安降服大妖。

        正踌躇间，洞内传出模糊呼救声，很是熟悉。

        凝耳去听，是村长！

        一条命也是人命，风越遥不再多想，主动提出打头阵，让容城紧随其后。

        二人掩去气味和身形，在洞穴内缓步前进，不使用灵气，想打一个出其不意。

        道阻且辛，洞穴狭窄曲折，一炷香过后，来到一处开阔场所。

        血腥味扑面而来，村长正躺在地上，凄凄哀哀地叫唤。

        风越遥正想上前，被容城拦在身后，容城直言问道：“村长，为什么你还活着？”

        话音刚落，村长的脸便凝滞片刻，像一幅泼墨油画，墨泼到了半空，硬生生停住了。

        万籁俱寂之时，容城收伞为剑，挽了一个剑花，便向村长刺去。这是一个假招式，刺的是村长周围的虚空，但是在村长眼中，这剑无疑便是朝自己刺来。

        风越遥没有迟疑，株雪乖觉，自发配合主人。两人相互配合，招式形成包围之势。

        妖物眼见骗不过，便幻化出本体，衣物散落一地，一身血淋淋人皮被撑爆，一张完好无缺的人脸软趴趴糊在地上。

        显然，真的村长已经遇害了。

        大妖没有皮肉，是一团血乎乎的肉团，像一只血乎拉擦的肉虫，带着冲天血腥味迎面而来。

        在这万分艰险的时刻，容城担忧地看了风越遥一眼，他担心师弟会反胃不适，毕竟眼前的景象不恐怖，却过于挑战心理防线。

        可风越遥没有犹豫，眼也不眨，反而催促容城不可有半分疏忽，不然恐怕要葬身妖腹。

        妖怪掀起妖风阵阵，将二人的身形都要吹散。这实力已经超出了风越遥能承受的范围，可他咬牙也要上，凌厉刀锋试图寻找妖怪身上薄弱之处。

        妖怪血肉之躯看似柔软，实则比精铁坚硬，剑刺不进刀砍不进，爆破术法施于其上，也毫无作用。容城依旧游刃有余，风越遥逐渐捉襟见肘。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眼尖瞧见大妖头顶一点血红。

        他用眼神示意容城朝那边刺！

        容城得了指点，与风越遥心有灵犀。

        一个去吸引妖物注意，另一个寻找时机。

        就是此刻！

        容城宛如一朵盛开的血红芍药花，足尖轻点，腾起飞空，剑尖朝着那抹血红，狠厉刺去。

        如果赌对，就能将大妖除去。如果赌错，容城便是自投罗网，可能正好落于妖物之口。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风越遥手中株雪秉承主人的意志，竟然真的硬生生劈开了妖怪半截肉身。

        而容城也不负所望，深深刺进大妖脑袋。

        风越遥自是欣喜不已，一转身，却瞧见容城倒在一旁大口吐血，受了内伤。他连忙扶起容城，助其打坐调息。

        待容城调息好后，二人四处搜寻，找出不少凡人衣物。

        不用多言，是之前妖怪吃人后留下的。

        妖怪无脸无皮，却专剥凡人皮肉，伪装成附近的人。

        可能村长可能早已被妖物替代，藏匿庄内。

        甚至自从他们来到张家村不曾见过的巫祝，都可能是妖物一人分饰二角。

        风越遥推断出些许细节，当下愤恨不已，一把灵火点燃洞穴。

        没有发现沾染阿花气息的衣物，二人御剑回到村子，想将阿花可能活着的消息，告诉张大夫。

        “什么！你们说，我女儿还活着！”张大夫听罢，手止不住颤抖，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张大夫你不要急，妖物已被除去，我和师兄先在周边找找你女儿。”风越遥将推断的结论和一切告知。

        张大夫听后为捏把汗，弯腰行礼：“只是我被困于这屋子，还劳烦你们替我寻找女儿了。”

        容城点头，“那是自然。”

        风越遥随即召集村民们到村长屋内，把真相传达。

        一开始村民们都觉得荒诞，脸上爬满惊讶。

        可等容城将那张人皮甩在桌上后，都信了七八分，自发开始寻找阿花。

        满山遍野的都是村民们的呼喊声，阿花听到呼喊，想要走出藏身之处。

        风越遥感受的西南有异响，御剑前去。果然在一处简陋洞穴内发现了艰难生存的阿花。

        阿花被长久的饥饿侵蚀，奄奄一息。浑身都是泥浆和血污，受难许久。

        风越遥看了不忍，将复原丹碾碎了兑上灵水，先给阿花抹了露在外面严重显眼的伤。又用一方帕子用水浸湿，将厚厚的泥浆擦去。

        丹药果真不同凡响，阿花一抹到身上后便觉得舒服许多，不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带着阿花回到村子，又嘱咐村民取来新衣，将打扮一新的阿花送回家。

        “我爹呢，你们说我爹在哪？”阿花环顾四中，一颗激动的心根本抑制不住。

        容城指尖凝法，一抹亮光凝聚于上，他将手指放在阿花眼前一扫而过。

        顿时，阿花的眼睛泛出奇异灵光。

        将感知鬼魂的法术附着于阿花的眼睛上，就让她能看到鬼魂。

        一看到父亲，阿花就止不住啼哭，“爹……爹你受苦了。”

        张大夫本来站在阿花眼前，见她茫然的眼神突然盈满泪水，看着自己，悲伤如潮水泛滥，如有实质，将父女两人包围。

        他知道女儿能看到自己了，手虚虚握住女儿的手，哽咽道：“我不辛苦，只要你没受苦就好。”

        看着亲人相聚的感人画面，风越遥虽然知道这只是片刻的，但忍不住为此动容。一个是人，一个是鬼，终究要阴阳相隔。

        两人自觉退出房间，在屋外等候许久。

        许久后屋门打开，阿花眼角泛红，站在张大夫身后。

        张大夫也已经收敛好的神色，他向两人先鞠了一躬，说：“两位仙长，我准备好了，带我走吧。”

        容城和风越遥点点头，嘴里念起往生咒。渐渐的，张大夫的身形慢慢消失，他是放下执念，要前往地府投胎了。

        阿花见到自己的爹爹消散了身形，眼泪又止不住簌簌而下。

        一曲往生诀，引领生魂，前往地府。

        念毕，风越遥上前安抚，对阿花说：“我们已经将大妖杀死，接下来你就在村里好好生活吧。”

        妖物不再盘踞的村庄，重新焕发生机。干涸河床渗出河水，枯萎庄稼苗重抽绿意。

        喜悦的村民跑来张大夫家门口，一个两个对风越遥和容城道谢。

        此事圆满解决，两人向众人告辞，御剑返回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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