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奴2

这些大人的小孩也在附近，他们显然很知道桃奴和元宝玩得近，现在也跟着大人的话胡言乱语。

        桃奴顾不上乱说的他们，终于挤进去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让开让开。”

        人群很快分开留出一个过道，桃奴又被挤开了，她心急地踮着脚张望元宝的情况，但只听到前面的哀嚎哭泣声越来越大。

        “我的儿啊，我的元宝啊，你没了娘怎么活啊！”

        赵大娘一直在嘶嚎，旁边的人劝也劝不住。

        “大夫来了，快把孩子给他看看。”

        她的吼叫小了，变成哀求，让大夫一定要救救她的孩子。

        “她孩子怎么了，我一直听到她哭天抢地的。”

        “是啊，我也没懂，怎么就突然不行了，早上我看元宝还好好的在摘桃子呢？”

        桃奴旁边的两个大妈问元宝家的亲戚。

        “唉，说是下午不知怎么摔了，就在家附近，结果又脑袋碰着石头，血流了一地。”

        围着的这群人也在听大夫怎么说，赵大娘抬头看着一群人，突然发疯，回屋拿着菜刀就挥舞出来。

        “你们这些黑心肝，看我元宝的热闹，我的孩子出事说不就有你们的原因，滚出去，给老娘滚出去，门口的见一个砍一个。”

        围着的人瞬间仓皇躲避赵大娘的菜刀，暗骂她个疯女人，孩子出事也要赖在别人头上，一点儿不分青红皂白。

        逃窜的人群裹着桃奴，她又黑又瘦一个小不点，把她挤出门外又有谁推了她两把，摔在地上，后面急着出来的人根本没注意前面的她，只是赶着跑，一脚踩在她手上。

        蜂拥的人群把桃奴锁在里面，她出不来，忍受着他们无数次踩踏着她，等他们都零零散散走了后，桃奴才用青肿的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衣服也被扯了个洞，手脚都有大大小小的瘀伤，桃奴没在意，又走到元宝家。

        但赵大娘已经把院门紧紧锁上了，桃奴侧头趴在门上，听院子里的动静，只有赵大娘的哀泣幽幽传出来，他们在说话但桃奴听不清楚。

        她坐到元宝家墙旁边，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星星围着它，黑黑的天空因为有了月亮没有那么单调，月亮的光也照到了地上。

        桃奴看着自己脏兮兮又伤肿的手，虚握了一下，没有那么疼了。

        昨天的桃子，她没有带回家分给阿婆吃，而是割完猪草后坐在元宝坐过的地方把桃子吃完了，很甜。

        蹲坐在元宝家外面一晚上，桃奴身体很累很困，但她闭上眼睛却一下子惊醒，会想到元宝满头的血在昨天坐着的那块石头上，又看到她起来元宝家就挂上了白色的幡，他们家坟旁就多了一个小土堆。

        就这样模模糊糊的过了一晚上，大夫一直没出来，赵大娘的哭声也幽怨地伴随桃奴一晚上。

        后来大夫出来了，赵大娘的哭声没有了，说元宝命保住了，桃奴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了。

        几个月后，元宝大好了，赵大娘敲锣打鼓挨家通知，说要请全村吃饭，也忘了元宝那晚上拿菜刀砍人的事了，村里的人也高兴说赵大娘好福气，元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是个宝。

        乐得赵大娘跟乡里乡邻说了好几天元宝出生时的非凡，怀上元宝后家里的母鸡能一天两个蛋，元宝他爹出去捞鱼也是次次都能捉到，元宝出生后更是了不得啦，看没几年青峰山就划到万剑宗了，他们这些泥腿子都能修仙了。

        没人会这时候找赵大娘不痛快，也都顺着她说，夸孩子好。

        “诶，不过怎么没见元宝出来玩了啊，刚好了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去去病气。”

        说到这儿赵大娘倒是叹了一声，没先前那么高兴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好了以后就成天坐在家里发呆，我叫他出去玩也不动，准他跟在桃奴屁股后面他也不理我。”

        赵大娘一脸担心，隔壁大娘也说，“不是病没好彻底吧。”

        “我也是怕，大夫又来看过，说是好完了的，跟元宝说话，他也神智清楚，就是不爱动了。”

        隔壁大娘就转了话，“哎呀，那说不定是好事，半大的孩子能坐得住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赵大娘又被她哄得高兴，让她晚上一定记得过来，隔壁大娘又夸了孩子几句，连连答应她的邀请。

        大部分人家都去了，桃奴没有，她的活太多了，只是在他们热闹的时候，桃奴远远在山坡上看到他们在庆祝，元宝家那棵桃子树桃子都没了。

        桃奴嘴巴动了几下，看了一阵，又忙了。

        又三个月。

        村里出了个小霸王，赵大娘还说元宝病好了后蔫蔫的，结果没过多久人就精神得不行，开始逗猫招狗，到处讨人嫌，打小鸟烤田鸡，渐渐成了孩子王。

        加上他娘又溺爱他，受了场伤，更是什么都由着他来，在村里越来越无法无天，跟之前那乖孩子样儿完全不同。

        “赵哥，今天又去堵那黑妞吗？”

        说话的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低头看旁边的小男孩。

        赵长极很郁闷，在现代社会呼风唤雨，活得潇潇洒洒，才和朋友在酒吧庆祝他的十八岁大寿，不知怎么酒吧就闹起来了，哪个打架不长眼的拿酒瓶给他后脑一榔头，直接到这儿来了。

        “什么黑妞，是黑奴。”

        赵长极纠正他，知道他小名叫元宝，赵长极混开后就禁止他们这么叫他，不过总有人不服他这么个萝卜头，赵长极挺着张嫩脸给他脑袋一石头就老实了。

        现在村里看他都是绕道走，赵长极惹了事赵大娘也不管，反倒说是其他孩子带坏了他，村里的人干脆避着他。

        村里的熊孩子喜欢他这劲儿，赵长极带他们打了一头小野猪后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事事以他为主，指哪打哪。

        “黑奴黑奴，她该过来了，赵哥，石头我们准备好了。”

        大孩子让下面的孩子把手里的石头亮出来给赵哥看，团伙七八个人，手里攥着一把小石子。

        赵长极摇头，坏心地露出笑容，“这次换个招儿，大勇，你过来。”

        最大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大勇弯下腰听赵长极吩咐，听完后露出一样坏心的笑容。

        桃奴到市集卖了腌菜，把钱放进衣服的里衬，小心拍了拍，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回家，阿婆会担心她。

        到一段路时，桃奴放慢了脚步，观察周围的动静，很安静，她小心走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听起来像是同村的孩子，桃奴仔细顺着声音过去，好像在河边。

        到河边却发现没有人，赵长极大勇一群人却冒出来了，围住桃奴。

        桃奴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被他们逼得越来越靠近水边，天色渐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赵长极对大勇一个眼色，很快有人过来制住桃奴，另外有人扒了她的衣服。

        “把她丢进河里。”

        赵长极根本不看桃奴盯着他的样子，轻松下了命令，一帮孩子把桃奴甩进河里。

        “走咯走咯，今天的游戏完成啦。”

        赵长极让人在这儿盯着桃奴，没有一刻钟不许她出来，带着其他人又去干别的了。

        十二月的水很冷了，刺骨的冰依附在桃奴光溜的皮肤上，岸上的孩子用树枝戳桃奴，不许她往岸上游。

        水淹没到桃奴的脖子，呼出的白气飘在水面上，她呼吸有些困难了，水下的脚僵硬地划动。

        幸好岸上的孩子很快厌烦了这个看守的任务，听着远远传来的喧闹，他兴冲冲朝那边跑走了。

        桃奴游到岸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衣服也被打湿黏在皮肤上，冷风出来她忍不住颤抖。

        舔了下嘴唇，冰冰的，用手挤掉头发的水，湿润的眼睫眨着，抿着嘴角环视周围，衣服不在了。

        还有水顺着指尖往下滴，桃奴这副样子在山上找被他们藏起来的衣服，里面有今天卖的腌菜钱，阿婆又要买药了。

        桃奴在山上找，爱藏在树上扔她石头的地方没有，田坎里朝她扔蛇扔青蛙的地方没有，路上朝她倒脏水的地方没有。

        天很黑很黑了，桃奴还是没有找到衣服，就这样湿漉漉回了家。

        在门口，桃奴看到了衣服的一角，他们把她的衣服埋在土里。

        桃奴蹲着开始用手把衣服刨出来，衣服很臭，也是湿湿的，顾不上掩着鼻子，桃奴眼睛一眨一眨地把衣服扯出来。

        土里有很多尖利的小石子，桃奴的手被划到了很多小口子，她不管，小心把衣服扯出来。

        摸摸衣服的内衬口袋，桃奴的眼睛在月光下发亮，像晶莹的水珠子。

        “阿婆，我把钱弄丢了。”

        一进门桃奴就跟阿婆说，黑黑的脑袋颓丧地垂下。

        阿婆却过来朝她摊开手，是一把铜钱。

        桃奴疑惑地看着她，“哪来的？”

        “元宝捡到的，说是你落下的，元宝真是个好孩子，是桃奴的好朋友。”

        桃奴看着阿婆不说话，良久才说一声对。

        窗边的大桃子被桃奴取走了桃核，用绳子穿上挂在了桃奴的脖子上。

        睡觉时桃奴摸着它，想元宝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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