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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桎梏2


江矜没法儿忍受,所有的心理建设和给自己的安慰都在他看似温情的抚慰下恶心坏掉,她很快偏头想要退开。

        “别动。”谢之远按住她肩膀,江矜觉得就像一种说不清的令人恐惧的东西依附上了身体。

        她控制住自己的反应,但厌恶的感觉是掩藏不住的。

        谢之远看出来了,没再碰她。

        “晚上我们出去。”谢之远边收拾餐具,边不经意地告诉她,很快感受到一双纤弱细白的手有些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腕,尽管那力量小得不可思议。

        谢之远把东西放到厨房,又回到卧室。

        江矜激动但是很紧张,快半年了,她不太清楚,关在这儿让她模糊了时间,偶然听到门外阿姨说到八月了,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半年过去了。

        她不知道谢之远心血来潮为什么要放她出去,但江矜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看着谢之远又回来,江矜身体紧绷着,忍着不去看他,等待着他的动作。

        江矜垂下视线,隐约看见他走向衣柜,拿了一件裙子过来。

        “晚上穿这件怎么样?”谢之远很温柔地问她,把裙子放在她旁边,安静地等着江矜的回应。

        江矜没有说话,很顺从的换上裙子,没有羞涩地在谢之远面前之间褪去睡裙,谢之远也很坦然地看着这一幕。

        真是很奇怪,也就半年,江矜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

        阳光大片大片晒在身上的暖洋甚至炽热、鸟儿叫得近乎吵闹、地铁上小孩子没有规矩的乱跑乱跳、早上包子散发的腾腾热气,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个梦。

        她醒来只有谢之远,从来没有离一个人那么近过,她不想知道关于谢之远的一切,但在这无尽的时间里,江矜空乏的大脑里百无聊赖地储备了有关他的一切。

        他喜欢侧着睡,喜欢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早上起床时他会把手抬起用小臂遮住眼睛赖一阵床,他不喜欢香菇和香菜,扣得紧紧的衬衫回来就会解开第一颗扣子,哦,还有她永远觉得恶心的皮肤饥渴症。

        被关在这儿的前一百天多天,江矜尝试过所有的办法,求谢之远,威胁谢之远,用死逼他,乞求来这里打扫的阿姨放她出去,用床单做成绳子吊着下去,骗到手机报警给妈妈打电话……

        太多了,江矜都很诧异自己原来是一个有这么多想法的人,记得最不可思议的一次,她拿着水果刀,想得不是怎么去死,她不敢死了,后果太严重了。

        谢之远容忍她无限地逃跑,却不肯接受她任何伤害自己的方式,她该感动吗,很可笑呢。

        哦,继续,她拿着水果刀,藏在枕头下,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它送进谢之远身体里,一下,一下,很多下。她以前很不能理解杀人,那时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还是失败了,怎么失败的,江矜忘了,太累了,不想记住了。

        所有的挣扎都是泡沫,和外界的沟通从来没有成功,妈妈的电话打不通,接到电话的人再没有后续,离开这座别墅最远的距离是到大门,江矜站在那儿,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追出来了。

        那次她没有拼命跑了,愣愣地摸着大门,外面好多树,天空很蓝很远,这里很空旷,她模模糊糊好像听见城市的地铁声,听见公交车穿梭过来的声音。

        再没有了,她又回到了那间豪华的、美丽的、现代的卧室。

        如果不是还有谢之远每日的折磨,江矜都快要磨灭了出去的渴望,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恶心,每一次伴随着亲近,江矜都会一次次感受到。

        他的施虐,是她清醒的唯一源头。

        谢之远带她上了车,没有司机,她在副驾驶。

        江矜没问谢之远带她去哪,谢之远也没跟她说明,两人沉默着这段时间,江矜觉得难熬,谢之远却觉得静谧平淡。

        江矜和他在一个高中,他们同年级,在相邻的两个班,各科老师都差不多。

        他们成绩都很好,所以在老师的口头上经常出现,谢之远听过了很多遍她的名字,但真正对上号,是在高二了。

        “江矜,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谢之远等着打印的卷子,听见旁边女生在问另一个女生,他被乱七八糟的东西遮住,她们以为没人,聊得很自然。

        “哈哈,还没想好。”女生很大方地笑笑。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我好想知道。”

        “唔,其实想过。”江矜想了一下,“我不想工作,就想以后到处走走。”

        “?走哪儿去?”

        “随便,去看沙漠,去看大海,去看各种各样的小巷和不一样的人。”有些随意的口气却好像有了无限的憧憬和一丝难以注意的坚定。

        谢之远看着江矜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而就在这不久,他们的见面就意外的多起来了。

        谢之远经过她们班,经常碰见她在走廊的栏杆趴着看风景,上体育课也会发现恰好是一节,她会在树荫下和一群同学歇凉聊天,去书店买书出来发现她在旁边咖啡店做作业。

        就好像上天把他们一次次推到了一起,但这个时候,江矜还没有意识到。

        隔着车窗,江矜看到了久违的闹市,槐街离她大学很近,她喜欢这条街的烟火气,尽管她常常头疼当地的方言难以听懂,但好歹四年过后,她也能说上几句了。

        谢之远带她下去,攥着她的手,很紧很紧,但江矜几乎没感受到他的用力。

        人,好多人,好多灯,不同颜色的,好熟悉,又陌生,江矜不敢动,怕她一动,记忆就碎掉,她无措地站着,行人不断地穿过她和谢之远。

        反而是谢之远先松开了力气,和她十指相扣牵着她过去。

        江矜慢慢意识到不是记忆,声音好大,人们和商家讨价还价的声音,嬉闹声,琳琅的物品闪烁进她眼里。

        “姑娘和男娃好看捏,看看买点什么啊。”摆着一堆小玩意,看着谢之远过来,老板娘热情地张罗,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要的。”谢之远用当地的方言回她,老板娘眼睛亮了一下。

        “耶呀,也是这里的?”

        “是。”江矜觉得这一幕很玄幻,但谢之远看起来毫无破绽。

        “你想要这个吗?”

        老板娘的摊子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小件,一张布铺在地上,把东西简简单单摆好,再稍微围一下,支一盏可以随处挂的灯泡,一晚的生意就开始了。

        谢之远拿给江矜的是一个小兔子灯,开关在底下,暖黄色的光把小兔子照的很温暖,兔子笑得很傻。

        老板娘在旁边也笑,“可爱吧,给小姑娘很配,都好看。”

        老板娘还在热情地和谢之远说话,谢之远拿着兔子把玩,和老板娘扯着些什么,却老是看向江矜,老板娘说他们真好,日子过得好玩。

        他们的对话让江矜觉得更加玄幻,他是绑架犯,她是受害者,为什么这一刻好像除了她谁都没有意识到。

        谢之远把兔子递给江矜看看,老板娘也凑热闹地打趣。

        江矜觉得什么不对,心里砰砰砰,她啪的一声打掉兔子,有些惊恐地退后,想转身逃跑,却忘了谢之远还牵着她。

        谢之远捡回兔子,和老板娘道歉买下了兔子,老板娘没有在意,看着江矜有些担心和疑惑的样子。

        不正常的人,只有江矜。

        但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她要逃走,她要跑,没有再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会再有了,江矜低着头,被动地被谢之远牵着,她恍惚的神智越来越清晰。

        人气儿从市井中传过来了,江矜活了,大半年阴蔽着,她的肤色越来越苍白,吃得少,想得多,卧室什么也没有,江矜只能日复一日地靠回忆与仇恨度活。

        但在这一刻,昏黄的街灯照在江矜的手臂上,苍白染成了柔和的暗黄。

        来来往往穿梭着很多女性,小朋友,半大的女孩,温柔知性的阿姨,看起来严肃的阿婆,江矜看着她们有种羡慕。

        收回心思,江矜告诉自己她和她们没什么不同,只要她逃出去。

        她只有一次机会,她不能冒失,江矜另一只手握了握,没有力气,全身都软绵绵的,她跑不远,她要找人帮忙。

        想到什么,江矜睫毛扇动,人气儿越来越多。

        谢之远好像真的觉得他们就是出来玩的,牵着她到不同的摊位商店去逛,听着他虚伪的声音,看着他亲切地和人交流,江矜有几个时刻差点憋不住撕破他的脸皮。

        她冷漠地看着他和他们说着当地话,老板看向她时,她一言不发,直直地看着他们,到后面谢之远就会率先说她害羞,听不懂方言。

        但害羞与排斥,没人会分不清,不过大家都打着哈哈过去了,没必要知道得这么清楚。

        逛了快半小时了,江矜还在等待着机会,她要万无一失。

        “你想喝奶茶吗?”谢之远走走停停这一阵看出江矜的心不在焉,和她坐到木椅上沉默地坐着,一阵后问她。

        江矜点点头,随便地答应着。

        “那你在这儿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谢之远说着就边起身,颀长的身子站直,影子挡了江矜一半的身体。

        江矜惊疑地抬起头望着他,他要离开?

        谢之远把她散在眼睛周围的碎发温柔地拨置耳后,“我很快就回来。”

        江矜半信半疑,都顾不上他又一次自以为是的体贴。

        但她确实看着谢之远走远的背影,毫无疑问,这么久了,他什么样子江矜还是分得清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江矜想的所有逃脱的方法都没有眼前这一刻来的现实,她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谢之远的背影消失一分钟之后,江矜猛然意识到了,她向着反方向跑,特别快,特别快,可以听见风声追着跑进她耳朵里。

        很快她开始喘气,但还是继续跑,她穿着简单又精致的凉鞋,和裙子很配,很漂亮,却不适合跑步,江矜摔倒了。

        “诶,又是侬啊,小姑娘,没事嚯。”刚才的老板娘赶快把她扶起。

        江矜顺着她的力爬起来,腿和手擦破了皮,因着过白的皮肤,显得很吓人。

        “侬男朋友呐?”老板娘准备给她简单处理一下,但江矜爬起来就准备走。

        “哎哎,等一会儿,在流血哦。”老板娘拦住她。

        “谢谢唔,刚才对唔住。”江矜说着半生的方言,老板娘有点稀奇,但江矜说着话像是找回了人生,她又开始跑。

        不是感觉不到疼,是那种无以言喻的畅快与自由让她觉得疼都是快乐,她很紧张,她要再快一点。

        穿过槐街的许多商铺,越来越繁华,江矜踏进一间咖啡店,店里的人很悠闲、时尚,都市化的惬意,打扮得光鲜亮丽。

        江矜喘着气,汗沾着白色的裙子,黏在皮肤上,头发凌乱。

        “你好,能借个电话吗?”她对咖啡店的店员这么说。

        店员看她狼狈的样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警觉让她没有马上答应她,而是看向一旁的店主。

        “不好意思,我能借个电话吗?”江矜又对店主说了一遍,她说得很快,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未知让她焦急与惊慌。

        店主点点头,把电话借给她。

        江矜再一次打给妈妈,还是打不通,她咬咬牙,打给一个她不愿意的人。

        “喂,谁呀?”

        “我,江矜,妈妈的电话现在是多少?”

        “呵,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多少年了。”

        电话那边很吵闹,江矜听见麻将碰撞的声音,让人厌恶。

        “没事少找老子。”

        啪的一声就挂了,江矜捏紧了电话,一会儿就还给了店主。

        “谢谢。”

        江矜记不住她们的电话,只记得妈妈的,妈妈电话打不通了,问了江勇,也是无济于事。

        报警没用,她不知道为什么,江矜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找到一个熟人,她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一定是这样。

        想想,想想,快想想认识谁,江矜好久没想这些了,脑子半天转不过来,应该想她们的联系方式和住址的,但想到的全是之前被谢之远捉住的一次次。

        她每逃一次,被捉回去他不会生气,但会戏弄她,恶心的,像泥土包裹住羽毛,很脏很脏,每次她都在颤抖,他不会停,他很平静,这样江矜连承认她错了的机会都没有。

        谢之远没有惩罚她,他只是在做他喜欢的。

        恶心,恶心,恶心,江矜回想到这些抱住手臂,脑子里充斥着怎么也忘不了的回忆。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想这些,但忍不住,所有的痛苦涌出来,倾泻在她身上,江矜开始预想这次又会怎么样,被捉住了又是几天。

        她抱着自己手臂的手愈来愈紧,她想缩成一团。

        “你没事吧?”咖啡店的店主追出来问她,看她不自觉地在打哆嗦,有点奇怪。

        “对不起,对不起。”江矜听清楚他的问题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语言系统好像混乱了,说出奇怪的回答。

        “不是,不是,没事,我没事。”江矜退后,尽量让自己正常。

        店主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江矜知道,他以为她精神有问题。

        “谢谢,我没事。”

        江矜快步离开这儿,胡乱地穿梭在小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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