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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夕阳摇摇欲坠地在天际留下最后一抹余晖,暮光隐散在云朵尽头也算尽了本分,留下惨不忍睹的满地缤纷,和着微风流淌进一望无垠的天河里。

        虚假的繁荣,像是风平浪静里三两片不欲挣扎的粉色花瓣,涟漪一卷就倏忽不见了。

        微风漫过回折的走廊,掠过镂空的窗棂,安抚莫知旧黑如墨夜的发丝,一寸一寸。

        脖颈间有些轻痒的骚动,四肢沉重像灌了铅动弹不得,挣扎着挣扎着几番较量后却败下阵来,只听到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夕年,你该醒来的。”

        像是期盼,更像是祈求。

        这是莫知旧说的话,这又不是莫知旧说的话。

        记忆里,莫知旧是不会说出这样无能为力的话来的。

        耳边仿佛响起掬水洗脸的声音,淅淅沥沥的,过一会儿,温热的毛巾轻轻附在额头上,脸颊处,又是几尽暗哑的声音:“夕年,你该醒来的。”

        被角被人掖得紧了,楚夕年甚至搞不懂是四肢太沉重动弹不得还是绸被裹得太紧实动弹不得,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徒劳无功地挣扎一番,突然两片冰冰凉凉的薄唇落在楚夕年的双唇上,来不及反应间又悄然离去。

        这一刻,心脏是活的。

        听着莫知旧褪履翻身上榻,楚夕年的心慌乱成一匹野马,狂乱奔腾间,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床榻陷下去一点。

        良久,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夕年,我这样可以吗?”莫知旧用手拄着脸,侧着身看着眼前之人道。

        明知她不会回答。

        然后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楚夕年,生于十七年冬十二月二十一日,”莫知旧点点头,“想不到我们夕年前世里还比我大了了一岁呢。”

        “四十七年秋八月十四日子时一刻含恨而终,享年四十岁。”哀叹一声,莫知旧怜惜地望望身旁之人,“夕年,你这又是何苦。”

        “杏林世家长公主,一岁半丧父丧母,七岁有一劫,蛇毒,有解。八岁有奇遇,无果姻缘。”

        “夕年,前世里,我竟然注定是和你没有结果的……”

        想不到,莫知旧看得不是别的东西,竟是楚夕年的前生录。

        “十五岁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系前世牵绊后世因果。十六岁,久别重逢有缘人,福祸相依矣。”

        莫知旧放下书卷,闭上眼睛道:“少若浮萍,多飘零,世缘浅而仙缘深。心性坚强但拘泥感情,主倔强坎坷,爱别离,求不得……”似是再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夕年,你的前世是这样苦,所以才困顿于过往不愿醒来么?”

        “三日过去了,”那人又自言自语道:“约定好飞升之后我们就完婚的,可你却躺在这里不理睬我,”语调里是说不出的落寞和心痛,“倒也无妨,只是委屈了你,若是知道我要省去许多大婚的仪式迎娶你,不知你是否觉得委屈。”

        就这样被这个人悄然拥入怀中,幸福竟涨满了整个胸口,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到了,那人隔着绸被合衣在自己身旁躺好,温柔的话语复又在头顶上方响起,哄婴儿一般道:“夕年,不要怕,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都这样守着你。”

        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探进锦被中来,楚夕年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雷鼓大震,然后,十指相扣之间,莫知旧温润暖和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楚夕年的全身,像是在努力平衡着她的体温。

        再无多余动作,连耳畔莫知旧的自言自语都一并消失了。

        而后,是枕边人平缓的呼吸声。

        就这样清醒着,聆听枕边人有节奏的呼吸声。

        莫知旧睡相很好,不打呼,不磨牙放屁,不翻身乱动,只是偶尔会传来一两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楚夕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竟有这么大的精神气就一直一直数着莫知旧的呼吸声。

        他呼吸绵长,均匀得像是有人在精准地控制着每一次的呼吸频率,隔着绸被,也能感觉到床榻上的那个人温热的体温。

        此刻他近在咫尺,活生生的,安安静静温温和和,要是能睁开眼睛看一眼莫知旧就好了。

        要是说还有什么奢望,就只是想能再睁开眼睛看看莫知旧啊。

        就这样想着念着,伴随着枕边人静谧的呼吸,楚夕年意识逐渐混沌。

        直到破晓的一声鸟啼打断了枕边人节奏平缓的呼吸,也把楚夕年的意识重新拉回到这个有声世界。

        一只手从她的手心里抽走,温热的暖流也随即消失,掌心尚有余温,他竟然就这样源源不断地输送了一整夜的灵力,只为维持楚夕年的体温。

        温柔的手掌覆了覆她的额头,身边床榻变轻,终于挨到了莫知旧起身下榻的声音。

        白日里这方世界静谧得仿佛遁入虚无,莫说鸟叫声,就是连一丝风声都很难捕捉到。

        世界安静得太过无聊,楚夕年清醒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有意识,又不知道时光过了多久,是晌午还是傍晚。

        就这样在昏睡和意识清醒间来回切换。楚夕年渐渐习惯,只有深夜里,才能听到莫知旧的声音。

        莫知旧走路没声,直到耳边又响起掬水洗脸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楚夕年才知道是莫知旧又回来了。

        “今天楚夕岁又问起你,我想着他后日就要飞升了,分心总归不好,我道与他道你是太累了还睡着,没告诉他你昏迷的事儿。”过一会儿,温热的毛巾轻轻擦在额头上,脸颊处,耳边又响起莫知旧的声音,哑哑的,听来感觉很是疲惫:“夕年,你再不醒我可要瞒不下去了。到时不止我,你父神母神,你姐姐弟弟,可都要伤心死了。”

        被角被人掖得紧了,又是两片冰冰凉凉的薄唇落在楚夕年的双唇上,来不及反应间又悄然离去。

        如昨日一般,楚夕年想着,这大概是莫知旧新养成的习惯。

        听着莫知旧褪履翻身上榻,楚夕年明明知道身旁之人举止做派从不逾越,内心却依旧无法压制的紧张慌乱,小鹿乱撞间,再次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床榻陷下去一点。

        良久,果真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半晌,“夕年,我今日回来得比昨日晚了一点儿。”莫知旧用手拄着脸侧着身看着眼前之人道。

        明知她不会回答。

        然后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善财童子当初飞升,可是打破了仙界飞升的最小记录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夕年你一定想不到,他飞升后就和你一样昏迷了,当初可是急坏了牛魔王和铁扇公主。”

        楚夕年听他在耳边念叨着,知道他今日所看之书又换了一本。

        终于不捧着她的前生录念了,可这算什么,历劫飞升昏迷大典么?

        “蓝采和当年飞升,也是在床榻上昏迷了二百六十年七个月零三天。”

        “还有二郎神的哮天犬,你见过没,听说他飞升后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了五十年零二十六天呢!”

        “……”

        身旁翻动书页的声音消失了,连莫知旧的絮絮叨叨也戛然而止,那人隔着绸被合衣在自己身旁躺好,温柔的话语复又在头顶上方响起,哄婴儿一般道:“夕年,不要怕,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都这样守着你。”

        一切都如昨夜。

        楚夕年不知,这是她被他这样拥着的第几日。

        莫知旧的手复又探进锦被中来,十指相扣,温润暖和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楚夕年的全身,努力平衡着她的体温。

        很快,枕边人呼吸声渐渐平缓。

        白天补了睡眠,晚上就这样清醒着,聆听枕边人有节奏的呼吸声。

        一连几天。

        这天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床榻边依然默无声息,只有指尖时不时像有一两只小蚂蚁爬过,痒痒的,楚夕年心里清楚那是莫知旧的发丝又拂过她的指尖了。

        身体里莫知旧夜晚从掌心传来的灵力还在游走,温温润润的,舒服极了。

        楚夕年想动动手指摸一摸莫知旧的头发,想着想着竟又悠悠然昏睡过去,世界仿佛再次堕入了虚无。

        周遭静悄悄的,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莫知旧的脸。

        大梦一场,醒转过来却只感觉着头脑清明,筋骨清奇,丹元清灵。

        “飞升成功了,夕年,你回来了!”莫知旧眼里噙着泪,晶灿晶灿的眸子里写满了惊喜,尽管脸上神色生动鲜活,却夹杂着让人没法忽略的苍白无力。

        不知彻夜为她输送灵力这事儿,莫知旧做了多少日,才让他那原本神采奕奕的脸,染上这样由内而外的苍白。

        楚夕年动动手,想抬起胳膊来摸摸眼前这张脸,怎的这般没有血色。

        无奈肢体不听使唤,这番心思一动,莫知旧像是立即心领神会了,把脸凑过来,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凑得近了,惹得楚夕年心里一丝抽痛,连声音都不敢过分放肆,道:“知旧,你在。”怕声音一大就惊醒这么美的梦,眼前连这虚弱的身躯都是烟雾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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