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个男人伸头进门对古慕秋吼道：“管管你娘，别让她再满世界嚎了，烦不烦呐。”

        “我娘？”古慕秋皱起个全脸。

        “新鲜！别给我装，不是你娘还是我娘？赶紧看住喽，她哪天再跑出去有你哭的时候。”大咧咧的男人吼完转身就走了。

        “娘？”古慕秋叫的心虚。

        “哎！我的好儿子！”相比之下，这边应的就非常实在了，美妇柔嫩手掌抚上古慕秋的脸庞，看似轻柔却下足了力道，抹的古慕秋的小肉脸都变形了。

        “哎哎，”古慕秋扒拉着自己的脸蛋，把她娘的手掰开，问：“你还有儿子？”

        “我当然有儿子！”美妇柳眉倒竖，唰的一下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古慕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点什么。

        古慕秋看这情形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这个“儿子”可能是她这个娘臆想出来的，“娘啊，”试探着说道：“儿子带您院子里走走？”

        美妇随即喜笑颜开拍起手来，“好啊好啊。”

        古慕秋起身，搀扶着美妇走出房门，所谓院子自然不是主人家的大花园，而是他们仆人起居在一起的大院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当中砌出一道厚实的青砖墙壁，墙壁的顶上歪七扭八的插着锋利的玻璃渣，很像交错的犬牙，“犬牙”只负责在入夜安睡后隔开男女，而白天整个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仆人不少，院子不小。

        糊弄过了早上现在正是清闲的时候，一些上了年纪的仆人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嘀咕着笑着，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竟有悠闲享乐的意味。

        年轻仆人则更简单了，要么躺着要么呆着，偶尔有两个看对眼的坐在一起却话不敢说手不敢碰，如两尊雕像。

        古慕秋扶着古娘子漫步在院子里从各色人前走过，她远远看到门槛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留着教科书上那种清朝的长辫子，他靠在门边挺直腰背正在看书，结实的身子与周遭那些病恹恹的年轻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古慕秋多看了两眼，而男子也恰好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逆着光朝古慕秋这边看来，古慕秋大方的接住这个来自异性的目光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那个年轻男子啪的一下把书本合在一起，起身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掉了……古慕秋不清楚自己刚才那个礼貌的回应怎么惹到他了，难道自己当个仆人也特别惹人烦？

        想到此，古慕秋才反应过来她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长啥样呢。

        “儿啊，你多和天瑞学学多读读书，来年啊也去考个状元，光耀门楣让你爹接我们回去，让你娘我啊风风光光的回去！哼！”

        美妇越说越来劲，古慕秋脑子早飘到别处去了，等飘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娘已然站上了花台，一手叉腰一手在胸前，中气十足的搁那唱呢。

        歌词倒是很绮丽，“手拉着六哥哥，你想起了小奴家啊……约下了今晚三更来相会呀。”声音细软是练过的。

        一个院子的老少都笑了，一些年轻点的直接红了脸。

        “管管你娘吧，唱的这些成个什么样子。”一个老妇仆人笑道。

        “这叫丰富多彩的老年生活，我觉得还少几个伴舞的。”古慕秋回了一句。

        “啐！老娘疯女儿跟着疯，一家疯子再看看你的天足，天瑞怎么会娶你噢！”老妇仆人脸带着看笑话的神情，一双浑浊的眼镜盯着古慕秋那37码的脚。

        天足？天瑞？自动略去天足，只剩天瑞，古慕秋疑惑，难不成自己已经有丈夫了？

        忽然间古慕秋的娘在花台上双手叉腰对老妇叫了起来，“哪个女儿！谁是女儿！我生的可是儿子！带把儿的！”

        “是是是，我带把儿的好了吧，我明天就跟那个天瑞拜把子一起考状元。”古慕秋把美妇拉下花坛，免得她激动的摔伤。

        经过小半天的相处古慕秋摸出了她娘的“逆鳞”——不能提女儿。顺便她也看出了这一大家子吃闲饭的仆人是多么的混吃等死无所事事。

        唯一有点追求的可能就是那个给自己甩脸子埋头读书的叫天瑞的可能是自己丈夫的年轻男子了。身材可以，就是脸没看清……古慕秋可惜的咂咂嘴。

        顺便，她也看清了自己。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自己还长以前那样，坏消息是自己还长以前那样。

        说好的重生如凤凰涅槃呢？怎么还这样？古慕秋看着镜中那张勉强算得上秀丽的容颜，在现代她可以用东方邪术把自己原本肉乎乎的小脸圆圆的眼睛翘翘的小嘴给画的成熟明媚大方，而在这个时代吃饱饭可能会成为她一生的追求。

        人家都是穿越重生到盛世成就一番大事业招揽好几个后宫，自己怎么在这么个新旧交替腐朽没落万恶的动荡不堪的时代当一个女仆呢？！古慕秋不平的为自己加了好几个前缀。

        她泄气的瘫倒在椅子里，撅着一张小嘴不是很雅观，长长两条腿在砖石地面上蹭来蹭去，划拉起一片灰尘。

        “古慕秋！”瘦小精明的卉儿推开房门闯了进来，“前面人不够，吴妈叫你去帮忙。”

        “噢，好。”古慕秋答应着起身一个跨步就跳出了房门。

        一路上古慕秋正常速度走着，而卉儿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她好几次都要跑起来，但也只是跑几步就跑不动了。

        一双小脚让她根本无法赶上古慕秋的步伐。

        “你慢点啊。”卉儿喊道。

        古慕秋只得放慢速度，问卉儿：“走路疼么？”

        卉儿半天才反应过来，垂眼答道：“疼啊，”但是马上又换了一副神情，“你像那些男子走的一样快，我肯定疼啊，你娘都没给你裹脚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古慕秋没说话，在这点上她还是很感谢她的“娘”没给她裹脚。

        两个女孩子对望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

        来到前院，一派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的样子，看得出的确是有大事，古慕秋从来回走动的仆人中看到了几个军装打扮的男子。

        这几个男人打着绑腿穿着皱皱巴巴的黄布军装，身上没有枪，但皮质腰带上都别着小刀，随后又出现一位蹬着长靴，身穿笔挺军装，质量从里到外都比先前几个不知道要好几倍的配枪男子。他们在院中前后走着好像在巡查着什么，走到古慕秋和卉儿身边的时候，卉儿不自觉的紧抓住古慕秋的袖子。

        古慕秋是第一次和利刃枪械靠的这么近，近到她已经能闻到擦枪油和皮革的味道，这几个有些匪气的军装男子站到了古慕秋面前，让古慕秋有点害怕，她脑子里都是不好的想法双眼圆睁着往后退了两三步。

        她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小脚卉儿，她这一退撞到原本就站不稳的卉儿，卉儿惊叫一声坐到了湿滑的鹅卵石地上，两个眼里瞬间滚出豆大的泪珠。

        那几个打绑腿的男子笑了起来，配枪的那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容马上消失不见。配枪男子至始至终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卉儿一眼，只淡淡的扫了眼站的笔挺的古慕秋，就带着那几个下属走开了。

        古慕秋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半天回过神的她蹲到卉儿身边使劲摇晃着卉儿那瘦小的身板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不会把不会吧，他们不会是军阀吧！”

        卉儿刚要说话，古慕秋又打断她问：“现在是慈禧还是溥仪？还是袁大头？”

        卉儿被她问的嘴巴越张越大，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噢呜”一声翻了白眼昏倒在鹅卵石小路上。

        不会吧不会吧！古慕秋哭丧着脸耷拉着眼继续摇着卉儿，“你不会现在晕了吧，我抬不动你啊！”

        古慕秋本想找人来帮忙，一抬头发现本来还有人的院子现在居然一个没了，无法只能自己来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给扶起来，没想到一个昏过去的人是这么重，好在卉儿已经恢复了点意识，她双腿虽使不上力但也不是整个身体都挂在古慕秋身上。

        饶是这样才走出几步的古慕秋已经快要累趴了，她正准备歇一歇换个姿势再用力的时候忽然身上一轻，卉儿瘦小的身躯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

        是天瑞。

        古慕秋从身材和对自己不屑的气质上认出了这个男人，你别说，离近看这个天瑞是好看的，年轻力壮小狼狗嘛。

        “她怎么了？”天瑞问，声音压的很低很低。

        古慕秋抹了一把嘴角要滴不滴的口水，说：“吓晕了吧。”

        “该死的土匪！”天瑞嘴里咒骂着。

        “对！该死！”古慕秋附和道，问，“不过他们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天瑞喉头一动，像是咽了好大一口恶气，哑着嗓子说：“督军的公子来娶咱家小姐。”

        “公子……”古慕秋脸蛋抽抽，抖着声音又问，“哪个公子……该不会碰巧姓张吧？”

        “什么张，是柯。”

        柯这个姓好像在天瑞的嘴里反复咀嚼过，最后吐出来是带着血腥味的。

        古慕秋觉得事情不简单，她试探着问道：“小姐对这婚事怎么看？”

        “咱家小姐肯定是不开心的！”天瑞说着自己又用力点了点头，像是要确定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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