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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黄桂芬忙上前拦住他:“你还当真了,真心检讨就行了,就别真磕了,好像我们是地主老财压迫你们似的。”

        范小虎说:“要磕应该我磕,我吃得最多,事都是我惹的。”说着就跪下了。

        黄桂芬她们急忙把他拉起来。女生们围着他笑。

        范小虎说:“我惭愧,我难过。”

        牛新城也说:“我犯错误了,心里不好受。”

        黄桂芬问:“你这叫啥错误?有名吗?”

        范小虎想了想说:“我这叫多吃多占,资产阶级思想,请你们批判。”范小虎故意耷拉着脑袋,就像挨斗的地富反坏右。

        刘琴上“漏”那吃喜,一早才听说“馒头事件”。开始挺生气,细想象这帮淘小子当时的样子就想笑。

        她接着范小虎的话说:“行了,别上纲上线了,没撑出事来就不错了,以后注意就行了。”

        范小虎、牛新城他们几个感激地看着刘琴,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女生们都冲他们笑,那是原谅他们了。

        范小虎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就吱声,别拿我当外人,为朋友我们哥们可以两肋插刀。”

        早晨食堂又给女生重做了一次馒头,开饭时管理员说明白了,男生一律不准吃。牛新城和范小虎一见那些热气腾腾的馒头就反胃,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表示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馒头了。更多的男生见着馒头还是馋的够戗,但有言在先,只好瞅着馒头咽吐沫。战丽和黄桂芬端着装馒头的大笸箩到男生面前,真心诚意地请他们吃馒头。男生们都极力控制着,言不由衷地说留给女生们吃。

        昨天为了到王老四家吃喜,张铁军骑马跑了一躺公社。在供销社磨了半天嘴皮子,就买到二斤饼干,二斤炉果。想买白糖和奶粉,但营业员说那是供应的,必须凭票购买。张铁军没票,青年点重来没发过这些供应票。张铁军和他讲为什么要买白糖和奶粉,营业员听完也很同情,但是他说了不算。张铁军找到供销社主任,他说坚决不行,因为那东西是按计划分配的,破坏了计划是要犯错误的。张铁军很理解供销社主任的难处,但他没有甘心,鼓足勇气去找公社武装部长张广亮想办法。在一个公社里,武装部长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角色。毛主席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眼下正是备战备荒的时候,武装工作非常重要。他半夜里一声令下,全公社五百多基干民兵两小时准能集合完毕。无论是抓政治的,搞经济的,都必须服从武装工作。县委书记是武装部第一政委,武装部部长是县委副书记,政委是县政治部主任,主管宣传和组织工作。县公安局是要害部门,武装部派三四个人常驻,指挥破案维护治安。“五一节”的时候,全县搞大游行,就属基干民兵的队伍最吸引人。他们抬着重机枪、迫击炮;扛着轻机枪、火煎筒;紧握冲锋枪、半自动。雄姿英发,气势磅礴。人民群众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社会主义江山坐得牢。阶级敌人闻风丧胆,帝修反想动也动不了。全公社上上下下都不敢小看张部长,虽然他是不穿军装的土八路。但是他是军人出身,为人正直,干工作齐扯咔嚓有茬口,所以威信很高。可以这么说,在全公社范围内,他在东面跺一脚西面都能感到震动,没有办不成的事。张铁军他们和张部长是通过战丽被打事件熟悉起来的,觉得张部长这个人还不错。张铁军知道张部长在公社的份量,就是天大的事也能水到渠成。张部长听完来龙去脉,觉得张铁军能为王老四儿子翻山跃岭,非常感动,爽快地答应愿意帮忙。

        张部长满有把握地说:“王老四的孩子过生日非同一般的孩子过生日,这是我们当领导要关心的事,我去找供销社。”

        见武装部长来了,供销社主任脸上马上堆出了笑容,答应给特批一斤白糖两袋奶粉。张铁军握着供销社主任的手连声道谢,但他只是高兴了半截。当主任领着他和部长来到柜台前,营业员告诉他们昨天就没货了,县社说新货下个礼拜才能到。

        供销社主任觉得很难为情,就批评营业员:“为什么不留点存货?”

        营业员:“你不是说有票就卖,没票坚决不行吗?”

        张部长一看这种情况马上不温不火地说:“算了,算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不找你们,现在用着你们了,你们就卡壳。”

        供销社主任惶恐不安,反复道歉。

        张部长又说:“也不是你们的错,执行政策嘛,就要认真。眼下物资紧张,也怨不着你们。”

        张部长把张铁军领到家里,告诉他老婆把自家的一罐白糖,两袋奶粉送给了张铁军。不管张铁军怎样要把钱留下,张部长两口子就是不收。张部长还说,叫你们李支书来,时间长了不见挺想他的。后来供销社主任专门给张部长送去二斤白糖,两袋奶粉。供销社主任不收钱转身就走,张部长告诉他老婆一分不少地把钱送到供销社。张铁军马不停蹄地回来时天都黑了,刘琴和战丽她们正等着他。他把张部长如何帮忙的经过一一地学了一遍,她俩也很佩服张部长的为人。李支书说张部长那人当兵出身,有啥说啥,好人一个。他们仨长话短说,赶紧提着礼品跟着李支书来到王老四家。王老四的亲戚们都在等他们,在场的人十分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王老四媳妇说:“知青们总来看,‘漏’的零嘴没断过。特别是他干爸和干妈,没少为‘漏’花钱。”

        张铁军坦然自若说:“都是应该的。”

        刘琴笑一笑,不知说啥好,总觉得干妈和干爸的称谓很滑稽,放在一起说十分别扭,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瞅着还没吃饭,李支书把张铁军叫到外面问:“你和刘琴怎么样?”

        张铁军脸上发热,不知如何回答。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问这件事情,他感到很突然,很羞怯。

        李支书问:“看你俩还挺合适的,大大方方的,不偷不摸的怕啥?我给你撑腰。”

        张铁军说:“不知她是怎样想的,我也没问过她。”

        李支书说:“我先问你怎么想的,她那面没问题。”

        张铁军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我没意见。”

        李支书说:“瞧你个笨小子,这事你得主动出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后悔就晚了。”

        张铁军说:“不好意思张口。”

        李支书说:“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

        张铁军说:“那怎么办”

        李支书说:“今晚散了以后,我让战丽去和老曲婆走,你和刘琴一起回去,道上好好唠唠”。

        一共摆了两桌席。炕上一桌是上大小队干部和张铁军他们,炕下一桌是王老四的十多个亲戚和校长、郭老师。曲大娘里里外外地忙伙,指挥几个帮忙的王家媳妇上酒上菜。李支书腿一盘坐在炕上的主位上,左右搭讪着。左面是大队长陈胜,治保主任刘臣。右面是张铁军、刘琴、战丽。他们仨本不想上炕,因为实在不会盘腿。李支书非让他们上炕不可,说是在屯子里哪能不会盘腿。他们仨盘了一会,艰难地坚持不下去,就直起身蹲着。蹲一会,再盘一会,两条腿麻了一条半。李支书要求他们盘下去,炼下去,必须做到同吃,同住,同劳动,外加同盘腿。不会盘腿就不算咱西沟的人,就不算扎根农村闹革命。只有这样才能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才能算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酒过三巡,面红耳热,李支书撺掇王老四媳妇抱着“漏”给大伙敬酒。轮到张铁军,李支书大嗓门高八度,非让他和刘琴倆碰碗一起喝。李支书带头鼓掌,陈胜和几个队长跟着加油鼓劲,闹得他俩挺难为情的。刘琴不会喝酒,更不想和张铁军碰碗,端着酒碗喝也不是,坐也不是。大伙劝了半天也劝不进去,场面挺尴尬的。李支书给刘琴找台阶,嚷嚷着让张铁军替喝。张铁军毫不犹豫,没说一个不字,端起来就干了,紧接着的便是一片叫好声。也有人喊替喝不算数,还要他们重新碰碗。郭光辉静静地看着炕上的热闹场面,心里却酸溜溜的。偶而和刘琴的目光碰在一起,但马上就快速的移开了。刘琴的目光分明是在问他,我该怎么办?我该不该和张铁军一起喝?郭光辉明白大伙为什么起哄让他俩喝酒,真想冲上去帮帮刘琴,但此情此景他还是觉得保持沉默是上策,在心急火燎中饱尝着爱莫能助的滋味。刘琴这时候想,郭光明你可坐稳了,断不可冒冒实实地冲上来。如果你要站出来,非但帮不了我,可能还把事情搅乱了。校长酒量不大,但李支书硬让他喝,落一口也不行。他平时在村里咬文嚼字,不苟言笑,很是斯文,是全屯的大文化人。但酒是个好东西,放在瓶子里的时候啥动静没有,一但喝到肚子里就会翻天覆地,沧海横流,平衡不在存在,章法不在具有约束力。再有城府的人,再斯文的夫子,只要喝了过头酒,他就不是他了。一切伪装,一切矜持都将荡然无存。屯里人说酒拿人,能拿得你哈哈大笑,拿得你胡说八道,拿得你不会走道。刚到西沟的时候知青不明白“拿”是啥意思。后来明白了,就是拿下,就是降服的意思。校长酒量不大,反复说不能再喝了。李支书说不行,执意让他喝。李支书爱看校长喝多了,爱看文化人失态,爱看酒劲拿下斯文。喝了不一会,校长的脸色就由红润变得白不呲咧的。虽然有些站立不稳,语无轮次,但在酒劲的驱使下,突然坚强地拉着郭老师给李支书和各位敬酒。李支书故意不喝,难为地校长只好先喝为敬。让校长一顿舞舞扎扎,酒没敬进去多少,却把喝酒的中心从张铁军和刘琴那转移到校长和郭老师身上。开始郭光辉还对敬酒很木讷,但一看能给刘琴解围,马上积极起来。他的目光和刘琴短暂的,丝毫不被人查觉的交流了一下。他在告诉刘琴:你放心,我在帮助你。刘琴心领神会,感激的眨了一下眼睛,努了一下嘴。敬了一圈酒,校长的醉态已经表现的更明显了。主要特点是眼睛发直,基本不用语言,主要是用手比划。偶尔含糊地说出几个字,别人也没听明白。大伙让他坐下,多吃点菜压一压。他就是不坐下,继续比比划划。李支书心里乐,把文化人喝多了他愉快。他见校长真的喝得大了,就示意校长坐下。别人让他坐下,他说什么不坐,但李支书让他坐下,他马上坐下了。没想到他刚坐下才两分钟,身子一软滑到桌子下面去了,像一滩泥一样,想拽起来都费劲。

        李支书忙对郭老师说:“院里有手推车,把他送回去!”

        郭老师忙起身,在众人帮助下,背起校长放到手推车上。此时的校长已打着呼噜过了二道岭,像死人一样任由人摆布,就是扔到苞米地里他也不知道了。留下的人重新坐下,推杯换盏继续喝。刘琴真是不愿意郭老师走,但她不可能站出来挽留。留下刘琴,郭光辉一百个不放心,怎么想都不是滋味。郭老师也想多坐一会,可送校长的任务只能由他来晚成。

        李支书说:“‘漏’他干爸和干妈都是好样的。”李支书借着酒劲还是故意把他俩往一起说。

        曲大娘对李支书的用意心领神会,接着话茬说:“一个红花一个绿叶,红花配绿叶,天成的一对。”

        张铁军心里美滋滋的,不时地瞟一眼刘琴。刘琴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家。她浑身上下不舒服,盼望这场酒赶紧结束。但是炕上炕下耳赤面红,谈兴正浓,车轱轳话翻来覆去,好像八辈子没见过面似的,彼此之间亲得不得了。只要有人一张拢,就会叮噹碰碗,掀起一个又一个小高潮。李支书的舌头先大了,眼睛也直了,但是还要撺掇喝。一晚上他的话说得最多,酒喝得也最多。“漏”早就在炕稍睡着了,仰着下巴颏,脸蛋子红扑扑的。李支书醉熏熏地伸出手,没轻没重地在孩子脸上掐两下。曲大娘忙伸出手拦挡他,怕他把孩子弄醒了。曲大娘说明天还要干活,赶紧都回家歇着吧,大伙这才散了。战丽按李支书说的出了门就陪伴曲大娘走了,今晚她要住曲大娘家。自然就剩下刘琴和张铁军一起回青年点了。

        路上曲大娘问战丽:“他俩有那意思吗?”

        战丽说:“搞不明白他俩怎么回事。”

        曲大娘说:“他俩可是挺般配。”

        战丽说:“大伙背后都这样议论,但不知他俩怎么想的。”

        明月当头,微风习习。从同学到青年点,他俩还是第一次在皎洁的月光下同行。张铁军看不清刘琴的表情,只感到她走得很快。

        张铁军说:“你慢点走,我头有点晕。”

        刘琴说:“你是酒劲上来了。”

        张铁军说:“我就喝了三四两。”

        刘琴说:“你的酒练得差不多了。”

        张铁军说:“不知不觉的都能喝半斤了。”

        刘琴说:“你端酒碗的姿势和李支书一模一样。”

        张铁军说:“是吗?我没觉出来。”

        刘琴说:“我可提醒你,你可是喝多好几次了。满脸通红,舌头都大了,太损害形象了。红心没炼成,别炼成了一个酒鬼。”张铁军说:“不会,我能把握住自己。”

        刘琴说:“别人一劝你就喝,还能控制住?”

        张铁军说:“不喝不好,不够意思。”

        刘琴说:“有什么不好的?喝了就够意思?人家郭老师就不像你,人家就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很得体。”

        说完刘琴很后悔:怎么能大张旗鼓的表扬郭老师呢?岂不是泄露了秘密。她刚才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在张铁军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仍然和她并着肩往前走。

        张铁军说:“人家郭老师和咱不一样,人家是大学生,需要斯文。”

        刘琴说:“斯文不是很好嘛,你也应学着点。”

        张铁军说:“人家是知识分子,斯文那一套我可学不了。”

        刘琴说:“只要是好的东西我们都要学。”

        张铁军说:“他是被改造的对象,他是地主,凡是斯文都是假惺惺,资产阶级的。”

        刘琴说:“你说的不对,他充其量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根本不是地主。”

        张铁军说:“我可提醒你,不要混淆阶级阵线,小心犯错误。”

        刘琴说:“去年你不是和地主来往的不错嘛,要不是人家你不知还要遭多少罪呢。”她是说牙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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