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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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县是个山高皇帝远但难得没有那些个卖官鬻爵的事儿的镇子，民风也很淳朴，温千里在张家借住了两天，过的那是相当的闲适。
唯一有波澜的地方，就是那山神庙外死的几个乞丐。
既是乞丐，在意的人也就不是很多。官府查了一通，便说是夜里野兽下山觅食被那群乞丐撞上了，要各家多注意些，晚上尽量不要外出。
温千里觉着这事儿蹊跷，但也懒得多管。
她吃了饭，算了算日子，觉着山上那女人差不多该发一次疯了，便去找江百年，两人一起拜别张家，朝山上去了。
俩人第三次上山，熟门熟路，也比先前少了几分小心翼翼。江百年走了一半就开始皱眉，他看着温千里毫无感觉的继续赶路，突然就有些羡慕。
“怎么？那女人又疯起来了？”温千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转过头去问。
然后她见到江百年的脸色很不好看，隐约间甚至有几分不耐，但他一开口，语气还是很平和的，“嗯，刚疯起来。差不多已经快失控了。”
“来的还挺是时候。”温千里停住脚步，手覆在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上，只见那树竟慢慢恢复了生机，长出了绿叶，随后其他植物也渐渐红的红、绿的绿，“劳烦上仙，帮忙破了困住那疯女人的阵法。”
“好说好说。”
江百年手里结了个印，就见这山上的空间扭曲了一下，随后那过于凄惨的喊叫声震得温千里眼冒金星。
“这可真是…唉。”她放下覆在树上的手，就见原本光秃秃的山瞬间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她抬眼望向山顶，目光凌厉。
山上所有的生气都汇成一道白光往山顶那片空地去了，但那些活物并没有出现生机断绝的迹象，就好像这份生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似的。
江百年望着那道硬生生由生气汇聚而成的白光，也是有些惊讶。
他只听说温千里是个满身生气、能逆转生死的鬼，但如今亲眼见了这么庞大的生气，还是忍不住震惊。
震惊之余，他也忍不住去想，这世间想要得到大量生气的人鬼神妖那么多，温千里这样的，不就是个行走的金元宝一样的存在吗？这样庞大且源源不断的生气，若是得到了，鬼魂可拥有□□，行走人间再不受限，妖可直接晋升为神，人可延年益寿……
觊觎她这份能力的鬼神妖，应该有很多吧。
“你敢算计我！”
温千里见红衣女鬼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刚想侧身躲开，就见江百年伸手扯着红衣女鬼的衣领，一个反手把她摔地上了。
“也不是算计你，”温千里缓缓道，“只是加快了那女人发疯的进度。”
温千里给出去的那颗气珠，看着像是人类的生气，但那只是表象，其中蕴含的生气是三个青壮年的生气总和的好几百倍。她有意隐瞒，那红衣女鬼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所以，只要给那疯女人用上一点儿气珠里的生气，暴走崩溃是分分钟钟的事儿。
“不要你们管！让她停下来！”
“停下来？这个好办，”温千里手指动了动，山里渐渐安静下来，“停下了。不过……一旦我走开，她还是会发狂。女鬼，咱们好好谈谈吧。”
“谈？呵。”
“你也别这么抵触。你呀，无非是害怕寂寞，所以才不愿这女子转世。这好办呀，我送你去地府，虽说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有热闹的时候。里面鬼魂众多，总有入得了你的眼的。何必非吊死在这一个人类上。”
这是温千里想的到的，最温和无害的办法了。
“呸！我做什么要去地府，这人间我待的好好的，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们！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失控！我几次不愿与你们交恶，你们倒好，反过来就算计我！”红衣女鬼大概是真的气疯了，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柔和善。
“唉，别太钻牛角尖呀。你去了地府，总会找着和你胃口的鬼来陪着你，那女人也能转世去过她的安生日子。何乐而不为呢？你圈着她，擅自改了她的命格，她但凡清醒一点知道了这些，你觉着她是不是恨你的？”温千里抬眼看了看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疯女人，冷笑道:“可能她现在就算是疯了，也是恨你的。”
“那也不要你来管！你算什么东西！”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女鬼。”温千里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又把所有的柔肠都给了养她长大但却惨死的师父和师娘，现下是极其易怒了，“要么，放这女人转世，至于你是想继续在人间还是去地府都随你，要么，我让这疯女人，亲手了结你。”
江百年倚靠在树干上，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这是鬼界的事，温千里又是阎王爷派出来的鬼差，具体该怎么解决，还轮不到他来多嘴。
《上神录》记，温千里，地府恶鬼之一，论为“邪”，名号“鬼煞”。生前残害无辜百姓数万，罪大恶极，故不可转世。
这是他看到的，《上神录》对温千里的评判。
至于那些更细节的东西，估计只有玉皇大帝和那些判官才有权查看。
不过江百年不看《上神录》也大概猜得出温千里为何会杀那么多人，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残害那数万的无辜百姓，也不清楚那些年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向一条不归路，只从这些天的相处和今天她这一番话来看，这个小丫头，心狠了，手段硬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没心没肺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了。
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委屈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他看着温千里那一副冷心冷情、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只觉着这世间种种的无奈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选好了吗？”温千里冷冷的开口问道，“第一次与你见面，我还没摸清情况，不好贸然动手，第二次来这山上，我赶着把张家那位新郎官儿带回去成全那一段良缘，也没和你动手。现在不一样了，我急着去下一个地方，所以得赶紧把你解决了。你看……”
“哼，有本事你就让她杀了我！我就算是烟消云散，也要让她记着我！”
“何必呢？等她转世了就什么都忘了。”温千里低低的呢喃一句，然后一招手，一道生气覆在红衣女鬼身上，那女人也在同一时间发起疯来，朝着红衣女鬼扑去。
也不知道江百年用了什么手段，那红衣女鬼竟动弹不得，活生生被已经发狂的女人撕扯了魂体，彻底散在了这人世间。
红衣女鬼消散的一瞬间，女人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过只有那一瞬，之后她便向着山里另一个生气浓郁的地方——温千里冲来。她面色惨白，表情呆滞，眼眶红的吓人，身形如槁木，但速度极快。
然而还没跑上几步，就见一道白光冲进了她的身体，随后……
嘭！
那副躯体被生气活活撑爆，骨肉横飞，仅存的一点血液也化成血雾弥漫在空气里，染成一片淡淡的红色。
“就这样？”江百年这才开口。
“嗯，就这样。”温千里的声音很低，很明显是心情不好。
若那女鬼没有用她给的气珠，若那女鬼肯接受她的建议……
唉，算了。
她没有义务给那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红衣女鬼一个满意的结局。
想要的人、想做的事，都是要自己挣来的，至于那要付出的所谓代价，受得住便受，受不住了，得个怎么样的结局都是活该，怪不到别处去。
温千里俯下身，在湿润的泥土上画了几笔，有引了一道生气进去。
只见那道生气泛着白光，朝山下去了，没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黑白无常不会来的那么快的，你顺着那道生气直接去地府叭。你被她耽误，命格已有所改变。还是尽早转世成人，以免命格被改的太多。我会去和十殿下商量，尽量让你的下一生衣食无忧、平安顺遂。”温千里站起身，望着远处，说道。
她没有去看那女人的鬼魂，只盯着不知名的某处。
“多谢。”
这是这女子第一次正常着发声说话，竟是个十分清脆好听的声音，比起凄厉的疯喊，现下可是悦耳多了。
江百年看着那疯女人的魂魄顺着白光消失在半山腰，又看向温千里，“你要去找阎罗吗？”
“嗯，这女子的命格被无端耽误，想像之前那样大富大贵估计是不可能了，不过好歹也是个富贵命，退而求其次，一生平安顺遂还是可以的。这对转轮王来说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不难办。”
说着，她转过身来，面对江百年，此时她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换上那副淡淡然的表情，“就算你是奉命来盯着我的，也不得随意进出鬼界。所以我回地府的这段时间，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走了。”
“诶！”江百年看她消失的干脆，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这么上赶子的避着他吗？真是。
他看了一眼这座已经恢复生机的山，和那已经消失殆尽的骨肉，心想，这片地方，应该很快就会有人类踏足吧。
到时候，不会再有人知道，这山上曾有一只游荡了十几年的孤独女鬼，因为贪恋那一点感情，耽误了一个人的下一世，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被耽误的人，最后死于那世间被众多人鬼神妖觊觎的生气。
是是非非，转头空呐。
江百年转身下了山。
就在他刚下山没多久，山顶这片空地闪出两道身影，正是之前在山脚下的阎王爷和玉皇大帝。
“这么磅礴的生气，委实不多见啊，这个温啥啥的，确实有点东西。”玉皇大帝看着半个时辰前还没有半点生机的山野在瞬间绿意盎然，忍不住感叹一声。
“毕竟是众鬼妖都觊觎的存在。不过她这解决办法……可真是够粗暴的。”
“看出来了，不愧是个暴脾气。”
“不过也好，”阎王爷看着江百年离开的那条路，“虽然粗暴，但有效。这事儿了了，咱俩玩儿咱俩的去吧，我想去吃鄱阳的鱼！”
“好好好，想去哪都行。我看你只要是不管正事儿，对什么都不挑。”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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