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官私学合并

书房里气氛严肃，顾长青眉头紧皱，县学博士在下面坐立不安，实在害怕这位新县令问责。

        韩县丞倒是知道其中无奈，目前主要是如何解决。他思索了片刻，在顾长青的眼神差点把他戳出一个洞来之前说道：“城北倒是还有一些空余的房间。”

        流民涌入无处可去的话，城里会多出很多不安全因素，所以前两年县衙出资新修了很多房间，不过流民太多，现在也只剩下几间房了。

        “那怎么行？”罗主簿反驳道，现在刚开春，就陆续有流民入城了，之后还会有。况且流民问题一直都是泉州关注的重点，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要不先让学生去那边暂读，我们把学堂修缮一下？”县学博士小声问道。

        一时间几人都没了声音，主要大家心里都清楚府衙没钱了，那几件空余的房子估计是衙门里仅有的空余资产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韩县丞喝了一口热茶，还是说出来心里想了很久的办法，“要不，让学生去三清书院借读吧。”

        顾长青习惯性点点头，又立马反应过来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对方。

        三清书院的名号他还是知道的，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以前名声挺大的，现在名声挺复杂。

        “若能去，倒是可行。”罗主簿砸了一下嘴，赞同的说道。三清书院现在的生源流失很严重，不过毕竟曾经久负盛名，多的是空余的房间。

        “可是山长”博士轻声提醒道。

        话没说完，在坐的几人都明白。三清书院的山长和几个先生都是怪胎，山长的脾气就古怪的很，做事全凭喜好，监院是个吝啬鬼，见钱眼开。

        罗主簿的看法倒是与他们不同，他与黄曦认识，知道对方远没有传闻中那般乖张。“不如我去问问吧。”

        罗主簿开了头，此事就决定了。

        “父亲。”

        此时，顾辞从末端的座位上起身，朝着众人俯身作揖，“孩儿想跟着罗主簿一起去。还请父亲允许。”

        顾长青微微愣神，他哪见过这阵仗，这厮给他见礼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拉低自己的姿态，分明就是要搞事情。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蔡博士立马应下了，或许这就是老师看优等生的滤镜吧。其他人也觉得顾辞跟着去没多大点事，全当小孩子见世面了。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箨。”

        “讲书先生都走了，还在《诗经》里出不来呢？”李三打趣道。

        “我是那样的人吗？只不过在感慨罢了。”罗安把下巴耷拉在窗棱上，山上岑林叠翠，山花绚烂。他所在的教室依山而建，又藏于山中。身边的同窗或熟悉或陌生，这一切看起来恍如梦中。

        “一个月前，我还在泉州上学，后来屈服于我家老爷的淫威，被迫去了南安县学。谁能想到我连县学的门槛儿还没进呢，就直接来了三清书院。”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来三清书院读书。”有人附和道。

        “是啊，我们书院食堂的荤菜本来就少，谁能想到有一天会来个瘦子，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刘思睿摇头感慨着。

        “不是我说，你们食堂的饭真的越吃越香。”不知罗安想到什么，吧唧了一下嘴。

        “嗯？你们？”

        罗安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围，赶紧改口道：“我们，我们书院。”

        听到他们讨论，周二也凑了过来，“谁能想到，我们已经够穷了，山长和监院居然会同意与县学合并。虽然本朝有过前例，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可思议。总觉得他会后悔。”

        罗安后座上的那位郎君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不会吧，山长那样的人怎么会后悔，他定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话音刚落，教室里便想起来笑声，李三环顾一周，发笑的都是原先三清书院的学生。此时，李思睿伸手摸了摸李三的头，语重心长道，“日久方能见人心啊。”

        “好不容易熬到月末，有两天假。要不我们去泉州吧。”罗安提议道。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有很多人附和。

        “可以啊，我都有一个月没出山了。除了哪天风大，从山顶上飘来的香火味外，我的鼻子都快失灵了。”

        罗安转过头，“怎么样，顾兄，一起吗？”

        “可以。”

        罗安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答应了，这一个月你可都没回过家呢。”

        “为什么顾兄一定要回家呢？”围着的几人问道，一群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符合自己预料的答案。

        不怪他们如此好奇，实在是顾辞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既神秘又矛盾。他如果不说话，极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可只要他一开口，不管说什么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书院里百来位学生，多的是恃才傲物自命不凡。可是顾辞来三清书院一个月，无论什么课，都能惊艳到别人。为人随和，有那样的实力却从不娇纵，好的让人信服。

        大家在三清书院才相处了一个月，对顾辞都特别感兴趣，奈何顾辞看着是个好说话的，真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完全做梦。

        如今突然听见罗安问他这么一句，大家就像找到了打开宝库的钥匙一样，一下子把大家都好奇心都提了起来。

        “你们有所不知，顾兄有个胞弟，长得和顾兄一样俊俏，而且做饭特好吃。”

        “那顾兄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瞧瞧，肯定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李思睿凑过脑袋对顾辞说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辞浅笑着抬眼看着他，依旧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倒是李思睿觉得顾辞看自己的目光就跟山长看他一样，很危险。他悻悻的往后缩了半截身子。

        “对了，陈朗呢？”众人起身往门口走，李思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别找了，刚刚看到监院来找他了。”周二回道。

        “监院找他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哭穷呗。”有人感慨道，似乎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已习惯。

        “不明白。”

        “陈朗，泉州陈家二郎。若是没有陈家的资助，我们三清书院就真的只能变卖祖产了。”周二开玩笑道。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李思睿催促道，“直学说复课后会增设农学，他说的那本著作我都没听说过，到了泉州估计找起来也不容易。”

        顾辞走在最后面，罗安慢慢脱离队伍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一边打量着前面一群人，小声问道：“顾兄，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你问。”

        “为何你姓顾，令弟姓沈啊？”

        “她随母姓。”顾辞浅笑着答道。

        罗安又撇了一眼众人，发现没人关注他们，“我还有一个问题，早就想问了。我听我父亲说，是你想办法让山长答应的？”

        “是我。”顾辞看着罗安，慢慢补充道，“还有问题吗？”

        面对如此温文尔雅的顾辞，罗安选择闭上嘴。

        顾辞也不在意，他的兴致不高。自从沈禾再三强调不要每天跟她写信后，现在基本上三天一封，他已经将近四天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了。而且沈禾这一个月给他的回信，总觉得她这一个月过的很平常。可以顾辞对她的了解，这人除非去了哪个山旮旯里搞考察调研，要不然安分不了三天。

        中旬一天假，月末两天假。假期总是短暂。

        从泉州回来的路上，一行人的嘴就没停过，顾辞觉得已经快到他忍受的零界点了。这也许就是沈禾常说的五百只鸭子吧。

        “我刚刚粗略翻了一遍这《齐民要术》，内容果然精要。只是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董三看了一眼众人，笑道，“莫不是要教我们种地？”

        “而且三两银子一本呢，可恶的是我愿意出这钱，居然还只找到这几本。”罗安倚在车窗上，愤愤不平。

        “这农学是选修的内容，上课的人不会太多，到时候直学肯定会安排人把书抄上几份，问题不大。”李思睿习惯性的摸了摸罗安的头。

        “我之前在县学，大家都是上同样的课，从不分选修和必修。”

        董三刚来三清书院时很不习惯，书院的氛围更加自由，自己的空闲时间会增多，反而会变得忙碌，因为周围的人并不会因为得了空而停下来。

        每月逢五逢十上选修课，刚来一个月，还只有《中庸》和《历史典籍》两门课程可以选，以后会逐渐增多。

        “说起选修我立马就想到了刘监院，真的找不到词来形容我现在的感受。”罗安轻微抓狂的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愣了愣神，慢慢转过头从顾辞的腿上抽回手，他力道挺大，顾辞还在温和的对他笑着，霁月风格，他感受到了罪恶。

        “破灭？”顾辞回应他。

        “对，就是破灭，顾兄你用词实在太准确了。”罗安激动的咽了口水，“初次见监院时，他跟我说以后就将书院当作自己的家，那一刻我真的对他产生了孺慕之情，后来我就坚定不移的选了他的《中庸》，他讲的极好。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一幕。”

        直到现在，罗安脑子里还在不停的重复播放监院为了一文钱和摊主辩论了半个时辰的画面，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而他还不占理。

        “这样的人，他的《中庸》却讲的极好。”周二无奈的笑着，“其实监院这个人还挺好的，可能我们书院太穷了，他稍微有点爱财。”

        “其实完全没必要，你们才来一个月，对这些老师都不熟悉。等时间长了就会发现，监院真的还不错。”李思睿说完和周二对视了一眼，“这可是我当初来这儿半年后才体会出来的道理。”

        顾辞看着他们两个在对暗号，想起之前他和罗主簿初来三清书院，第一次见山上，就知道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后来去他书房，才确定了他的喜好。

        对于顾辞来说，对方有偏好会更容易相处。书院里，程淼先生和慎远先生给他们讲五经，性格都非常的温和，尤其是慎远先生，讲课都极为斯文，可顾辞某天早起看见他练拳了，一拳能将树干打个出手印来

        荃期先生讲孔孟之道，字字珠玑。有次他在点评隔壁班的作业，顾辞经过时看见他一边改一边自言自语，听不见声音，以顾辞跟着顾长青这么多年处理百姓纠纷的经验来看，是句脏话。

        三清书院的这些先生们，本事有，性格也有。

        顾辞不想掺进他们的对话，坐着闭眼养神。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驴车已经停在书院门口。


　　https://www.mswu.cc/27194/27194584/1295915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w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w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