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府衙烤全羊

罗安自从知道顾长青就是南安新上任的知县后，一路上鞍前马后有问必答。在顾长青冷面的衬托下，顾辞温和的面孔让他倍感亲切，短短两天，顾辞俨然成了他的知己。

        小禾又一次真切的目睹了顾辞这厮收买人心的全过程，果然狐狸还是狐狸。一个□□一个唱白，他和顾长青这么多年绝对是父子黄金搭档。

        据罗安说，他父亲这个主簿是今年新增的，往年南安县的人口还不足以增设主簿一职，近几年因为泉州新设市舶司，散落的人口朝它集中，便有不少的流民来到了南安。而且此后南安的人口会一直稳定增长。

        流民落户，籍贯调查，这几个字光是想想就让顾长青头疼，而且现在正是水稻播种的时候，事儿就更多了。在驴车的摇摇晃晃中，他吧唧了下嘴睡着了。

        他们一行人雇了几辆驴车，罗安和顾辞他们一辆，此时也睡的很香。顾辞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沈禾时不时地打开帘子瞧着外面的路况，每过一会儿就发出一声叹息。

        “不舒服？”顾辞睁开眼小声问道。

        沈禾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之前张大壮说从泉州到南安需要两天，当时她觉得多少有些夸张，现在颠得她浑身都要散架了。这人还一脸的云淡风轻，可气。

        “要不过来靠着我？”顾辞挪过半寸身子。

        “算了，我还是先看看外面的情况吧。”沈禾继续撩起帘子看外面正在出苗的稻田。苗很矮，刚刚探出出面。不过要不了几天就会长出三四片叶子，便可以移栽了。沈禾看的出神，倒是完全没注意顾辞的动作。

        第二天傍晚，顾长青一行人终于到了南安县。

        走在南安县的街道上，不时会有人伸出脑袋打量着他们。别看他们加上罗安一共才八个人，可他们足足拖了两大车的东西，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在县城里绕了半圈，直到他们在县衙门口停下，那些打量的目光才消失。

        县衙门口早早就有人在那里守着了，估计是他们一进城就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按照时间来算，他们半个月前就该到了，还是深冬的时候他们途径怀县，那里冰冻严重，果树完全没有防冻措施，沈禾教他们如何给果树防冻，便在那里停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衙门里每天估计都有派人在城门口守着。

        来人也只是个衙役，说城东突然发生一起盗窃案，县丞和主簿过去查案了。那人见顾长青一脸严肃，不怒自威，把剩下的话都给忘了，只是锁着头站在那里。还是罗安带着顾长青一行人进了衙门，又招呼人过来卸货。

        只是顾长青站着没动，还是胡娘子开口说道：“还是先把东西卸下来吧，东西贵重，磕着就不美了。”

        这话说到顾长青心坎儿上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车上也有沈禾的不少宝贝，不过她懒得见顾长青矫情，拉着顾辞率先进了衙门。

        等他们全部安置妥当，天已经大黑了。

        顾长青拿着一副山水画正在墙边比划，见顾辞进来，连忙招手让他过来出出主意：“你看挂在这儿如何？”

        “挺合适的。”

        “敷衍，你都没仔细看就知道了？”顾长青努了努嘴，不满的说道。

        顾辞重新打量那面墙，又扫了一眼顾长青手里的画，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明天我再给您画幅新的吧，这画也太旧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顾长青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就是觉得自己当初笔法稚嫩，现在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嘛。”

        顾长青手里的这幅山水图也算是顾辞的处女作了，外行人看着像那么回事，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惨不忍睹。奈何顾长青走到哪儿都带着它，说这是顾辞送给自己的第一幅画，意义重大。

        顾长青顺着顾辞的眼光看向博古架上自己刚刚摆放上去的一套白瓷茶盏，转而妥协道：“这幅画看着确实有些旧了，再这样露天挂着也不易保存，还是先收起来吧。等哪天你有空了，记得再给我画一幅。”

        顾辞慢悠悠收回目光，轻快地说了声行。

        “你来的正好，我上次得一批宝贝，还没起名字呢。”顾长青放下画走到墙边打开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白瓷。

        顾辞望着那一大箱子瓷器暗吸了口气，顾长青辨认古玩字画的能力就和辨认人脸没什么区别。这些东西没有真假之分，就像人只看脸一样，只要中意怎样都要买。所以在他和沈禾还小的时候，家里又十分拮据，却生生学会了仿制的手艺。

        顾长青因为脸盲，能叫出名字的人不多，却有个给物件取名的癖好。这事儿最初是沈禾在做，不过家里两个侍女一个叫阿蕊，一个叫阿穗，一个小厮叫阿森，自此顾长青便对沈禾敬而远之，倒是盯上了顾辞。

        等他俩将这些瓷器全部取好名字摆放完好，顾长青走远几步又欣赏了一番，瞥见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

        还未等他出声，顾辞便说道：“盗窃案的疑犯已落网，韩县丞和罗主簿已差人去请了，晚上一起用膳。”

        顾长青松了口气，又将宝贝挨个叫了一遍名字，说道：“人务必请全了，跟阿穗说辛苦了，明儿我送她一幅字画。”

        “第一次宴请，是沈禾在弄。”

        “也是应该的”顾长青说完又看了顾辞一眼，慢慢问道“她都准备了些什么？”

        不怪顾长青会这样问，沈禾这人对花钱这事儿完全放错了重心，常常一顿饭光说材料就让他头晕，而且她什么贵吃什么，什么贵买什么。

        顾辞挑了下眉，笑着说“您去了不就知道了。”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顾长青赶紧追了上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好的预感”

        走过长廊，顾长青吸了吸鼻子，一股羊膻味充斥鼻腔，多么奢侈的味道。而且以他对沈禾的了解，能买一整只就绝不会只买一条腿。

        回廊将尽，人声热闹起来。

        他们家这里只有阿穗和阿森两个下人，大家分工明确，相处起来到和亲人一样，没那么多规矩。况且沈禾一向不喜欢这些规矩。

        十来个人围坐在院子里，中间架起火堆，罗主簿和韩县丞一开始还略显拘谨。他们没去迎接县令大人，不过也非是有心之失，确实是有公务。

        来之前也打听了一圈，顾县令为人严肃，似乎并不好相与，不过他的两位郎君恰好与他相反。

        他们俩对视一眼，不说旁的，就单说眼前这位顾小郎君亲手给他们烤的这只羊，便知这人不仅会享受，而且性格也不错。

        顾辞和顾长青到时，沈禾跟他们聊得正欢。众人见了顾长青，还没有介绍，其面相早已和脑子里的猜测重合，纷纷起身见礼，顾长青被一群人直勾勾的盯着，太久没见过这种场面，略微羞涩了下，不过脸上完全看不出。他连忙说道：“坐下吧，今天是家宴，没那么多礼节。”

        顾辞率先坐下，众人见了也纷纷落座。罗主簿几人又向顾长青自我介绍了一番，只是顾长青的表情实在过于严肃，以至于氛围慢慢冷了下来。

        不过这实在怪不了顾长青，新的征程，他也想有个新的开始，所以在他们介绍的时候，他真的是在努力的记下他们的样子，哪知道会被这样误解。

        好在顾辞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合，娴熟的接过话茬，慢慢主导谈话。

        等羊肉烤好，沈禾给大家切肉。刚刚大家都在聊天，可是这羊肉实在太诱人了。他们虽然偶尔也会买点羊肉打打牙祭，可是一次买整只那是绝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这样烤着吃，若是味道不好，那岂不浪费。

        不过这顾小郎君烤的羊肉，闻着就十分美味，吃起来的味道更是妙不可言，羊膻味儿很淡，外酥里嫩还有点辣。

        罗安回味着嘴里的羊肉，沈禾在他心里的形象慢慢高大起来，他一直都觉得胡椒是个稀罕物，他家里厨娘放胡椒都是一粒一粒的，沈禾这是一把一把的撒，难怪味道这么好。羡慕。

        大家吃完又围着火堆说了些话，不是什么太过严肃的话题，等酒意散去，大家的相处比之前已随意很多，亲近不少。

        罗主簿和韩县丞也不是精于谋算难以相处的人，韩县丞是官场老手，要圆滑很多，而罗主簿人过中年又初涉官场，看着却是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的模样。

        眼看天渐晚了，他们起身辞行。看顾长青酒酣未醒，罗主簿提醒顾辞，今天那起盗窃案他们已抓获了嫌疑人，还未开堂审讯，让顾县令择个时间开堂。这是县令在南安县首次露面，估计百姓们都盼着来看呢。

        顾辞应下，眼看他们正准备离开，顾长青迷迷糊糊睁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这里还剩一些羊肉，你们跟正值守的那几个捎些过去吧。”

        韩县丞连连道：“极好，他们听说我们几个来吃烤羊，估计正馋着呢”

        “剩下这点怎够他们分，没事儿，我给他们备着了。”沈禾笑着看向顾长青。

        那意思对方瞬间了然，不过还是不确定的问道：“都备了些什么吃的？”

        “嗨，不能厚此薄彼呀，我让阿穗提前烤了一只羊给他们送去了。”

        还未等沈禾说完，顾长青彻底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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