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薛平淮走后，江初芜没多久就撑不住了，直接抱着伞伞在院子里合眼睡了过去，又在睡意朦胧中被绿枝搀回了房里。

        第二日一早，伞伞依旧没动静。

        江初芜吃过早饭，先去看了昨天带进城里的那五十人。

        才走近草棚，就有人迎了过来，“夫人！”

        几人将江初芜团团围住，“夫人，方才有人过来让我们派一个人去领粮食，我们商量了下，不知道派谁去，夫人你来定吧！”

        说起来他们其实着急去领粮，可是谁去他们都不放心。都是些饿坏了的人，谁知道会不会起私心呢？

        江初芜想了下，指着一位大婶道：“陆婶你去吧。我记得你昨天说，你之前在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做事，这群人里可能就你力气大一点，麻烦你跑一趟了！”

        “哎！哪里就麻烦了，夫人信得过我，就算再没力气我也要把粮食给大家扛回来。”陆婶兴奋地道。

        “你们……也别抱太大的期待哈，粮食可能分不了多少。”江初芜是知道的，他们将军府每天分到的都很少，“陆婶你领回粮食给大家做点清粥或者馍馍，分给大家。那边有公用的大锅，柴火炉灶都有，你们有不清楚的就问问那些兵卒。”

        众人忙连声称好。

        “夫人，我知道你已经很善待我们了……能不能再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一个满身脏污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同样脏兮兮的孩子，直接跪到了江初芜面前。

        “他怎么了？”江初芜看了下妇人怀中的孩子，面色苍白，天这样热，他身上却摸着有点冰凉。

        “那边那位老大夫说，他知道是什么病，用什么方子，可是这里没有药材……夫人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男人在路上没了，公婆爹娘都没了，就剩这一个孩子……夫人，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妇人泪如雨下。

        “你先别着急！”江初芜走到那位被称作老大夫的老人面前，“老人家，你需要些什么药材，可以治好孩子？”

        “就是些……寻常药材，不过你们这……怕是没有？”老人也才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江初芜想起，薛平淮的军中是有大夫的，有大夫应该就有药材。

        “老人，你撑得住吗？不然你跟我走一趟，看能不能取到那些药材。也顺便给你也看看。”江初芜叫来两个兵卒，找了副担子抬了老人，带着妇人和孩子，一起去找薛平淮。

        薛平淮听明来意没说什么，叫人领他们过去了，白风却在旁边哀叹了口气：“夫人我的活菩萨呀！你个个都要救，哪里救得过来？”

        江初芜也不好意思。她不过动动嘴皮子，粮食也好，药材也好，都是薛平淮他们拼了命挣回来的。可让她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要是她自己能有很多钱、很多粮食和药材就好了……

        薛平淮看着江初芜沮丧的样子，瞪了白风一眼。

        白风立即打嘴道：“哎呀，我说错话了！要救的要救的，谁让我们的活阎罗，娶了位活菩萨！”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一脸尴尬的薛平淮和江初芜。

        江初芜出城去看剩下的人，感觉道边空地上又是密密麻麻的人。

        昨天才收了五十人，怎么感觉有增无减？

        那群人看到江初芜过来，安静了一瞬，又马上炸开了锅。“夫人，将军夫人！……”

        江初芜示意他们安静，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昨日答应得好好的，要把这群人都接进去。可真的开始做起事来，发现处处都难，食物、水、住所、医药……什么都不能保证，样样都缺。

        她甚至开始向薛平淮的想法靠近，如果资源是有限的，那到底分给哪些人才最合适？

        就像她昨日领进城去的都是最虚弱的人，这些身体稍微好一点的在外面等着，能等多久？就变成跟前面那些人一样？

        像薛平淮所说，梧州城现在不养无用之人。给了粮食都是要做事的，每户人家男子都入伍了，要么在外面拼杀，要么承担城里各项劳力重任。而眼前的这群老弱妇孺……

        他们中一些人，当然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陆婶和刚才那位老大夫，可是其他人呢？

        因为弱，因为看起来一无所用，所以成为最先被放弃的对象。听起来残忍，可在眼下的困境里，却好像是最理性的做法……

        江初芜猛地摇了下头，不是，不对。

        她要搞钱！搞到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粮食，就不用做这种看似理性、却很残忍的选择了。

        “夫人。”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唤了声。江初芜抬眼一看，面前站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头发虽然凌乱，衣服也脏兮兮的，脸上跟其他人一样沾着不少黑污，可还是看得出来身姿不俗，是一个气质很好的女孩子。

        “夫人，今日还要询问大家吗？我方才已经都问了一遍，就按夫人昨日的问题。我都问清且记住了，待会我可以在夫人旁边讲解，这样能为夫人节省不少时间。”

        江初芜愣了下，昨天因为这些人的口音，她确实问得很费劲。

        小姑娘又指了下外围的一群人，“那是今早刚到的，是豫州同一个村子的人，都逃了过来。”

        就说呢，怎么人不见少，反而变多了一样！江初芜头更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初芜问道，掏出本子来，“你既然帮我问了他们，那我来问你吧。”

        “方虞，豫州人氏，四日前和兄长一起逃难过来，今年虚岁十六。兄长今年十八，在薛将军手下做事……”

        女孩答得清清楚楚，江初芜还没记下几笔，就听她红着脸指着本子道：“夫人，有几个字好像写错了。”

        一旁的绿枝皱起眉头，这姑娘真没眼色，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个？她家姑娘总共才学了多少字，只写错几个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我看得懂就行。”江初芜呵呵道，她哪写得来繁体字啊！这姑娘果然不同一般，还是个读书认字的。

        “夫人，我昨日便想问了，为何……夫人的这个册子，还有笔，都好生奇怪？”

        唉，聪明的人也麻烦。就像薛平淮，随时要勘破一切的样子。

        绿枝就什么都不会问，她说什么都信，哪怕扯上神仙。可帮她省了不少事！

        “这个嘛！你没见过也正常，我专门找人定做的，本子和笔，都是世上独有的一份。”江初芜瞎扯道，又忙催促，“你不是要帮忙嘛？快！”

        方虞领着江初芜一个个地问过去，有了她之前的工作在，这次登记进展得很顺利。

        江初芜在有意的备选人名字下，偷偷作了个小标记。方虞看在眼里，夫人不像昨日那般，只捡最虚弱的人进城了，她还挑了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

        这是不是代表，她也有机会、进城跟哥哥团聚了？方虞内心隐隐有点激动。

        江初芜挑好了人，却没有急着叫他们进城。

        现在粮食和住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进去了也白搭。

        今日果然多了许多装病的人，有些装得特别像，若不是昨晚江初芜看到过他们精神好一点的样子，差点就信了。

        还有方虞，她虽然什么都没说，江初芜还是从她饱含期待的目光里，读懂了她的意思。

        江初芜问道：“你要不要先跟我进城？”

        方虞脸上一喜，却又很快镇定下来，“我……不急，要是有比我更需要的人，夫人也可以先安排他们。我……在外头，也可以给夫人帮帮忙。”

        方虞心想，眼下就进城虽好，但从长远看，跟将军夫人交好更重要！

        她这两日看了，薛平淮很在意这位夫人，所以才松了口，允许他们进城。若是她能让夫人记住她，对她刮目相看，将来哥哥或许也能在将军跟前，求个好前程。

        江初芜果然很开心，“好，你有这份心我很感谢！你确实很能干，可以帮到我许多。那你就先在外面帮我看着点，留心下大概来了些什么人，有什么紧急状况先处理下。”

        看见方虞清丽的面容，又添了一句，“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劲就去告诉那边的兵卒，等下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保护好你！”

        方虞感激地连连点头，她和哥哥最担心这一点，来的路上就遇上了不少麻烦。那时还有哥哥护着她，现在哥哥进城了，顾不上她。有夫人这句话，她就可以放心了！

        果然，她方才做的选择没有错。夫人心善，而且也看重她。

        江初芜进城去找供难民居住的处所。一连找了好几处，不是满了，就是原住户不情愿，找了许多推脱的借口。

        江初芜也不勉强，很多房子本身就很拥挤了，再塞人住起来的确很不方便。而且还是些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换位思考，确实强人所难。

        将军府里倒是有空位，不知道薛平淮肯不肯？

        “将军夫人！”路上沉思的江初芜被人唤了声，转头看见是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兵卒，年纪不大，五官清秀，还没走过来就被顾小六他们拦住了。

        “干什么！”顾小六拿刀抵住那人。

        “我找夫人有要事，麻烦你们帮我通传一下。”那年轻男子恳切地道。

        “让他过来吧。”江初芜好奇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夫人，在下有一样珍贵之物，想献给夫人。”年轻男子说着指了指道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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