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点心动

凌鸢鸢瞬间心沉到谷底，只觉得天地间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渐凉。

        她早就应该料到，如段斐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考虑不到自己昏迷期间有可能出现如她这样想取他性命或趁机折磨他的人，他定是做全了准备才会设局救她。

        想来若是没有昨晚自己刺杀那一事，他也能想发设法排出淤血。

        眼下既然段斐能将这种话当面戳破，那也定是能猜到是她所为，且他还能有把握自己不敢告诉别人。

        段斐性多疑，若是自己不直接承认，恐怕他还会把自己想得更恶劣。

        凌鸢鸢微微睁大了眼睛，对着段斐眨了眨眼，似乎是等着他说下一句。然而段斐只是对着她微微挑眉，好奇她下一步会如何作答。

        “那自然是我说的呀。”凌鸢鸢歪了一下脑袋，“段公子若是能感知到声息，那应该不难知道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吧？”

        预料的惊慌失措的神情并没有浮现在凌鸢鸢的脸上，段斐心底露出一丝丝寂寞的疑惑。

        她这么直白地承认，直接不装了？

        “呵凌姑娘你”

        “那我也没办法嘛”凌鸢鸢忽而垂下头，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段斐，解释道，“虽然凌家乃药理世家，但我也不过是略懂皮毛，也没有实操过，我哪不担心那一针下去了段公子是不是真的能得救。”

        段斐难得鲠住，他盯着凌鸢鸢的脸微微出神，过了半晌他才将目光转向桌台，勾着嘴角揶揄道：“原来凌姑娘是拿我练手。”

        凌鸢鸢抿了抿嘴，脸上浮现出歉意，她伸出手指了指顶上，然后软绵绵地发誓道：“但是我想救段公子的心是真诚的！天地可鉴！”

        瞧着她骄傲又傻气的模样，活脱脱如一个不问世事、天真无邪的世家大小姐，前提是若没有桌台上这几道菜的话。

        “那按照凌姑娘的话来说，你未曾实操，皆是纸上谈兵。那你可否告诉我，今天选取的这几味菜肴，可有什么讲究？”段斐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他也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吃了下去。

        凌鸢鸢心如死灰，果然他对这些菜肴了如指掌，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那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和别人说啊。”她咬咬牙，只好将之前准备的说辞搬了出来。

        段斐面带好奇地睨了一眼：“嗯？”

        凌鸢鸢忽而站起来凑到了段斐的身边，伸出手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道：“原本那大夫抠抠搜搜地只给你点了那灵芝乳鸽汤。然后恰好正值后厨开火我就去看看了，鹅肝蒸蛋是二叔爱吃的，而这雪莲蒸甲鱼是我祖母餐桌上的菜品，我呀，就索性借了过来。”

        凌鸢鸢与段斐离得很近，说话的气息都吐纳在段斐的脖颈处，意外地有些痒。段斐稍稍一侧头，就能看见少女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狡黠。

        她这模样与其勉强说她在撒谎，不如说她像小偷小摸成功后的得意忘形。

        原来是拿各房的饭硬生生凑了一桌。

        段斐最后的一丝狐疑也消散开，不是说他就当真信了凌鸢鸢天真的做法，而是他知道凌家现阶段不过是为了堵其他世家的嘴，对他并不上心，所以才会在饮食之上苛刻忽略于他。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凌鸢鸢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与段斐的姿势有些亲昵立马退到了另一边，而脚步声也在屋门口停了下来。

        “我乃后厨的家仆，冒昧问一句段公子可在？”

        段斐看了看凌鸢鸢，确认了她眼神里的错愕，这才缓缓开口：“我在。何事？”

        只听门外继续道：“今日午时我们家大姑娘心系段公子送来几样菜肴，但这其中的雪莲蒸甲鱼尚未炖好，大厨知道后立马命我回来取。我们办事不力，还请段公子恕罪？”

        段斐心中了然，怕是凌鸢鸢私自端了这几样性相冲的菜让那老太太和凌闫知道了，他们怕担心凌鸢鸢闹出人命便赶紧让人寻了一个理由回头取。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凌鸢鸢。

        果然听到这话的凌鸢鸢更是一脸困惑，她甚至还小心地掀开盖子细细看了一眼那雪莲蒸甲鱼，小声嘀咕道：“不会呀，我分明看这炖好了才拿过来的呀。别不是祖母舍不得给吧”

        她随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捂住嘴小心翼翼看向段斐。

        段斐见她不似装模作样，这才终于相信了她。他起身将这雪莲蒸甲鱼端了起来送到了门口的家仆手中，家仆连连道了歉才离开。

        段斐回到房间里时，看到如同鹌鹑一样垂着头的凌鸢鸢，不禁心底发笑。

        “凌姑娘，这雪莲蒸甲鱼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你与我先吃其他的吧。”

        段斐的声音和煦，语气中还有一丝奇怪的愉悦之情，似乎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凌鸢鸢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讪讪笑道：“段公子，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他们都弄好了我才直接端过来的。我是吃过了才来的，就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段斐知道凌鸢鸢这是尴尬地坐不住了，他看着她娇俏的身影火速起身要离开，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凌姑娘若是闲来无事的话，可以多看看书。不光是医术药草类的书籍，食谱类的书也可以看看。”

        凌鸢鸢的身影顿了顿，她作满脸不解地歪了歪头看着段斐，似乎不懂他话语中的意思，但碍于现在这个情形她也不方便开口，只好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所有若思地离开了。

        目送着凌鸢鸢身影消失，段斐嘴角的笑容这才淡下去。

        看来说这凌家大小姐不是绣花枕头还是为之过早了。不过这样正好，一家子都愚昧的人，岂不是更方便为自己所利用。

        从段斐院子里出来的凌鸢鸢走了许久的路这才长长呼出来一口气。

        她不知道方才自己的神态如何，但看段斐那模样应该是信了。好在她送餐之前留了一手，这才没被段斐所识破。

        虽然这次行动又失败了，但也不算太亏。既在段斐心中种下了自己不学无术的印象，自己也大概了解段斐拥有上一世的学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需谨慎再谨慎，毕竟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凌闫到底还是将凌鸢鸢那晚“救下”段斐一命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大致内容便是凌鸢鸢知道段斐因自己受伤之后，不顾重伤的身体冒着风雪前去为段斐疗伤。因她对医术药草了如指掌这才将段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去，就连医馆经验丰富的大夫都对她赞赏有加。

        老实说冬归宴上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做了几天的恶梦，并没有遭受实质性的伤害。但二叔他这么传播，凌鸢鸢也不反感，毕竟好名声落在自己头上越多，凌家拉人口舌的就越少，而段斐能因此挟恩图报的范围就越小。

        不过这也会惹来麻烦的事。这不章家的夫人听闻了此事，忙不迭来探望她。

        这扬州章家做的乃是镖局的生意，常年出门在外打打杀杀不少，用到的医物也不少，这与凌家生意上的往来也频繁得很；而这一次冬归宴上的安保工作也是他们协助凌家的。

        章家夫人见到凌鸢鸢前来问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拉过凌鸢鸢的手，满是怜惜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瞧你都瘦了。听你祖母说，你近日吃不好睡不香的，我寻了一些檀香给你。”

        凌鸢鸢弯了弯嘴角，规矩行礼：“让您担心了，鸢鸢无事。”

        章家夫人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眼泪，将她细细打量这才安心点了点头，随即又侧过身将身后的儿子带出来，委婉地说道：“明净这孩子也担心你，这不听说了我要过来，说什么也要来探望你。”

        这时方才一直站在章夫人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年适时有礼走到两人身边，拱了拱手。

        章明净人如其名，干净清朗。虽然他与段斐一样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章明净的笑总让人想起那高山上的雪莲，高洁无暇。

        而段斐，却恰恰相反，他宛如一株罂粟花那边，看似美好实则里面已经坠落枯萎。

        章明净从怀里掏出一名符令递给凌鸢鸢，温声而道：“鸢鸢妹子，这是我前几日去潜隐寺里求来的符令，我也在上面施了一道防身之术，危急之时可护你平安。”

        凌鸢鸢眼底闪过微微惊愕，她十分乖巧地接了下来，表达谢意：“明净哥哥，谢谢你。”

        章家与凌家的交情不浅，章夫人自幼看着凌鸢鸢长大，也有心让章明净娶凌鸢鸢为妻。之前她想凌鸢鸢等到及笄之年就来提亲，怎知道那年凌鸢鸢的双亲被意外夺取了性命，这件事也就因此搁置了。

        后来难得凌家举办冬归宴，章夫人便撺掇章明净在冬归宴上为凌鸢鸢行射雁礼，不曾想又出了意外。如今好不容易等凌鸢鸢恢复了，她巴不得给这两人独处的时间。

        “鸢鸢啊，你看你小时候还常与明净一起玩耍，这不今日你们刚好叙叙旧。我也与你祖母好好聊一聊。”章夫人将手中的汤婆子顺到凌鸢鸢的手上。

        老太太哪看不出来章夫人的所想，她也瞧着章明净这孩子顺眼，便也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凌鸢鸢其实并不擅长应付这些交际，但又不好驳人面子，无奈之下便引着章明净出了正厅，两人寻了一处亭子坐下。

        今日虽然天空放晴，但化雪之日尤为刺骨，自知长辈内心想法的凌鸢鸢端着汤婆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章明净见凌鸢鸢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反感，眉宇间的担忧这才挥去。他斟酌着语句问道：“鸢鸢妹子，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凌鸢鸢心中莫名来了一丝不舒服的预感。

        只听章明净继续问道：“你对于段斐段公子是什么样的印象？如何看待他的？”

        凌鸢鸢错愕，她略带警惕地打量着章明净，确认他没有其他异常之后，这才不可思议地问道：“明净哥哥你又未和段公子见过，怎么突然提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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