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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州旧忆(二)


次日,青州城下起了绵绵细雨,沈抚伶举着一把画着数枝青竹的白色油纸伞走出了客栈,打算动身前往曾经在自己年幼时照养过自己的云姨所在之处-静恩寺。

        此时,那两拨人以及身处暗处的十九身披蓑衣依旧紧随着在沈抚伶身后。

        沈抚伶用余光在不经意间看了看身后的他们,轻笑地小声说道:跟吧!跟吧!待会儿就有你们好受的!

        走在长街上,因为是下雨天,所以此时路上行人稀少,沈抚伶走着走着便路过了一处看起来荒废以久的府邸,在那斑驳锈迹的大门上贴着陈旧的封条,抬头看去只见门上的府匾上依稀刻着“沈府”两字。

        此刻,沈抚伶放慢地脚步下来,边走边望着这座荒废的府邸,落满雨珠的青竹纸伞下,她不禁陷入了回忆,那是一段发生在五年前血腥般的回忆。

        那时,她已经奉东家的命令在七殿门中用了五年时间扎稳了脚根,蛰伏了下来,也是那年她接到了七殿门门主“等待时机,入宫潜伏”的密令。但为了能够顺利入宫,首先必须先洗白自身是杀手的身份,然后进入国稷宗门一正稷门,如此入宫才不会被人猜疑。

        只记得当初为了洗白身份,门主特地选了一位无论身材样貌甚至姓名都与自己极为相似,且即将被正稷门三长老收为长徒的女子,而这位女子便是如今这荒废府邸的大小姐沈茯苓,为了顺利使抚伶变成茯苓,门主不惜派动地七殿门的精英杀手屠尽地沈府满门。

        那时的自己也被迫加入了这场血腥的屠杀计划,只记得那一天夜里,青州城的天空也下着如同现今这般绵绵细雨,却不同如今的空气中充满清新,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在屠杀中,当自己看到了那位惊恐无措地坐在血泊中的沈茯苓时,那一刻,自己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偷偷放了她,但却还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府中尸横遍野,无人幸免。而那些人为了惩罚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不顾比之前已经商量好的方法,直接往自己的腹中狠狠地刺了一剑后,将我扔在了已经尸横遍野的沈府,虽然那一刻避开了要害,却也让自己用了两年才完全恢复过来。从那时候起,自己才终于明白什么叫与狼共舞才是最危险的。

        后来的后来,只记得自己在正稷门择安峰的卧房中醒了过来,听门中弟子说,沈府满门被贼人所灭,所幸沈家大小姐幸存了下来,也因正稷门的三长老与沈家家主是故交,所以特地收她为长徒,也好有了归处。

        那时候自己听了,心里苦笑道:哼!若是他们有一天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沈茯苓,而是灭沈家满门的贼人之一,会不会一脸的不可置信啊!

        走过荒废的沈府府邸后,沈抚伶将思绪拉回了现实,叹气地轻声言道:自此抚伶变茯苓,惨案蒙尘无人闻!

        在叹气的同时,她心里的信念也更加了坚定起来:在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要助东家推倒七殿门,不然天下像如此满门被灭,却不能伸冤的冤案只会更多,也或许这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东家,也更是为了对自己的良心赎罪吧!

        此时,在沈抚伶身后的那些人依旧紧随其后,突然,在跟踪沈抚伶的七殿门探子队伍中,一名身披蓑衣的男子暗中亮出了刀剑,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瞄准了一名身为头领亲弟的小探子,一刀狠绝了断其的性命,并在逃走时故意留下了金梧卫的令牌。

        七殿门的探子头领看到自己的弟弟死了,气愤地想了想:反正那女的本来就是我们门中的人,应该信得过,那贼人竟敢杀老子亲弟,此仇不共戴天。

        于是差遣了所有人暂时放弃跟踪沈抚伶,全力追击那名逃走的冒充者,后来在那名冒充者的栽赃嫁祸以及一路牵引下,七殿门的那群探子与金梧卫的那些人成功地面对面的遇上并且不由分说的打在了一起。

        在暗处观战的那个冒充者看着越发激烈的战况,狡猾地笑了笑,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在沈抚伶这边,到了静恩寺寺门前时,依旧是绵绵细雨,沈抚伶感觉得到后面那两拨人已经没了踪迹,看来计划成功了一半,那么就只剩暗中的那个人了。

        如今那个人依旧在远处跟着,沈抚伶暗暗地坏笑了一下想:等我见完云姨后,就有你好看了!

        静恩寺前院

        沈抚伶跨进寺门后,寺里负责招待香客的小和尚一见沈抚伶便立刻撑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上前说道:“女施主。”说完,双手合十,静待着沈抚伶开口吩咐。

        沈抚伶嫣然一笑对着小和尚说道:“小师父,小女子为看望云璃夫人而来,可否请小师傅引路”

        小和尚一听恭敬地说道:“女施主请随我而来。”

        说完,朝女主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往寺里的后院走去,沈抚伶也紧随其后了跟去。

        来到了一间装饰较为朴素的小屋后,小和尚停下地步伐对沈抚伶恭敬地说道:“女施主到了,云璃夫人便在里面礼佛诵经,女施主请自便,小僧就先行告退了。”对沈抚伶说完便行了个双手合十的佛礼转身离去。

        沈抚伶也恭敬地回礼道:“多谢小师父了。”

        小和尚走后,沈抚伶收了收那把满是雨露的青竹纸伞放在了门外旁,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推开了那间小屋的屋门走了进去,一眼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素净的妇人正跪坐在一尊小佛像前的蒲团上虔诚地念着佛经,细看那简单挽起的青丝上已然长满了白发。

        沈抚伶望着云璃夫人笔直却透露着苍桑的背影,不禁想道:那白发想必是为阿和姐所生的吧,也不知道阿和姐现如今在那里,过得可好

        这一切还得从十四年前的那个年夜忆起:

        十四年前的小年夜,姑母病死了,自己终是被姑父赶出了家门,其实那时除了为去世姑母而伤心外,还有那么一丝开心和解脱,毕竟比起寄人篱下艰难的生活,自己那时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流浪,不用天天看人脸色而讨生活。

        但那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冷得不像话,自己就像是刚得到了自由就要面临死亡的鸟儿一样,穿着薄薄的衣服感受着刺骨的寒风,打着巨大的寒颤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流浪着,最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了静恩寺的寺门前。

        在躺在冰冷雪地的那一刻时,自己望着大雪纷飞的天空,不禁苦笑地想道:就这样冻死吧,就这样随姑母而去吧,也好,下一世会很幸福吧!

        后来自己还是没有死在那冰天雪地上,而幸运般的被大了自己两岁的阿和姐带回了寺里,在云姨和阿和姐的照顾下顽强般的活了下来。

        在那三年,大抵是自己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云姨和阿和姐都对自己很好,自己与阿和姐在那三年更像是亲姐妹一样,同吃同住,同喜同忧。

        但那三年辗转就过去了,那时自己九岁,阿和姐已然豆蔻年华。

        有一日,寺里突然来了一个身着华服衣冠的中年男子,与阿和姐和云姨入屋私聊了片刻,最后男子带走了阿和姐,走前阿和姐只告诉我:“阿伶,帮我照顾好我娘。”

        我当时还很懵懂,只不断的哭着问着她要去哪里,最终还是生生的看着她坐上的那辆豪华的马车扬长而去,离开这个一起生活了三年的静恩寺。

        那天,云姨哭得眼睛红肿,头上的青丝一夜更是白了许多,嘴里只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他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呀!”

        年幼的我并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只是知道阿和姐有她自己的事要去做,很重要!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听她的话照顾好云姨。

        于是从那天起,自己便细心地照顾起云姨,云姨的情绪也慢慢缓了过来,但我知道,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偷偷的流着泪,想着阿和姐,她只是不想我担心她罢了。

        又过了段时间后,青州天公不作美遇上了饥荒,粮食根本贵到买不起。最后东家出现在了静恩寺又带给了我生机。

        那一天,身着华服,头戴金冠的东家带着精致的面具站在寺中的梧树下,好是在想什么事情,而那时已经饿了两天的自己终是鼓起了勇气想着: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云姨吃得上饭。于是便虚弱了踉跄般跑到东家面前吞吞吐吐地说:老爷可要小侍童,我……我吃不饱,想……想。

        当时东家大概见了如此窘迫的我,隐约地笑出了声说道:“我不需要小侍童,但……我倒是需要一个效忠于我的暗子,你可愿意若你愿意,不但能吃饱还有钱领。”

        年幼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暗子是什么只知道做了这差事好像便可以吃饱饭还可以有钱领,便立马说道:“好!不过钱可以寄给亲人吗”

        东家听了后,饶有兴趣的说:“你有亲人”

        年幼的我糯糯地急忙说道:“嗯,非亲人胜似亲人,她照顾过我,就在这寺里,当了那个什么暗子,大人能把钱替我交给她吗,不然她会吃不饱饿坏的。”

        东家听后笑了笑说道:“好孩子,那你能带我去见她吗要把你带走,总要问一下她吧!”

        我听了点了点头,带着他见了云姨,那时他见到了云姨似乎有点诧异,便叫我先出去等着,后来他跟云姨私聊了一会出来,只见云姨红着眼睛蹲了下来跟我说:“小阿伶呀,你当真要跟他去,要不然我们不去了好吗很危险的。”

        那是年幼的我只知道没钱便会饿死,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云姨吃不饱,会饿坏的,阿伶不怕危险,阿伶得去。”

        最后的最后,在一番不舍下我还是离开了静恩寺,跟着东家来到了黄记布庄,遇到了嫣姨。在那里刻苦训练了一年后,顺利入了七殿门做了暗子。

        只怪命运弄人,最后只能留云姨一人孤单了生活在这静恩寺内,日月与青灯古佛相伴。

        念完经,只见云璃转身站了起来后发现了沈抚伶,温婉地笑道说:“女施主,是……”

        沈抚伶用衣袖拭去了眼中正在打转的泪水说道:“云姨,是忘了我吗我是小抚伶!”

        只见这时云姨也如同昨日嫣姨一样望着沈抚伶愣了愣神,最后不禁流着泪带着哭腔故作生气地说道:“小抚伶你是伶儿,好啊,当初离开的那么坚决,如今还回来做甚!”

        沈抚伶无奈地笑道:“云姨怎么还在生伶儿的气呀,伶儿不是为了出去赚钱养云姨呀,毕竟以前云姨对伶儿这么好,伶儿总得报答您吧!”

        云璃一听更加生气道:“我有手有脚,还需要你养吗,你知道做暗子有多危险吗,钱比命还重要吗”

        沈抚伶看到她的云姨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就故作出一副知错的表情,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其实不是钱比命还重要,而是云姨与我而言很重要,我答应了阿和姐要照顾好云姨的,如果阿和姐回来了看到云姨瘦了,估计是要饶不了我啦。”

        云姨一听,气瞬间消了不少,无奈地说道:“你呀,就甜言蜜语多,不过,阿和,唉,自从走后来了一封信说道“一切平安,勿念”后,便再也杳无音信了,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过的如何”

        沈抚伶走到云璃前抱着她安慰地说道:“阿和姐从小便聪慧过人,伶儿倒是相信她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生活得好好的,所以云姨也不要过分担忧,云姨现在要做的呢,就是要好好养身体,等阿和姐回来团聚!”

        云璃在沈抚伶这得了些许安慰后便重新整理好了情绪,勉强地笑了笑着说道:“嗯,不说了,不说了,伶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如吃些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备菜……”

        说完刚要动身前往厨房,便被沈抚伶拉住了手说道:“不用了云姨,此番途经青州,还有任务在身,就不久留了,下次,下次伶儿一定好好的跟您吃顿饭。”

        云璃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温婉地笑着说道:“有任务那便去吧,只是要保护好自己,做不下去了,就回来,咱们还能做别的生计,云姨永远在这等你们。”

        沈抚伶听后不舍地说道:“那云姨也保重身体,送来的钱该花就花,有我在呢,那伶儿先走了。”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朴素的小屋里面又只剩下地云璃一人,云璃目送沈抚伶走后,又回到了那尊小佛像前,虔诚地祈祷道:“信徒赵澍璃隐姓埋名,软弱无能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不求其它,只求自己的这俩个丫头都能够平安顺遂,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出了静恩寺后,细雨仍然没有停歇,沈抚伶撑着青竹纸伞,与交接信息的人在街上撑肩而过,只听那人在沈抚伶的耳旁说道:“将人引至东郊竹林。”

        沈抚伶听了轻微地点了点头,心里只道:后面这家伙,终于轮到你了,待会可别轻易被人打死呦!

        待沈抚伶走到东郊竹林后,雨似乎下大了些,于是沈抚伶便慢悠悠的穿过了竹林,在竹林旁的一处亭子歇息了下来,静待时机。

        此时在亭子的不远处,十九正在与早早埋伏在这的杀手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兵器暗器之间不断地碰撞,引起了一瞬又一瞬的电光火石。

        被这次的围剿杀得措手不及的十九,在坚持地一柱半香后,最终还是浑身伤痕累累地躺在了地上,此时大雨瓢泼,满地血水,十九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意识逐渐模糊。同时,另一边也受了不少伤的杀手们看了已经躺在血泊中的的十九,便朝空中吹了吹响哨后全数撤退。

        不远的沈抚伶一听暗自彻喜道:“看来已经打完了,那么接下来该我出场了!”

        沈抚伶撑着青竹纸伞走出了亭子,急忙地往那片血色竹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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