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缘结

缘由？若是林朝朝听到他的疑惑，只会啐他一口唾沫：是你们自己不记得我了，难道我还能冲上去跟你们说，啊，其实我们认识我还是你师妹呢只是你忘了而已？要是一个人忘了就算了，关键全天下人都忘了，我跟谁说理去！

        林朝朝怒气冲冲地往前走，等气消了，天也黑了，她环顾四周，到处是陌生的景象与陌生的人。摸了一把脸，走到河边坐下，发了会儿呆，泄了气一般往后一倒。

        “累了，睡会儿吧。”

        她说着，闭上眼睛。

        风吹过屋脊，吹过树叶，吹过绿草，吹过水面，吹乱小孩儿的发丝，吹进旅人的梦中。

        “姐姐，姐姐，醒醒。”

        林朝朝睁开眼，看见了晃悠她的小孩儿。

        是个男孩，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看上去手感就好。林朝朝伸出手去掐他的脸，坐起身笑道：“小朋友，这么晚还不回家，小心被怪兽吃掉，嗷呜。”

        被她恐吓的小孩嘟了下嘴，似在嫌弃她幼稚，“姐姐才是，这么晚做什么躺在地上睡觉，为何不回家？”

        “回家？”林朝朝叹了口气，委屈道，“姐姐被赶出家门了。”

        男孩蹙眉，面露纠结，过了许久像下定决心般，看着她认真道：“那姐姐同我回家吧，我家有许多空房间，姐姐随便选。”

        林朝朝笑着摇头，正想跟他开开玩笑，就见有人提着灯笼找来了。那人看见男孩安好，一下子松了口气，埋怨道：“少爷又乱跑了，若是叫老爷知道了，指定又要挨顿骂。”

        “管家爷爷。”男孩拉着她的袖子跟那人道，“我想请姐姐回去住几天，好不好？”

        没等管家开口，林朝朝起身弯腰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刚刚姐姐是逗你玩的，姐姐没有被赶出家门。现在姐姐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姐姐要走了吗？”男孩依依不舍地拉着她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见她点头，还是松开手，失落地道，“那好吧。”

        林朝朝摸摸他的头，刚想转身，又听他道：“我叫郭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你叫郭尉？”

        郭尉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柔软的头发，温暖的体温，跳动的脉搏，如此的鲜活。

        “你怎么还这么小啊？”

        “啊？”郭尉呆呆地看着她，没听懂她的话，也看不懂她的神情，有些无措的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林朝朝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头，“想起了一位故人。回去吧，夜风凉了。”

        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如果你想见我，就朝天上喊我的名字，我就来找你。”

        天上？郭尉抬头望向天空，疑惑地歪歪头，“姐姐是仙子吗？”

        “不。”林朝朝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神神秘秘地道，“但我上头有人。这是我的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哦。”

        郭尉用力点头，神情是压抑的兴奋，小声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太可爱了！

        林朝朝没忍住又挼了两下，才跟他挥手告别。

        这罗盘只指示方向，不能提示远近，近些日子还时常出现快速反转方向的情况，林朝朝拿着罗盘唉声叹气，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漫无目的四处乱窜。

        “林玉啊林玉，你在哪儿呢？”

        “姑娘找林玉师弟？”

        “嗯？”

        突然有人搭话，林朝朝愣了一下，才转身看向说话人。那人拱手一笑，道：“姑娘勿怪，方才听姑娘提到林玉师弟，这才与姑娘搭话。若是唐突了姑娘，在下深感抱歉。”

        “公子严重了，我确实在找林玉。”林朝朝道，“只是不知你师弟和我要找的是否为同一人。”

        “姑娘若是愿意，一见便知。”

        也对，见到了拿罗盘试试就好。

        在这途中两人闲聊了几句，互报家门。林朝朝自称自己是一介散修，少时结识了一个朋友叫做林玉，近日心有所感，便决计出来寻他。搭话的人来自无剑宗，名叫李温，师承广怀剑林厦安，林玉是他的师弟，也是林厦安的儿子。

        “李公子此次下山可是为执行宗门任务？”

        “我等修为尚浅，此次是由师尊带着下山历练的。”李温说完，却见人不走了，“怎么了，林姑娘？”

        “我想我还是不随李公子去了。”林朝朝道，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烦请李公子将我的事告之与他，若他愿意前来一见，我便在此处等他，若他不愿，那便不是我要找的人，半个时辰之后，我自会离开。”

        眼见李温似要劝她，林朝朝率先开口道：“我意已决，公子不必劝了。”

        开玩笑，这么过去指不定又要被认出来，人还没找到，小命就要先没。若是再死一次，想要再次化为人形，可就不只需要修炼个一百年了。再者她也只需要再见林玉一面，知晓他安好也就好了。了却尘世过后，她就老老实实回到若芷凰身边当个电灯泡。

        林朝朝并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样留在原地，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直到林玉出现。其实根本无需借助罗盘确认，他出现的那一刻，林朝朝便知到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很好，这一世入了仙门，他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珍视之人。过几日便又是中元节，林朝朝捧着手里的河灯，拦住一位婶婶，托她帮自己给对方带几句话。

        林玉站在街边四处寻找，却没有看见李温口中那个承诺会在此等候的姑娘。如今半个时辰尚未到，人总不会是提前走了？他正思考着，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婶婶，手里拿着一个河灯。婶婶将河灯递给他，等他接过河灯后才道：“有个姑娘托我给公子你带话。”

        林玉拿着河灯，满腹疑惑，还是正色道：“您请说。”

        “那位姑娘说你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很感谢你能过来，这河灯是她亲手做的，她要回家了，想请你过几日将她的祈愿一同传达出去。”

        我既不是对方要找的人，那她为何还要让我帮她祈愿？面前的婶婶显然不能解答他的疑惑，林玉也只好继续问道：“什么愿望？”

        “愿林玉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林朝朝叹了口气，回身看向无人的小巷，兀自道：“三位，可要一同去喝杯酒？作为一个器灵，我若是要回到主人的身边，你们是跟不上的。”

        先出现的是覃衽，然后是温翠花。没见到叶琨的身影，她疑惑了一下，便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你怎么跑到我前头去了？”

        叶琨微微一笑，正欲回答，却被温翠花抢先一步，“他们这些阵修跑路的功夫一流，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说的就是他们。”

        “哪里比得上你呀，打不过还要硬抗，一副活腻了的感觉。”

        “姓叶的，想打架是吧？”

        “不了吧。”叶琨笑道，“怕你打不过我又要哭鼻子。”

        这俩人怎么现实中也互相看不顺眼啊？林朝朝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那个，我说，”

        眼见两人真要打起来，她感觉冲上去抱住叶琨往后拖，碎碎念道：“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叶琨扣住她的手，声音满是笑意，“抓住你了。”

        “？”

        慌乱了一瞬，林朝朝反应过来，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是是是，你抓住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一个器灵，杀你做甚？”

        林朝朝站直身子，任由自己手腕被人抓着，看着覃衽道：“你们这些修士又何苦对他们两个苦命鸳鸯穷追不舍呢？”

        覃衽：“诛邪除恶，吾辈之责。”

        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林朝朝道：“过去千年的恩恩怨怨如今哪里算得清楚，不过再有个三五年的功夫，你们也等不得？”

        “什么意思？”温翠花道。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回溯镜能逆转时光的传闻是谣言，它只是可以编织大型幻境，将世界都笼罩于其中，使用它所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若芷凰很快就会死去。”林朝朝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们若是执意要去打扰他们，我也不介意让百年前的事再次重演。”

        这当然只是威胁，她不可能真的那样去做。但器灵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到是事情若真要发生，也由不得她不愿意了。

        她说了那么多，但叶琨好似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问道：“你说的幻境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重要，我知道你们不记得。”林朝朝微笑，“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我是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随你们怎么去做。我该走了。”林朝朝说完，用眼神示意叶琨放手。

        叶琨静静与她对视，起唇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对方不放手，林朝朝又挣不开，只能道：“你说。”

        “你身为回溯镜的器灵，又能幻化为人形，却为何这般弱？”

        “我x……”此处省略一万字脏话。

        虽然可以直接散开人形遁回去，但那样未免太挫了，回去肯定要被任无妨嘲笑。但是，林朝朝看着叶琨那副欠揍样恨得不行，低头张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心想，被嘲笑就被嘲笑吧，再呆下去她怕得被叶琨气死。

        “第一次出门就搞成这个样子回来？你可真有出息。”

        对于这意料之中的嘲讽，林朝朝翻了个白眼，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回溯镜不是用来给你照镜子的。”

        任无妨挑衅地理了理头发，看着回溯镜道：“反正都是镜子。”

        “若芷凰呢？”平时这个时间，这两人应该一起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在房间里。”任无妨放下手里的镜子，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她最近越来越嗜睡了。”

        林朝朝叹了口气，“以我的能力也无法留住她太久了，你们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任无妨说着，看着她笑道，“不如你认我为新的主人，我勉强照拂一下你。”

        “好啊。”林朝朝也装模做样地笑道，“到时我也勉强替我的前主人照拂一下她的未亡人。”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我若是活着这天下可不会安宁。你既然认我作你的下任主人，到时可别忘了来找我。”任无妨摸了摸手里的回溯镜，表情难得温柔，“就是要苦了你了。”

        “行了你别肉麻了。我林朝朝在幻境里活来死去的都过来了，不就是活久一点儿嘛，都不算个问题。”林朝朝走过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安心去吧！”

        “你看起来很高兴？”

        “没有没有，错觉。”

        两人又贫了几句，林朝朝站在他旁边透过树林看着天上的太阳。太阳升起时是白天，落下时是晚上，或许未来她要独自一人度过许多个白天黑夜，但她已然决定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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