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最好的豆腐店在夕颜心里留下了一个深刻不止的印象。

        翌日早上和付景淮在酒店餐厅碰面时，她看着架子上烤得焦黄的面包忽地心生反胃。不过下一秒她就想到了加着小葱的豆腐花，还有软糯糯的包子，恶心感瞬间被压下。

        付景淮见她盯着吐司面色有异，胡乱猜着笑道：“这里又没有吉事果，不腻。”

        她一副要哭的表情，抓着他的衣摆拽了拽：“还想去那家豆腐店。”

        这次又点了差不多的东西。老板边记菜边问：“点了豆浆，来两根油条不？”

        夕颜的眼睛条件反射地张大，对面的付景淮也笑了出来。他连连摆手：“不用了。”

        吃完早餐出来，外面意外地下起了雨。二月的雨下得不大，朦朦胧胧的倒是有种不一样的美。

        付景淮在隔壁买了把伞，和夕颜一起并肩走在雨幕里。

        一阵微风过来，夕颜下意识地往付景淮那头靠了靠。他看着稀稀疏疏的雨滴，似是才想起问她：“上次没有问你，”见夕颜看了过来，他才继续，“关于下雨天的事。”

        他明显地感到旁边的身体僵了一瞬，夕颜转回了脑袋，望着前面的马路出神。不过须臾，她似乎有些故作轻松，声音小小的，差一点就和雨声融合在了一起：“也不全是左秋，还是我自己没完全想通。”

        她听到付景淮嗯了一声，像是在示意她继续。

        大概是这样行走，她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夕颜心里反而没那么紧绷。有时候看着他，会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了玻璃柜里，逃无所逃，他能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有时候再看他，她却感到矛盾。

        “锦舒可能跟你说过，左秋葬礼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因为我始终，”她话说了一半，忽地感觉喉咙口一哽，有些难受，“我始终觉得，他的去世有我的责任。”

        付景淮把伞换了一只手，空出来的那只绕在夕颜的身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认清自己的感受是好事，可是不要给自己揽这些责任。”他轻叹了口气。

        “我在他的墓碑前坐了很久，那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和他的争吵，我恨他，也恨自己。”

        “那现在是什么感受？”

        夕颜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觉得很遗憾。”她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感叹，“以前对我和他的关系抱有理想化的渴望，所以总是不满足。现在想来，负面情绪是真的很多。”

        付景淮顺了顺她的头发，把飞起来的发丝拢好，又拿了一撮在手里绕着。他笑得温存：“能够分析以前的情绪，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葬礼后，左秋的姐姐把我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她满脸无奈，“我不能反驳，连我自己都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

        认识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夕颜才把内心困扰她的话说了出来。

        “左秋车祸的那天其实也在下雨，我淋着雨赶去医院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可能是太过震惊，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的家人，”她苦笑，“他姐姐说，左秋是在家附近出的事，就为了给我买我喜欢的榴莲酥。”

        付景淮愣了一下，有些没想到事情的始末会是这样。

        “我感到矛盾的点在于，”夕颜呼了一口气，“我和他分手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在我的认知里他不会是这样要回头求和的人，但是对方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让我觉得是不是左秋和姐姐说了什么。”

        第十区的街道很安静，又是雨天，一路走来一个行人都未见得。

        夕颜说着话，眼睛被路边站着的几个中国面孔的阿姨吸引了目光。她们穿的红艳艳，头发也盘得很有样式，黑丝和靴子，一样不落。她好奇地转回头，问付景淮：“她们是才从酒吧出来吗？”

        顺着她的视线，付景淮想笑又憋住了，揽着她的那手捏了捏她的手臂，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看。”

        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莫名，夕颜下意识又悄悄朝那头看了一眼。一个男人正走过去，他们似乎在攀谈什么。她一下子才像是恍然大悟，扭头去寻付景淮。

        他保持着低垂着眼看她的模样，眼里含笑，像是有星星似的。她一回头就撞进了这样的眼神，近距离地看，她觉得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语调也慢了下来，她有些心不在焉，又还是忍不住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付景淮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概是觉得她说着正事也能这样走神，声音里都是笑意：“没错，他们是在谈价格。”他试图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还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夕颜讷讷地，觉得思绪被拉开了太多，很难进入刚才的情绪跟他继续。

        付景淮开口，不知是在揶揄还是吐槽：“你对自己也太严苛了，怎么就像个法官要急匆匆地给自己定罪？”

        情绪一下子被带了回去，她想辩解，张了张口，不禁有些哑然。他说的没错，自我批判比任何人扣下来的罪名都要强烈，所以夕颜始终都在自己画出的困局里无法走出。

        他耐心地帮她分析：“回忆是没有尽头的，你心里有这样的倾向，在回忆时也会带着情绪，让原本的事实扭曲。”

        付景淮听到她认同地嗯了一声，继续道：“天灾人祸没有人能避免，不管他是不是为了你，都是这样的结局了不是吗？”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愧疚和矛盾，除了能折磨你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他有些一针见血，语气却没有变，“他是虚幻的，你却是真实活着的。”

        夕颜看着他，感觉眼前有一团雾气：“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忘掉这些？”

        “不要忘记，”他缓缓地说，“当你能真正接受这就是现实，你就不会再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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