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又是一周之后。

        夕颜准时地推开了门，脸上的妆容精致，神色平静，不复上次的焦虑和紧张。

        闻声，付景淮从躺椅里坐了起来。见她就这样推门进来时有些讶异，但是表情未变，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才站起身朝她走去。

        “今天倒是准时。”他一侧的嘴角勾了勾，声音里竟含着丝笑意。

        夕颜不知道他是真心想和她聊天或者这只是医生让病人放下防备的技巧。她抬眸看着他，顿了半晌才开口：“出租车刚好停在了写字楼门口。”

        付景淮伸手拉窗帘的动作顿了顿，他神色复杂地转过去看她，唇角抿了抿，却是一阵无话。

        上一次过马路的记忆犹新，他当时身在其中并没有多想，可是事后，甚至是现在想起，他才猛然惊觉这其中的不对来。

        夕颜的自我矛盾性他早有有所了然，但是着实没想到她会面不改色的跟他这样讲话。她既然知道自己怕过马路，那次又怎么会让出租车停在街对面。她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的？

        大概是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夕颜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脸色。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和讶异，夕颜的表情生动了一些，眼里甚至还带着丝笑意。

        她问：“师兄你在想什么？”

        两人的主导位置像是瞬间颠倒。

        付景淮被她心思细腻震惊的同时也意外她的气场转变，他只愣了那么一秒就回过了神，带着一丝被她挑衅地不悦，唰地一下拉上了全部的遮光窗帘。

        没来得及开灯的室内霎时就变得昏暗了起来，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了几分。

        付景淮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却透过黑暗瞧着夕颜的小小身影。

        两人在黑暗中的静默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处罚。

        僵持了一分钟，付景淮几乎可以感受到身侧的气场变化。刚才一脸笑颜，毫不畏惧来挑衅自己的人仿佛化为了烟尘随风而去。依稀中，房间里剩下的只是那个悲伤的、可怜的，只能用精美的外表来包装自己的女人。

        他朝夕颜走进了些，声音轻轻地：“你怕黑？”

        明明是尾音上挑的疑问句，在夕颜听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想到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自己，四周全是漆黑的一片，不论自己怎么伸手求救也再没有第二个人。她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又是和谁在一起，只觉得方才听到的问话像是想象中来索命的恶魔。

        付景淮淡然地看着她微微颤抖地双肩，还有那双绝望到阖上地双眼。

        他伸出手去从夕颜身体的两侧搂住了她，一只手在她的背上有节奏地缓缓轻拍。

        “放松，深呼吸，”他说，“这里是我的诊所，你看，还有你上次躺着睡着过的躺椅。”

        夕颜僵硬的头部竟然缓缓放松，随着他的力道窝在了他的怀里。

        付景淮的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脑勺上一次又一次的抚摸，声音温柔却飘渺：“你不怕黑，也不用再怕别的，你不是一个人，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过了良久，他的右手在夕颜的肩膀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完成一个什么仪式似的。夕颜也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昏暗的房间，是有些置身事外的表情。

        当发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里，夕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受惊的小猫，声音讷讷地，不确定地喊他：“师兄？”

        付景淮没回答她，勾住她腰侧的手却放开了。他绕过夕颜去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室内霎时就变得亮堂了许多。柔和的暖色光晕在他的脸上身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诊所的氛围竟然也随着温暖了不少。

        “坐吧。”见夕颜傻愣着没动，他说。

        付景淮拿起写字板也坐在了躺椅旁边，低着头翻动着手里的资料。灯光从他的睫毛向下，在脸上映出了一排阴影。夕颜看着他的脸，竟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即使低着头，付景淮也能感受那道视线。像是好奇的探究，又有一种他无法描述的味道。

        翻动资料的动作停了停，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他明知道夕颜对自己有一种特殊的依赖，他却依旧又选择了带着肢体接触的催眠来进行一些心理暗示。

        上一次用催眠来叫她放下心防，安心的进入了一个休息的状态。这次却用了一种极端的诱导，即使不知道这些反应的背后原因，但是也能暂时起到稳定的作用。可是相反的，这样做的结果无非是让夕颜又对他产生了更多的依赖感。

        就在他思考间，那道微妙的凝视似乎在他心里撩起了一道道波浪。

        他有作为医生的骄傲，不屑用催眠来探究病人的隐私，但是又有一种自身的执着，想知道对方到底对他隐瞒了什么。这两种心态在心底相互交缠，慢慢地拧成了一股矛盾的绳索。

        “经过这几次的见面，和评估，”他抬头看着夕颜，“你有轻度抑郁症。”

        夕颜的表情像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继续看着她，眼神一瞬不瞬：“也有一些并发症状。”

        夕颜的瞳孔忽地放大了半秒，似是有些惊讶：“什么？”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诊，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边缘性人格障碍。”他的口吻严肃正经，“所以以后，我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我，我们一起努力治疗好吗？”

        夕颜不太懂什么叫边缘性，但是人格障碍这四个字还是大概能在心里联想到些什么。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下意识地询问：“人格怎么会有障碍？”

        “我不希望以后的治疗里还有这些质疑，”付景淮的眼神冷了冷，又给夕颜一种高高在上的医生形象，“我已经大概拟好了治疗方案，如果可以的话把治疗时间改成一周两次，可以吗？”

        夕颜的心里其实很矛盾，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术语让她迷茫，也有些对自己情况的担忧。但是想到一周可以见到他两次，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雀跃。这种感觉很陌生，同时也让察觉到这一点的她心生不快。

        犹豫了半晌，她才开口，像是有些为难的答应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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