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学习生活连带着对歌唱比赛的期盼，滚轴一样一路向前推进。

        致远的枯燥学习环境仿佛练就了所有同学的此番本事。

        于学习时间里趴着身子拼命做题，在课间空隙里又见缝插针的发展一点少的可怜的娱乐活动。

        下课铃声刚一敲响。

        科技委员便扔下手里的笔，破马张飞般跑去前面放歌。

        赵阔和赵晓雯站起身来当歌曲开头的领唱。

        朱予萌就着节拍站上讲台，端着虚张声势的比划几下。

        楚凉戈寻了个课间空段，把较细的那支毛笔泡开了。

        毛笔饱蘸浓墨，一笔一划的将那地图的轮廓描绘了一遍。

        离歌唱比赛仅剩两天，各班的歌曲彩排汇聚一堂。

        只要闲来无事，科技委员就把幕布垂下来，打开音乐播放器，大家跟着练一遍，一段时间下来班上的同学已经配合的像模像样。

        教学楼里的其他班级同样如此。

        下课时间里，歌声阵阵，在回字形的教学楼里面来回飘荡。

        甚至偶尔能听到电吉他和电贝司交织的电流声。

        致远向来注重校园主题活动，只要学生们不砸钱攀比，那有能力就使出来。

        实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九班本来也想配上乐器，但无奈班里只有一个女生会吹笛子一个会弹琵琶。

        太古典了，跟这首歌的基调实在不符合。

        要是唱《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那还行，赵阔一脸可惜，没法跟别的班在乐器上争锋了。

        在隔壁八班集体嘶吼到不知道第几遍“风在吼，马在叫”的时候”地理老师终于不堪其扰，走到教室后面掩上了教室的后门。

        “你们这些孩子啊，就对这些课余事情积极。”讲台上的地理老师年轻风趣。

        因着今年刚添了个女儿的缘故，说话总是会一脸慈爱的称九班的学生为孩子们。

        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练歌，也不恼，只是温柔将教室门掩上。

        “老师，比赛那天你会去看嘛？”朱予萌座位在靠前的地方，她托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地理老师。

        地理老师捋了捋书脊，“可能不去，得在家看孩子。”

        朱予萌托着腮撇了撇嘴。

        后天便要比赛了，没有整块的时间。

        楚凉戈倒是不急，打算用今天中午吃饭的时间把横幅写好。

        她在上午第三节课地理下课后去张致远那里要来了红纸、红布和粗毛笔。

        “这么大的行吗？”张致远从课桌了掏出一支毛笔来。

        楚凉戈接过来，狼毫斗笔，笔杆最粗的地方差不多是她的两指宽，写大字应该没问题。

        “可以。”楚凉戈抓起红纸红布，拿着毛笔转身要走。

        “你要今天中午写吗？”

        “嗯？”楚凉戈闻声回过头，又嗯了一声。

        “那你不饿吗？”张致远扶着桌角。

        “还行。”楚凉戈回答，她经常吃药，胃早就伤了，有时候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

        “那我中午跟你一起写吧。”张致远站起来说：“我不会写大字，但我可以给你打个下手。”

        “谢了。”楚凉戈微笑。

        她把其他东西放到课桌上，拿着毛笔来到了水房里。

        新毛笔得开笔，楚凉戈手指捻开笔尖，拧开水龙头把笔尖上的浮胶从用水轻轻冲掉。

        盥洗池内水花飞溅。

        她轻柔搓揉着毛笔，旁边一暗，压过来一个挺拔身影，周身气息清冽，将日光和空气全都笼罩上。

        楚凉戈条件反射的用眼角觑了一眼。

        李枭烁穿着件纯白短袖站在池前，脖颈修长，几滴热汗从他高挺的眉骨上流下。

        他用自来水濯洗着汗水，语气依旧是冷调：“你叫什么名。”

        楚凉戈闻声没搭腔。

        要不是这水房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以为这话是冲别人说的。

        农夫不想搭理这咬人一口的蛇。

        她机械地冲洗着手里的毛笔。

        余光里看到身边的人停了洗手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拧上水龙头。

        李枭烁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走廊里脚步声拍地。

        “凉戈！我来帮你接水了！”赵晓雯抱着两个杯子从教室冲出来。

        楚凉戈：“”

        赵晓雯看到水房里站的李枭烁，笑着打招呼：“哟，刚从训练场回来吗？”

        李枭烁朝赵晓雯颔首。

        楚凉戈接过杯子，跟赵晓雯接了水一道回了教室。

        只留下李枭烁闲倚在饮水机上。

        问个名儿怎么这么难。

        到底叫什么，良歌？梁鸽？

        中午下课后，楚凉戈跟张致远单独留在班里。

        整栋教学楼里静悄悄，两人轻手轻脚的把最后一排的桌子并到前面。

        楚凉戈摊开面前的红纸，拆了墨汁出来。

        黑色的浓墨灌进瓷盘，顿时冰片和松木的清香充盈满鼻尖。

        只有一得阁的墨汁儿才有这种余韵冰片香。

        楚凉戈嗅着鼻尖的冰片气息，回想起小时候爸爸给别人写新婚喜联时，她在对面用手指当镇尺帮忙压着红纸。

        火红火红的喜联一条条写完，横铺在地面上。

        那时候太阳照进来，室内一半充盈着阳光一半是墨汁的馨香。

        楚凉戈盯着面前的红纸愣神。

        “我帮你把红纸裁开吧？”张致远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打断。

        “不用。”楚凉戈低着头道：“我自己来就行。”

        张致远随即递过来一把圆头剪刀，校规甚严，管制刀具不准进校园，连剪刀都是圆头的。

        她将纸折叠好，用圆刃裁开，然后蘸墨试了试毛笔。

        楚凉戈拂了把脸，随着低头，脑后垂下来的马尾辫蹭的她的脸发痒。

        她说：“你帮我把赵晓雯的水杯拿过来行吗？”

        张致远拔腿，几步走到赵晓雯桌前拿过水杯递给她。

        楚凉戈伸手接过，赵晓雯水杯是长方形的杯身，磨样奇特，拿来当镇尺压着红纸正好。

        怕一次写不好，楚凉戈多裁了几张，她写了一张看了看。

        字架窄了，到了舞台上肯定看着显小。

        “你这样站人前面过年给不给压岁钱？”

        言语呛人，声音戏谑。

        楚凉戈暗怒，这眼高于顶的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张致远闻声回头，又看了一眼面前跪坐着的楚凉戈，反应过来忙移开脚步：“我，我对不起，没注意”

        面前的阻挡一移开，她看到了呛人的男生。

        李枭烁斜斜倚靠在门框上，揣着口袋看着面前的人。

        地面上铺散着几张红纸，她端正的跪在红纸上，手腕子拄着地，白嫩的手掌被墨汁染的斑斑驳驳的。

        “你有事吗？”楚凉戈抬头看着他。

        自张致远移开脚步之后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瞪着，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楚凉戈终于忍不住出声。

        “有。”李枭烁点头，开口道：“我们班主任让我问问你下次我们班的板报主题是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明明是问句但说到最后尾音向下压着，听着就像诘问人似的。

        我欠你们班的？楚凉戈仰着头瞪了他一眼。

        前几天吴娉婷跟她讲过这件事，说班主任首肯了，需要她俩画板报的同时一并把十班的一块画好。她倒是觉得没什么，挤挤时间也能做完，可这提前小半个月来这催工是什么事？

        “国庆节或者重阳节吧。”毕竟十月就这两个节日，楚凉戈依旧好脾气的回答他。

        被她眼波横了一眼，李枭烁想笑，他刚才问的话确实有点催促的意思。

        他看着她花猫似的脸，道了一声：“成。”

        楚凉戈拿起毛笔，一扭头瞥见张致远站在一边盯着她出神儿。

        “怎么了？”楚凉戈抬头问他。

        “你的脸上，好像沾了墨汁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因为刚才的事觉得抱歉，张致远耳根有点发红。

        “哦。”她又拿起毛笔说：“一会洗掉就行。”这班长说话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什么叫好像沾上墨汁了？

        张致远惊讶：“现在不用去洗吗？”女生知道自己脸脏了，第一件事不应该是去照镜子吗。

        “不用，写完一块收拾。”

        她趴着写字总归不如在桌子上写字灵巧，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摁到了没干的墨迹。

        等所有的东西都写完收拾好，楚凉戈才来到了水房里，透过饮水机不锈钢的镜面，看到了鼻尖和腮上沾染的墨迹。

        模样滑稽可笑，像长了黑胡须的三花猫。

        墨迹沾的很深，她用水冲了许久，洁白的脸上仍然留着几块墨汁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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