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的时候，眼眶还微微红肿着。

        楚凉戈睁着眼睛躺在未开灯的房间里。

        窗帘没拉，一扭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冷晖一样的月光穿过玻璃将交织的树影投映在地上。

        今天的数学考试就像一座大山一样依然横亘在心头。

        月亮此时此刻太过刺眼，她揉了揉有些散光的眼睛，黑暗里眼眶又热了。

        楚凉戈自觉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她对逻辑的理解能力总是缓慢的，小学一年级数学老师第一次教应用题，她无论如何也算不明白为什么本来七只仙鹤飞走了两只又落下了三只怎么就变成了八只鹤。

        更让她恐惧数学是在初中，初中数学老师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总是板着一张脸只对数学成绩好的学生表露出赞赏和微笑。

        每当这个严厉的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进教室组织数学考试的时候，她总会坐在座位上吓得抖如筛糠。

        而到了高中，理科课程越来越难，化学唱罢物理登场，理科哪一科她都学着吃力。

        尤其是高中数学，虽然总是对数学抱着恐惧又重视的态度，可是数学成绩依旧不尽人意。

        这次的期末考试考不好，意料之中。

        楚凉戈从黑暗里叹了口气。

        她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是装着药片的瓶瓶罐罐，大部分已经空了。

        随手倒出几粒，就着凉水把掌心里的药片咽了下去。

        楚凉戈伸手扯过窗帘挡住头顶清冷的月光，然后一头栽在床上，在黑暗里慢慢睡去。

        第二天醒来，家里只剩了她自己。

        她来到冰箱前，打开门，昨晚留的菜一口没动。

        妈妈果然还是生着气呢。

        楚凉戈热了菜来到餐桌前，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

        ［有事出差三天，自己做饭吃饭，下面是去医院的钱。］

        总归还是想着她的。

        拿起纸张，露出了下面压的一沓子钱。

        她把钱和纸条拿起来，一并收好。

        不似南方的湿润，华北的夏天总是炎热又干燥。

        偶尔几次的降水也总是短促又猝不及防。

        楚凉戈端坐在图书馆里透过玻璃观察窗外的天空，刚才还碧空如洗的天幕上已经灰沉沉的积压了大片大片的乌云。

        最后期末成绩终于公布，她的数学成绩意料之内的差，在家经历了妈妈好一阵的批评和数落之后，最近几天郑佩文的怒气终于偃旗息鼓了。

        为了弥补数学上的不足，暑假最后一个月时楚凉戈跟周未相约每周都去图书馆一起学习，只是两个小时前周未因为有事提前回家了。

        湛蓝的天像灌了铅，天边灰黑色的乌云在不断吞噬着范围越来越小的晴空。

        图书馆马上闭馆，楚凉戈站起身来，只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好好看天气预报，在收拾好东西后她拿起包脚步飞快的往车站跑。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径直而下，细细密密的砸在地上，洇出一个个湿润的斑点。

        土腥味伴着大风随之而来，路上的行人四处奔散，匆匆躲避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雨。

        车站离得还很远，楚凉戈奔跑间左右张望，妄图寻找一处能暂时抵挡风雨的地方。

        街角便利店的广告牌在昏暗的雨帘里亮着微弱的光。楚凉戈转身，脚步飞快的往便利店跑去。

        刚踏进便利店的门，外面的雨下起了瓢泼之势。

        透过玻璃，透明的雨柱牛筋一样抽打在地上，砸的店门外梧桐树的叶子悠悠晃晃。

        还好赶在疾风骤雨之前找到了避雨之处，楚凉戈甩了甩指尖沾的雨珠，把包放在了就近的休息椅上。

        在店里躲雨不买点什么感觉实在是过意不去，她抬脚朝柜台走去。

        刚才在外面淋了雨身上的衣裙被打了个半湿，身上穿的鹅黄色连衣裙被雨水浸的斑斑驳驳。

        楚凉戈一步一步的走的拘谨，偏偏阴雨天的时候散光的眼睛看不太清楚，便利店里又没有开灯，室内灰蒙蒙。

        她看不清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便随手拿了一瓶去付钱。

        她来到柜台前，甫一抬头瞧见这边的休息区里坐了几个人影。

        正对着她的人倚靠在椅子里，身下屈着一条腿，姿势闲适地踩着脚下的篮球。身姿挺拔周正，只是相隔太远看不清模样。

        两边的人或坐或倚，歪斜着身子去看窗外面的大暴雨。

        还有一个人朝收银台这边侧着脸。

        室内昏暗，五步之外都要看不清脸色。

        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打量自己，她收敛了目光，想是同样来这里避雨的人。

        楚凉戈拿了饮料走回座位，路过这一桌时，刚才侧着脸大喇喇打量她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唇边尖尖的虎牙来：“唉…这不是…”

        赵恣扬看着从身旁路过的人，话没说完，肘了肘中间坐着的人，意味不明的笑了。

        雨还是没有要停的势头，急促地冲刷着街道，不知道哪处的下水道堵了，现在人行道上积了不少的雨水。

        一会怕是要趟着水回家，楚凉戈托着腮，心里发愁地看着窗外。

        暴雨伴惊雷，雨幕中一道强烈的闪电突然劈下，将天空斩出一道天堑。

        窗户上倒映着的霓虹灯影被闪电盖过，强光激的坐在窗边的楚凉戈闭了闭眼睛。

        几番巨雷接连闪过，鸣金收兵似的。

        奇怪的是，惊雷过后瓢泼的雨势竟然渐小，没过一会雨淅淅沥沥的停下了。

        八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总是阴晴不定的。

        此刻天空虽然不如雨前明亮，但也不至于像刚才那般死鱼肚皮一样灰白，看的让人压抑。

        楚凉戈收拾东西要走，拿起桌上的饮料时愣了愣，一罐翠绿色的雪花啤酒被她握在手里。这颜色跟雪碧太像了。

        她没想好把啤酒拿走还是舍弃在这里，最后胡乱的把它塞进包里，整理好了衣裙走出了便利店。

        外面的积水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成了小河，刚才被雨水打下来的落叶晃悠悠地漂浮在水面上。

        公交车站在街对面的道上，楚凉戈看了一眼与沿路石齐平的积水，弯下了腰。

        “哎哟！看咱们打球的漂亮妹妹怎么把鞋给脱了？！”赵恣扬懒腰伸了一半，他隔着玻璃指着远处的一抹身影，惊讶地冲身边的人笑嚷。

        雨停之后刚才桌上坐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现在桌上只剩刚才屈腿闲坐的人，以及正伸着胳膊指向玻璃窗外的赵恣扬。

        闻言，椅子里的人动了动，目光瞥向窗外。

        不远处的女生已经脱了鞋袜，正迈着纤细笔直的腿，一步步往雨水里趟。

        李枭烁挤在椅子里笑了声，语调轻嘲：“看不见那过街天桥吗。”

        顺着往前走不出一百米，悬在半空中的过街天桥横跨两条街道。

        “估计是没看见，可惜了。”赵恣扬目不转睛，亲眼看着窗外的女生迈着纤细的腿趟进污水里，可惜了这腿。

        天边的云层撕破了口子，阳光从云隙里吐出一抹亮。

        “走了。”李枭烁从椅子里站起身，伸手捞起脚下的篮球，抛给了壁虎一样贴在玻璃窗前的人。

        “卧槽。”赵恣扬看的出神，冷不防的被落在怀里的球吓了一跳。

        等他抱着球再回头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了人影。

        折腾了半天回到家里时已经快要接近晚上，她回家进浴室洗了个澡。

        “喝了吧，准备吃饭，淋了雨别感冒了。”一杯姜茶递过来。

        楚凉戈出浴室后抬起湿漉漉的头，看向端着姜茶的郑佩文。

        虽然因为没考好妈妈就此冷了她将近一个月，但是经历风吹雨打，心疼她的人还是妈妈。

        “谢谢妈！”楚凉戈接过姜茶，绽放出暑假里最开怀的一个笑容。

        她捧着姜茶小口小口的嘬着，突然想起误买的啤酒，赶紧拿包进了自己的房间。这被郑佩文发现了不得了，扔掉又实在浪费。

        楚凉戈把酒从包里掏出来，转手塞在了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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