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谁家儿郎惊才绝

方府的假山后，方贞春和董静姝偷偷猫着身子，透过两个石头的缝隙向池塘边张望。

        这时晌午已过了大半，方府的几棵桃树开的正艳，陆陆续续有书生递了名帖给管家进来。

        方贞春看了先来的几个人有几分失望，当先的那个贵公子虽然穿的华服，整个人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却实在和“谦谦君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反而像是一头穿着衣服的豪猪。

        忽一阵风来，桃花纷纷而落，落了方贞春满头满肩，只听管家念道：“钱塘于氏，两位公子有请。”

        方贞春看到一前一后进来两位书生，前面一人年长一些，后面一人只有十七岁的年纪，虽只穿着一身布衣青衫，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华服的“豪猪”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脸上现出欠扁的笑容：“诶这不是发誓要‘独占麒麟阁’的于大才子吗？怎的连个进士都没考中哈哈哈哈!还有脸来诗会上丢人现眼”

        方贞春感到自己的拳头硬了，董静姝也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方贞春小声骂到：“什么傻逼玩意儿!”

        “豪猪”的话明显是对着年少的少年说的，年长的书生面上浮现几分怒气，刚要开口，却被年少的少年拦住了，他向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小弟才疏学浅，不及朱兄分毫。朱兄年纪轻轻已有官职在身，大有宋时邓琬的遗风。”

        “豪猪”朱程听了这话本来还有几分得意，自以为这次于谦进士落第后再不敢以前那样嚣张了，开始跟自己说好话求饶了。但看见围观的众人都是一副嘲笑的眼神瞅着自己，朱程思量再三，还是没想出于谦这话有什么深意。身后的书童小声提醒他道：“于谦是在嘲笑您买官的事。”

        《宋书·邓琬传》载：琬性鄙闇，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较。至是父子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奕，日夜不休。

        朱程跟于谦自小在同一私塾上学，两人一个天资聪颖出口成章，一个不学无术纨绔放浪。朱程自小就看于谦非常不顺眼，奈何啥也比不过于谦。只是朱程家中是个富商，叔父又在京中做官，家里就托关系给他买了个没实权的官做做。这次科举他虽然也进京了，但压根不是去考试的，他连童生都没考中，哪里有资格考取进士，不过去找他叔父“长长见识”罢了。

        于谦十六岁考中秀才，就让朱程很是不爽了。这次看于谦名落孙山，他不逮住机会“痛打落水狗”就不是朱程了。

        朱程气的唾沫点子乱飞：“敢骂我你这个吃屎的狗东西!你考不上，有本事也拿钱买个官你有钱吗？穷光蛋!”

        于谦含笑道：“小生无财，无贿赂之心，更无鼠相之仪。此三者，朱兄甘当翘楚。”

        此话一出，周围发出一阵哄笑。方贞春也在心里叫好不已，第一句话她虽然也没听懂，第二句她听懂了。她义务教育学的那几年语文，实在不能和古代的读书人相提并论。但自己是个全才，论算微积分，她现在肯定是明朝第一人。她用微积分安慰了一下自己“半文盲”的沮丧心情，真是一己之长，比彼之短的灵活运用了。

        朱程正欲继续破口大骂，方巡抚和董知县从前堂走来了，他只好讷讷闭上嘴。众人向两位前辈见礼，方巡抚捋着山羊胡，脸上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经过于谦身边时丢下一句：“哼，小子就知道呈一时口舌之快。”

        看到老爹到了，方贞春和董静姝一时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往假山后面又缩了缩。

        方巡抚才没空注意到她们，他转身吩咐了管家几句，很快朱程就被管家“礼貌的”请出了方府。

        方巡抚低声问董知县：“是你给他发的帖这种人自华以后可莫要请来了。”自华是董知县董镛的字。

        董镛惭愧道：“他是礼部尚书朱大人的侄子，本来只是卖他个面子，没想到闹出这样的闹剧。唉，怪我。”

        方巡抚拍拍他的肩，走到主位上，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到蔽舍来参加今日的诗会，方某不胜荣幸。先来跟诸位介绍一人，金科榜眼陈景著，年纪虽轻，文采却在老夫之上，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方巡抚身后站出来一人跟大家见了礼，方贞春定睛看去，果然跟方贞兰描述的一般，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好儿郎。

        陈景著抬头，正好看到躲在假山后的方贞春的一双杏眼，陈景著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再看去，却见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已经逃跑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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