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怪物的身份

“比较幸运的，不幸的人？”尽管实际上更加关心那个小丑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专门跑过来挑拨，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咂摸着这个奇怪的说法。

        “难道不是吗？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同，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他们的一生。”小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满怀恶意的笑着：“你看看你，相貌英俊，身体强壮，出身高贵，有着身份煊赫、威名远播的父亲，有着生活优渥、满怀爱意的母亲，身边还有一群因为仰赖你的父亲生活而对你小心照顾、百般奉承的奴仆。”

        那还真是抱歉。你说相貌英俊，身体强壮，出身高贵，我都是同意的。你说我的父亲母亲我也不反对。但是什么小心照顾、百般奉承的奴仆……

        对不起，在我六岁那年给某个家伙开了瓢之前，我还真的从未体验过那玩意。而六岁以后，小心照顾是有的，百般奉承么……

        要知道，围绕在俺家老爹身边的人，可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争来的位置。那些原本就高傲得不像话的家伙们，虽然也会敬佩那些真正的勇士，并且不吝于自己的夸赞，但是奉承什么的……

        还是趁早洗洗睡吧，别做梦了。

        然而，那个小丑对我丰富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而且，我怀疑，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仍旧看着我，小丑继续笑着开口：“您再看看我啊，看看我这幅模样。想象一下，如果是您有了这样一个丑陋、扭曲的孩子，您会怎么对待他呢？”

        我才不会有这么丑的孩子。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这个小丑已经这么丑了，我不应该再针对他的相貌进行打击。虽然彼此是敌人，但毕竟我们双方现在正在比较平和的聊天，我觉得还是顾及他的感受比较好。

        所以要怎么回答呢？

        我会充满爱意的好好把他养大，毕竟那是我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啊！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喜欢美丽的，讨厌丑陋的，这是人的本性，我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厉害到能够克服这一点。虽然如果是自己的孩子，父爱什么的也许能抵消掉一部分对丑陋的东西的厌恶，但是……

        恐怕远远不够吧。

        毕竟，这位小丑先生长得也太丑了——说起来，也真的是难为了腓力，居然会容忍这么一个丑八怪对自己的事情说三道四。

        在我琢磨着该怎么即得体又诚恳的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小丑已经再次笑了出来：“怎么样呢，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撒谎吧？就算是你，有了我这样的孩子，也只会把它找个地方处理掉吧。”

        这样恶意满满的问题让我又后退了一步。

        面对长得这么丑的家伙，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完全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这是我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是若是说“处理掉”什么的，那也太夸张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更别提还是自己的孩子了。

        问题是，对于这种在我眼中显得无比恶毒的揣测，我偏偏还不能否认。在这个年代里，至少环境恶劣条件严酷的北地，自古以来都是没有浪费的习惯的。如果是那些特别孱弱以至于看上去就养不活的孩子，做父母的要抛弃这个孩子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当然，也可能还是会犹豫，但结果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不同。

        所以，虽然我很不舒服，但是那个小丑所说的，才是在这个年代的正确的合乎常理的处置方式。

        “我们，就是这样的不幸的人啊，一出生，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被父母抛弃，在烂泥坑中无声的死去……”

        “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也不会活到现在吧。”作为专业盲生，我立即就找到了华点，并且本能般的完成了一次吐槽。

        小丑直勾勾的盯着我，再次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身体也跟着不住的颤抖着，一大一小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所以，我说我们是幸运的啊。有位大人把我们从悲惨的死亡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全新的生活。”

        “作为间谍和刺客的生活，那肯定不太好受吧——伪装成任人侮辱的地位和样子。”

        “啊，哈……这可真叫我大吃一惊啊……”

        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慨，小丑这么叹息着：“嗜血的幼狼，年纪轻轻就杀死过很多人的王子，难道在你的胸膛中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也是热的？你在可怜我们吗？”

        不等我回答，那个略带一丝感慨和一丝忧郁的活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了对人世的仇恨的嗜血的怪物。

        那个怪物瞪大眼睛朝着我嘶吼着：“可是，伪装？你是瞎的吗？伪装？看看我，我需要伪装吗？这样一个被父母抛弃的怪物！任人侮辱的地位和样子？我本来就是！”

        但是既然那位大人可以将他们从地狱中拉出来，当然也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只是因为从一开始那位大人就别有用心罢了。

        这是实情，但我却并没有这么说。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丑也许也知道这档子事儿，但是这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当一个人因为不幸的命运而深陷地狱的时候，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而且，另外一个事实是，当他身处地狱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的毕竟是那位大人，而不是干干净净的站在这里对他夸夸其谈的我。

        然而那怪物的咆哮并未结束：“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我们配得到什么呢？就连那些出卖肉体的女人，虽然拿了我们的银币而接待我们，也是带着嫌恶的目光！我只想要一次温暖的拥抱而已。”说着，小丑蜷缩了身体，惨然一笑：“很可笑不是吗？我这样的怪物，居然也想要人的拥抱？”

        “并不……”

        我的话刚出口，那小丑却猛的蹿了起来，带着被猛力撑开的绳索直扑向我，同时甩手直抡向我的头颅：“去死吧你这幸运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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