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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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战火硝烟肆虐了近三百年,正是山河疲敝,处处凋零。如今杨隋篡了北周,眼见着天下将安,乱世中挣扎求生的蝼蚁,仿佛嗅到了一点太平的味道,抬眼看去却只见满目疮痍。
可这硝烟总有燎不着的地方,比方说这锦官城外的一处小院,任它寒来暑往,秋去冬回,多少年了,小院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过,仿佛是隔绝了尘世,独立于世外,堪堪也可算个桃园。
究其原因么,大抵是因为这里闹鬼。
没有人知道这怨灵来自何处,有何冤情,她自己也说:“我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这个小屋里,没有无常来勾我的魂,我也没法自己去报到,成日里都在这屋里屋外游荡。”
“没人能看得见我,也没人能陪我说话,我好无聊,好孤独。”怨灵只好自言自语。
“但是随着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我开始有了可以显形的能力,可以挪动屋里的东西,我开心极了,我去找屋里的活人聊天。可是他们不和我聊天,每次我显形,他们都吓得吱哇乱叫。我想和他们说,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是想和他们说说话,可是他们没有人听进去。”怨灵委屈。
“我很生气,我砸了很多东西。后来,他们请了道士,请了和尚,轮番在我面前唱大戏,然后又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再后来,他们搬走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多么寂寞呢。”
怨灵站在院子的边缘,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可是她喜欢站在这里往远处看,脖子伸得老长老长,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远一点。
远处就是锦官城,怨灵总觉得那里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脑中为数不多的生前记忆里,有这样一个片段——
仲春的夜,锦官城的雨悄悄地落,悄悄地,谁也不知道。当清晨来到,人们推开窗户,只见蕉叶无声,桐阴犹湿,雨后的锦江又涨了少许。灌江口的水一口气跑了百里路,奔到锦官城,裹上这刚落下的新雨,撒着欢儿地从锦官城的另一头奔出来。
城外十多里便是田连阡陌,沃野千里。奔腾的河水一刻不停,灌溉着天府平原上的田野。沿着这河水一路走下去,不过几里路,便见小河拐了个弯,环抱着一个树荫缭绕的小院。小河拐过弯来,撇下了一路跟着它的人,头也不回地奔向田间稻丛。
清晨的阳光洒在院中,被茂密的树木切割得斑斑勃勃,落成点点金光缀在瓦房屋舍间。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个怨灵百无聊赖地晃来晃去。怨灵日盼夜盼,终于有一天,那奔流不息的河水,带来了生人。
这天,当怨灵再一次立在院子边的土墙上,便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拿着一把五环窄背刀走在前面开路。小院面前的小路早已枝蔓丛生,他大刀挥得娴熟,一路走一路披荆斩棘。
男子后面还跟着个年轻公子,那人白衫锦袍,身姿挺拔,行动间优游自若,带出来一股超凡脱俗的意味。一阵风来,吹起他的衣摆,袍袖翻飞间仿佛谪仙降世——当然,前提是如果你能忽略这位“神仙”怀中还画风迥异地抱着个髫龄孩童。
青年一把大刀挥得呼呼生风,嘴巴也没闲着,他对身后的公子说:“大人,这院子闹鬼十来年了,没人敢来住,屋主请了多少法师道士来捉鬼念经,都没有用,如今才肯低价让与我们。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在这里作祟。”
怨灵不忿:“你才闹鬼,你全家都闹鬼。”
“左不过是缚地灵,不是含冤,就是有怨,凭着一股执念滞留人间。”那白衣公子语气淡淡,带出来一股道气仙风。
怨灵有一点惊讶,“他,知道我是什么吗?”
挥刀青年叹了口气:“这些年光顾着干仗了,没工夫顾上这些小妖小鬼作祟。”
怨灵有点委屈,“我才没有作祟呢。”她跺跺脚,院外的树木就气势汹汹地开始摆动起来,要教训教训那出言不逊的毛头小子。
可那两人都没当回事,青年一刀就劈开晃过来的树枝,后面那神仙似的公子也随手拨开快要拍到孩子脸上的枝条。
“妖魔混战扰了天道,以至于天时乱了,连累得人间这数百年间也狼烟四起。如今,魔域一封印,魔罗道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时了。妖修眼见着也被妖皇拢在一处,只要她管束得宜,咱们也少些事情。至于人境……”白衣公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略有些迟疑,“……杨隋建国,这些修士大能掺和进凡人国度,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后如何,且看看吧。现如今四海将定,咱们眼前最要紧的,是把玄元律的事情安排起来。”
“我生得晚,不曾见过当年下界清明的场景。听前辈讲,当年一本玄元律,将这些魑魅魍魉管得严严实实的。别说鬼祟害人了,那时候修为再高的妖魔都不敢在人境造次的。而今不过几百年过去,到处都是乌烟瘴气。”青年语气有些怅然,那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
“没有执法之人,律例就只能是空谈,”周行语气波澜不惊,“如今的妖精鬼怪,别说遵守了,就是还记得玄元律的能有几个。”
“可……咱们如今要整顿这一片乱象,总让人觉得任重道远。”想想前路,青年心里不由发虚。
“倒不必忧虑,路都是一步一步走的,如今仗不用咱们打了,正好能腾出手来。他们不知道,那就告知他们;他们不听,那就教化他们。先把规矩立起来,再有那作祟的魑魅魍魉,有一个杀一个,等着都生了畏惧之心自然就听话了。”白衣公子一派的云淡风轻,举重若轻间便定了乾坤。
他超尘出俗一般的模样,可这话里的肃杀之气却让窃听的怨灵无端胆寒。她缩了下脖子,想躲,可又舍不得这难得的访客,她忍不住看向那白衣公子,这才发现,这白衣公子虽乍眼看去俊逸倜傥,可举手投足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杀伐气,令人望而生畏。
“当年玄天司督管下界魍魉,做的也不过如此。”白衣公子看向小路的尽头,目光深邃,隔着重重叠叠的绿荫,直望进了怨灵的眼底。那怨灵猝不及防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顿觉惊惧,吓得屁滚尿流地溜进了灶房。
要说这世上从来没有无法无天的自由,做人的时候有人间的法度。等到超脱人世,自以为是修士大能,天地间自由来去,可以肆意妄为,那头顶上却也有天道管束。
而自天地初开以来,代天行道的就是不周山玄天司。
这不周山,上承九天,下接九幽,立足于中界,是为天柱。为维系天道,统御下界,专设玄天司。大能们在不周山脚建立城郭,颁布玄元律,督查三界,世人便将这处城郭称为玄天城。
玄天司分为春、夏、秋、冬、天、地六官,六个部门分别由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六卿统领,各司其职、各率其属。1
有那玄天司镇着,六合之中,八荒之内,善恶赏罚,皆自有度。自开天辟地到魏晋,仙门、人境、和妖魔间都相安无事。你过你的小日子,我修我的通天道。
谁承想,一夕惊变,业火燎过宇内,再坚固的秩序也分崩离析,劫数到了,就是那天柱也要倾倒。不周山乃是上天与下界间的通道,天柱一崩,上达天听的通道中断,下界生灵便不再受上天的庇护,风雨飘摇数百载,多少无辜送了性命,多少野心葬了无谓。
现如今风息雨停,尘埃落定,眼见得将要云开日出,而那拨云见日再塑乾坤的手,却还是当年离乱人。
原来这白衣公子便是如今玄天司秋官司寇大人周行,而那挥刀青年则是他麾下僚属守中真人。这玄天司秋官自三百年前一场巨变,三大堂便只余下四隅堂一处。因着多年来妖魔扰乱下界,夏官统领的七政军独木难支,四隅堂便只好在军前效力,如今战事眼看将了,这才抽身出来重新拾起玄元律,去履行秋官的职责。
他二人如此一番讨论,方针既定,今后凡有那违律的妖魔,四隅堂先是出函警告,若是依言还则罢了。若是不悔改,自会派出大能前去管束,如遇抵抗,就地诛杀。
“是!大人高屋建瓴,咱们四隅堂上下齐心,清明正气必定重现于世!”守中听罢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朗声回应,手上的大刀仿佛生了风,挥得更快了。
周行却依旧淡淡的,好似无波古井,入定老僧。
这时,他怀里的男孩小手伸得老长,要去够一旁树上的浆果。周行见状便随手摘下几个浆果,因为下了一夜的雨,果子早冲刷得干净,他简单拿衣襟擦擦,递给怀中的小孩。那孩子拿到果子,顿时喜笑颜开,自己吃一个,又拿一个喂给周行。
周行温柔地一低头,谪仙原地变成了慈父,白袍也染上了人间烟火。
进了小院,周行把孩子放下,自顾看着屋子,见那院落瓦房虽然经年无人居住,显得荒凉破败,但是格局甚好,屋内也敞亮,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正要和守中说什么,孩子小旋风一样从灶房卷出来,手里拿着个小风车,跑起来风车也滴溜溜地转起来,只见他边跑边说:“爹爹,快看,姐姐送我的小风车!”
这是怨灵的主动示好,她躲在灶房,见这小孩子居然不怕她,于是拿出她珍藏的小风车来哄小孩子玩,谁知道这孩子拿了风车就往外跑。怨灵畏惧外间的大人,不敢出去,躲在灶房暗自着急。
周行伸手接住孩子,跟守中对视一眼。他二人自然一早感应到怨灵存在,不过这小小鬼祟,他们还不看在眼里,想不到这怨灵胆大如斯,居然敢人前现身。不过看她只是送风车,想来并无恶意,两人便没有计较。
周行摸摸孩子的头,得亏是没吓着孩子,见小天拿着风车还在傻乐,主仆二人默契地什么都没跟孩子说。而这孩子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不知道那个送他风车的姐姐原来是个怨灵。
看完小院,周行三人原路出去。依旧是守中打头阵清理树枝,周行抱着孩子跟在后面。那怨灵又缀在后面张望。
远远的她只听见周行对守中说:“好好超度吧。”
守中拱手应诺。
怨灵不知道超度是什么,兀自遗憾又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了,她却不知道很快她就不用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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