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城

第二日谢姝起了个大早，耳朵竖起来一直在听隔壁院子的动静。
等了很久却好像一点声响都没有，谢姝有些泄气，想要去隔壁敲敲门，又觉得似乎有些不矜持，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纠结了一会儿，自己家的院门终于被敲响了。
她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咚咚跳的飞快，连忙跑着去开门。
她本以为门口的是卫承，一打开门却是另外一张熟悉的脸。
一声“展锋”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急忙把惊喜和酸涩压回了心里。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应该是长歌县主才是。
展锋就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他深深的看进了谢姝的眼眸中，突然半跪了下来。
“展锋见过大人。”
他低着头，声音却带了点哽咽。
谢姝也觉得鼻头一酸，连忙去扶展锋，“快起来。”
他就势起身，眼眶微红，“还能再见到大人真好。”
听了这句话，谢姝只觉得心中羞愧难当，“对不起，没有告诉你真相。”
展锋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大人没有必要让我知晓。”
他越这么说，她心里越着急，想赶紧解释清楚，“当时事情太过紧急，况且你知道了就多一份危险，事后……”
“大人。”展锋打断了她，表情却完全没有怪罪。
“我的确心中怨过大人，只是大人身份特殊，不告诉我是理所当然。”他接着说道，“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平日又对我亲厚，我实在是不该埋怨大人。”
“不不不，是我欺骗了你……”
“大人无论是男是女，是何种身份，都是我的恩人，这一点不会变。”
谢姝是知道展锋比较倔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认定了谁好，就是一辈子的好。
她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到梁城来？”
“侯爷派我来，带大人前往炽焰城。”
“炽焰城？”
展锋点了点头，侧了侧身，谢姝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两匹健硕的马。
“炽焰城虽说距离梁城不远，但是有段山路不太适合坐轿，委屈大人了。”
“哪里的话，我做官的时候可都是骑马居多的，”说完了才知道自己随口说了什么，谢姝莞尔一笑，“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轻便的衣服就出发。”
说是不远的路程，可两人还是骑了快两个时辰的马才接近目的地。
不知从哪个路段起，已经进入了荒草蔓蔓的原野，有走了没多久，原野上出现了未来得及化掉的雪，谢姝一抬眼，就看到了茫茫一片的军帐，如今快到午时了，有炊烟升起，倒是给肃穆的场景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我们到了？”
谢姝有些期待的看向展锋。
展锋摇了摇头，“这里是北疆军营，严格来说不是炽焰城，而是炽焰城的一部分。”
看到谢姝思索的表情，展锋抬起了手，指向军营身后不远处的一座雪山，“大人请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谢姝更加疑惑了，除了一座雪山，她什么建筑物都没有看到。
炽焰城不是一座城池么？
“快到了，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烦请大人再忍耐下。”
怀揣的满心期待和疑惑的谢姝跟着展锋踏上了这段不好走的路，可这岂止是不好走？
她和展锋一路上山，山脚虽然没有多少积雪，可地势却很陡峭，展锋口中的路实在不算是路，只是勉强踏出的小径而已，好在他带来的马匹似乎是十分熟悉这段路程，走的倒是出乎意料的顺畅。
这一路上山，只有路上的风景和偶尔飞过的鹰，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
谢姝甚至都开始怀疑眼前的展锋是不是别人假扮的，要把她拐进荒山野岭卖掉。
好在两人很快的踏上了半山腰的一块平地，只见展锋到一片山体前站定，伸出手来不知道摸索到了什么，谢姝只感到脚下轻微一阵颤动，前面的山体就豁然打开，露出了一个两人宽的洞口。
“大人，炽焰城到了。”
“……”
谢姝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比较好了。
她不动，展锋也不动，过了片刻谢姝开口道，“你确定这不是什么古墓啊，祭坛之类的，而是炽焰城？”
展锋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回答，“大人这么说也没错，炽焰城的确是在一座祭祀神庙的原址上建造的。”
“啊？”谢姝惊讶的张开了嘴。
“那为什么要叫炽焰城？”
“侯爷起的名字。”
“……”
当谢姝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入那个洞口时，没走几步，她就被震惊到了。
眼前的通道豁然开朗，大概有三四个回廊的宽，而且越走越大。比起她想象中的古墓和祭坛的通道，实在是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
脚下的通道能并排走下两三人，通道旁边是水，在满墙火把的映射下，谢姝能看见水中偶尔有一些气泡涌出，稍微靠近一些，能感受到热气。
“大人小心，水是烫的。”
谢姝点了点头，啧啧称奇，“这里建了有多久了？”
“侯爷请人看过，这里的建筑应该是好几百年前，这里的山民建来祭拜山神的，不过距离炽焰城的正式使用也才不过四年的时间。”
她点了点头，突然好奇，“那这里是怎么被发现的？”
“之前我们还在北疆军营的时候，会被侯爷要求来这座雪山里训练，大概也就是麒麟卫成立初期的事情，后来队员们在爬悬崖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先民遗址。”
“爬……悬崖？”谢姝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展锋点了点头，边走边解释道：“这座山很适合修炼，地势陡峭又气候寒冷，有的时候疲乏了或是受了内伤，山中还有热泉用来疗养，所以侯爷便把这座遗址扩建了，当作了麒麟卫的大营。”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这地点怎么看都怎么像什么邪教组织的老巢……”
“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陛下来过了？”谢姝有些吃惊。
“对，这座遗址取出了好些珍宝，都上交了国库。”
谢姝心里啧啧了两声，卫承在朝中势力坐的如此之大也太合情合理了，什么卫党不卫党，麒麟卫背后真正的主子是陛下啊！
“大人请看，这边就是通往麒麟卫队员们平时生活的住所，还有一些练武场和热泉。”两人来到一个三叉路口前，展锋指着左边的那个路口介绍道。
顺着展锋到手指看过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青瓦屋檐，整整齐齐的罗列开来。
“你们平时都生活在一起？”
展锋摇了摇头，“大部分麒麟卫都被派在外，只有一些人常年留守在这。”
例如唐三，谢姝心里默默的想。
两人一阵沉默，看来不止谢姝一个人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带着芍药为了心上人走上一条不归路的人。
“你们女队员平时生活在一起，可有什么不便？”
谢姝想岔开话题，问出来的问题却让展锋愣了一下。
“麒麟卫没有女子。”
“诶？”
没有女子？那赢初是怎么回事？
“这边向前走，便是侯爷的书房和议事厅，右边那片就是侯爷自己的房间了。”展锋带着谢姝边走边说道，“谢大人，我只能送您到这了，您直走不远，有座六层塔形的藏宝阁，侯爷在上面等您。”
谢姝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展锋便行了礼告退了。
虽然展锋尽力掩饰，可是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僵硬，应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想起唐三，让他心里难受了吧，毕竟在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往前走，本该是阴暗的山体内，因为大量烛灯的照明量入亮如白昼，好像有一些光格外的亮，谢姝抬头一看，一座异族形制的塔出现在她面前不远处，塔尖的顶端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小缺口，露出山外面的天光。
倒是别有一番景致，只是不知道卫承又在神神秘秘的搞些什么。
推开木质的门，谢姝走了进去。
这座塔不同于帝京内的那些佛塔，看上去很是质朴，听展锋说既然是先民的藏宝阁，按理说在这座塔中也藏了不少好东西，被卫承上交了国库。只是这塔内的设计十分简单，也没什么装饰，连她想象中的架子暗格什么的都没有，一眼就看到了全部，只是在第一层的中央有一个供台，倒是没有供品，只是挂了一幅画。
难道藏的宝贝是画？实在是不太符合北疆山民的生活习性。
上二层之前要路过那个供台，谢姝走过去略略一瞥，差点被逗的笑出声来。
那副画作者的画工实在是不怎么样，用笔青涩，画的内容也有些，额，不够写实。
只是笑着笑着，谢姝就笑不太出来了。
这幅画上有好多人，然而重点着墨的有两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站着的那人衣着华丽，发束高冠，跪着的那人看上去有些瘦弱，然而脊背却挺得很直，身上的衣服正是大理寺正的制式和颜色。
这是她和卫承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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