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

一个身着金色华服，头戴步摇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衣着那般华丽，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在那里站着，身后的黑甲士兵都好像是她最忠诚的守卫，面无表情的拱卫在她周围。
她的面容白净，似乎看不出年龄，谢姝也并没有见过她，然而就是那张脸，让她不需要猜测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李渲的生母，淑太妃，传言因为儿子身死而皇帝令立太子而发疯，养在后宫的疯太妃。
在场的不少官员都认出了淑太妃，却震惊于此时的情况，只能面面相觑，却不敢大声置喙。
李渲也没有看向他的母亲，依旧微垂着头，场面陷入了安静，只剩下衣料的摩擦和紧张的呼吸声。
此时，天宁帝却叹了一口气。
“无忧，你回来了。”
“您很失望么？”李渲终于抬起了眼，用那张跟淑太妃肖似的面容看向了天宁帝，口中吐出的字句听不出感情，“舅舅。”
早就知道实情的谢姝自是一点都不惊讶，而宾客席上坐立不安的朝廷重臣们，从李渲摘下面具开始就一脸的惨白，震惊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当秘密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揭开，知道的越多，他们的性命越加难保。
“你的元启舅舅呢？”天宁帝没有回答李渲的问题，反而淡然的问道。
一声清晰的嗤笑传了过来。
所有人转了过去，只见淑太妃的脸上满满的讥讽愤恨。
“看来弟弟比妹妹重要的多呢。”她笑着开口，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怨毒，“本宫的好哥哥，你计划杀死自己亲外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妹妹我的感受呢？”
“休得胡言！”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谢姝看了过去，只见孙文远站了起来，脸上的胡须一抖一抖，似乎是气的不轻。
“皇上仁义圣德，朝中和民间谁人不知！休要在这里诽谤圣人！”孙文远腰杆一挺，瞪着眼睛怒道，“况且淑太妃当年就已经疯了，你又如何证明你……”
话说到一半，突然面色一白，捂住了胸口到了下去。
“宰执！”
“孙相！”
身边的官员立马应了上去，扶住了孙文远。
谢姝眉头一皱就要冲过去，却突然手心一凉，有人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掩在喜服下的手。
她抬眼看去，对上了李渲神色复杂的眼睛。
他极其细微的摇了摇头，告诉谢姝不要过去，不是威胁而是叮嘱和乞求。
淑太妃突然发出了阴测测的笑声，“你们这些瞎了眼睛的文人臣子，还是不要轻易动怒的好，这些茶里的毒药，妄动肝火可是会发作的更快呢。”
她用轻快的语气，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毒药！谢姝心里一沉。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淑太妃你疯了！”
文臣里面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枢密使扶着孙文远，可怜的老相虽然性命无忧，但是已经昏厥。
“给圣上和朝廷重臣下毒！你是想致所有人于死地吗！”
“哈哈哈哈哈哈！”淑太妃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似乎是撕开了一开始的伪装，“是！本宫疯了！本宫早就疯了！从当年这个人杀死我的儿子，害死我的夫君的那天我就疯了！”
她伸着手直指天宁帝，白皙的手上涂着蔻丹的指甲长长，带着妖异的美。
“朝廷重臣？！哈哈哈，真是好笑，若不是五年前的清洗，你们几个有机会坐上如今的位置？”淑太妃又是一阵嘲讽的轻笑，“你们死了，还有新的，更年轻，更有抱负，想升官想了很久的无名小卒们可以顶替你们的位置呢。”
“你！”
“阿璃，够了。”
天宁帝沉沉的开口。
“闭嘴！”淑太妃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还有脸这么叫我？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你给他取了小名无忧的，你就是这么让他无忧无虑的过这一生的？”
李渲拉着谢姝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谢姝不由得看了看他的表情，他还是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言不发。
原来他真的叫无忧，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瞒她，李渲李无忧，加上了一撇，季无忧。
天宁帝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也不再接话，闭了闭眼睛。身边的皇后脸色有些白，却也是端坐在那里，没有慌张失了仪态。
“好啊，如今装出这一付清高的样子。”淑太妃狠狠的挖了两人一眼，“这毒药若是每日不服下解药，会慢慢五脏六腑溃烂而死，到时候，本宫的好皇帝哥哥，看你还怎么装？”
“无忧。”天宁帝突然看向李渲，“你想要这皇位么？”
李渲还没有回答，淑太妃便打断，“什么叫想要？这皇位本来就是他的，是你用狠毒招数抢了他的江山！”
天宁帝还想说什么，然而淑太妃已是不耐烦。
“不要再废话了。”淑太妃怒道，“先帝在离世之前留有血诏，写明了一切，却在当夜不知道被谁偷去，想必也是哥哥你的手笔吧？”
谢姝心里一跳，她说的应该是帝珠。
“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我也等不了了。”淑太妃又恢复了高傲的神色，“从今日起，天宁帝‘突发恶疾’，由瑞王代政，我会给你时间写完‘罪己诏’，将一切的原因和证据昭告天下，把江山名正言顺的还给我儿。”
听了这话，一直表情淡然的天宁帝也笑了起来，嘴唇弯起的弧度跟淑太妃很是相似。
他看着淑太妃，轻轻的说了两个字，“做梦。”
这两个字彻底激怒了淑太妃，她的脸一下子又红又白，压抑不住额头上的青筋。
“毕清！”
她咬着牙喊了一声，有一个人以鬼魅般的速度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到了淑太妃的身旁。
“娘娘。”他跪下行礼，无比的恭敬。
谢姝眼球一缩，是斗笠人！
原来他是淑太妃的人，那么一直要杀自己的人，终于知晓了。
宫中的那股势力，利用淳英公主，杀害赵延年，这一切都是淑太妃的复仇计划。
只是当时为何淑太妃要派这个人杀掉她？
“杀了吧，一了百了。”她的脸色已经变得狰狞，阴森森的吐出这几个字。
那人一丝迟疑的都没有，回答道：“是！”
毕清出手极快，手指成爪状，直直向天宁帝的脖子上抓去。
他从小就在杀手组织里受训，天赋极高，如今世间可算鲜有敌手，然而他的去势到了一半就被一股极大力量阻拦，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指尖弹在他腕骨，他的手掌一歪，勉强将力道收了回来。
天宁帝面前站了个身着嫁衣的女子。
毕清揉了揉手腕，这种招数只要对上就再难忘记，他了然的笑了笑。
“娘娘，原来是本尊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淑太妃皱了眉头。
“拿下！”
命令刚出，谢姝即刻成了毕清的目标，谢姝和他是交过手的，本来她就打不过这个人，再加上如今身着女子嫁衣，头上戴着沉重的发饰，行动受了影响，不一会儿便显现出败势。
“谢……卿？”
天宁帝和在场的有些大臣也认了出来，刑部尚书许严认出谢姝的时候眼睛一亮，虽然他不清楚他是如何混进来，还顶替了新娘的身份，可他第一次如此希望这个年轻有为的对手平安无事，带领他们离开危险的境地，他的手心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心里默默的祈求。
在场的文人是看不懂路数的，只觉得两个人过招极快，没过多久，谢姝已是疲惫不堪，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不能让天子和百官死在这儿。
“住手。”
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不大，谢姝认出那是李渲的声音。
毕清不顾，她也顾不了。
“毕清，住手！”
却是淑太妃有些惊恐的声音传来，毕清立刻回到了淑太妃的身旁。
谢姝有些站立不住，却依旧挡在天宁帝身前，脚步一晃，却是皇后扶住了她。
她心里有些异样，看了皇后一眼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不远处的场景让她心惊。
李渲握着一把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脖颈上和手上都有血。
远处的黑甲士兵队伍里有个人少了一把刀，想必是李渲劈手夺过去的。
“让她走。”
“无忧！”淑太妃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为了她居然威胁你的生身母亲！”
谢姝如鲠在喉，“你不必如此。”
“你快走。”李渲认认真真的对上了她的眼睛，“离开这里，远远的。”
谢姝的眼眶有些酸涩，她不值得，她在用命救他的仇人，而他却不惜性命保护她。
“我不会走。”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谢姝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的君主和同僚都在这里，我不会舍弃他们于不顾。”
“看到了么，无忧。”淑太妃又嘻嘻的笑了起来，“你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李渲眼里的痛色一闪而过，却依旧倔强的架着刀，不肯放下。
这时候，谢姝感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她愣了一下。
“谢卿，走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眼眶一热，回头想要说什么却对上了天宁帝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沉着和欣慰，天宁帝对谢姝轻轻点头。
“相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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