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曦葵花

失踪案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解决了，但怎么处置熊老汗又成了一大问题。

        他这恐怖的脸，连徐进都没法直视，更别提墥县的其他人。

        曦葵察觉到他的苦恼，走过来拍拍他的头，“怎么？”

        纠结的气味愈发浓烈了。

        纪泽川指着熊老汗，“他是案犯，理应是要带回去的，但是他这个样子……”

        熊老汗诺诺开口：“我修炼不精，还没学会完全化成人身。”

        曦葵盯了他几眼，实力没有多少，胆子倒是不小。

        “你有名字吗？”

        “有的有的，我叫熊老汗，自己取得名字。”熊老汗连忙应答，“我下山之前，总是听上山的人类喊老汗，我以为人类的名字都叫这个，平时山上的人都喊我熊仔。”

        这时，徐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世子，仙女，这里有个人醒了！”

        侧眼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尖叫着想要往别处冲去，被徐进死死扣住手臂。

        徐进身材魁梧壮硕，虽然比不上熊老汗，但作为人类也是头一份了。

        可如今却是力气使得面红耳赤了才堪堪扯住这女子。

        眼见着曦葵她们的目光都望向了这边，女子又惊恐地喊了几下，“嘭”的一声身体变成了一道白色的烟雾。

        烟雾之中，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唰的蹿到远处。

        就在它即将跑出湖底范围时，一只虚无的手掌将它拎了起来，转眼间就回到了曦葵面前。

        等它靠近了，几人才发现这是一只小松鼠。

        而且一看就是已经成精了，两只小爪子死死地捂住眼睛，浑身的毛发都跟着在颤抖。

        曦葵敲了敲它的大门牙，“醒醒，你也是被抢来选妃的？”

        她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脱离她的昏睡法术呢，原来是个松鼠精。

        松鼠精捂眼睛的爪子挪到自己的门牙上，战战兢兢道：“天师，别杀我，我是好妖。”

        熊老汗也喊道：“天师不是的，我才没抓过它呢，我的每个目标都精心考量过的，绝对不会有这么丑的！”

        曦葵一阵头大，怎么一个个的都把她当天师了，她明明是纯正的玉石精！

        纪泽川好奇地凑上来，他还没见过会说话的松鼠。

        “我不是天师，”曦葵拎起它的尾巴把它倒挂着甩了甩，“不回答问题我就杀妖怪了。”

        “呜呜救命，我不是妃子，我就是害怕我的朋友被这个大家伙抓了，所以就过来蹲点看看。”松鼠不断蜷缩自己的身子，努力抱住自己毛绒绒的尾巴。

        “朋友？”曦葵突然想起不久前莫雨柔说过的妖怪朋友，手上又甩了几下，“你的朋友是那个人类幼崽？那个假装失踪的人？”

        松鼠停了一会，这才眨着豆子一样的眼睛道：“你认识雨柔？”

        曦葵将它往地上一丢，松鼠利落落地的同时又变成了一个男子。

        “你怎么也是男的？！”熊老汗在一旁发出怒吼声，被纪泽川踹了一脚。

        “闭嘴。”

        “是雨柔告诉你我的身份吗？我叫一澜，是住在附近山上的松鼠精。”一澜不安地绕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抬眼打量曦葵。

        很强大的人类，之前她出手打熊老汗的过程他都看到了，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仿佛只是吹了一下灰尘。

        之前可以欺负他们这些小妖怪的熊老汗不过几息之间就被打得抬不起头。

        他一发现就想趁乱逃跑，可却被当成人类弄昏了过去，好在他有灵力护体，没一会就醒来了。

        可还是逃不过这个人类的手掌心。

        曦葵点点头，幼崽的名字好像是叫这个来着。

        “你是如何掩藏你的气息的？”

        这才是她最好奇的点，她对于气的敏感很强，但是这处地方却完全没有一澜的气味，哪怕他站在自己面前，气味都微乎其微。

        “我胆子小，大场面不敢见，一直在修炼如何躲藏自己的方法。”一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出现在这里是怕自己的朋友被他抢？”纪泽川趁他们停下来的空隙赶紧问道。

        一澜道：“我的朋友莫雨绵前段时间要被她爹嫁给一个老男人，她不愿意就想离开，可是我发现这个家伙一直在偷偷跟着她。我不放心就让她藏在自己房里，我先来这里打探情况。”

        纪泽川讶然，“莫先生要嫁女？”

        曦葵点点头，和他讲了之前在莫家发现的事情。

        “莫先生经营名声多年，却在儿女婚事上钻了牛角尖，过于追求名望，却忘了作为读书人最重要的风骨和底线。”纪泽川感慨，莫玉山进京赶考之后，文人风骨徒剩表面，内里的全是京城陋习。

        “雨绵的父亲还做过更多过分的事，只是雨绵从来不说罢了。”一澜愤愤不平道。

        纪泽川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但是现在他已经被你们抓了，我…我可以走了吗？”

        “恐怕不行，”纪泽川突然想到，“曦葵，你在他身上下一个禁制，让他变成原型不能使用力量，然后松鼠把它带走，先把他关在外面。”

        曦葵点点头，在熊老汗身上点了几下，封印住他的经脉。

        熊老汗痛苦嘶吼几声，不断发生变化，体型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头棕熊。

        纪泽川对一澜道：“有劳了，相信现在你应该不怕他了。”

        一澜苦着脸：“好吧，我先把他带回山上，但是你们必须快点将他带走，我们山上有好几只妖怪呢，他们不见得愿意的。”

        好几只……纪泽川沉默，墥县这边的妖怪还挺多。

        “你放心，等我们找到处理他的办法，就将他带走。”

        有了纪泽川的保证，一澜这才松了口气。

        “世子，那些女子怎么办？”徐进见熊老汗已经变成了一头熊，终于敢靠近他们了。

        这些女子虽然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伤害，但这段时间以来光是看熊老汗的模样都要吓出病来。

        “我可以抹去她们关于妖怪的所有记忆。”曦葵道。

        妖怪和人类本不是泾渭分明，但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们是可以将人类的记忆修改的。

        “那便再好不过。”纪泽川再次惊叹术法的神奇，若是人类学会了这些东西不知道会有多方便。

        在食物面前又大显身手了一次，曦葵突然感觉得意起来，轻哼一声走向那群昏倒的女子。

        一个个在她们的额头上轻点了几下，术法就完成了。

        一澜看着她的动作目瞪口呆，结巴道：“这…这个术法…非…非常难，你…你这么容易…”

        曦葵将垂落在脸侧的头抚开，“小松鼠，我可是集天地精华而生的玉石，活了不知多少年。”

        “啊，居然也是妖怪吗？！你身上都没有妖气。”一澜围着曦葵转了一圈，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也是妖。

        天生没有妖气的妖怪他从未听说过，一般矿石成精身上也是有妖气的，虽然和他们这种活物不太一样。

        “好了，该走了。”她拍拍手，身上聚出一个光圈，将所有人裹住。

        光球向上空飞，飞出清湖山的时候，原本结成冰浪的湖水瞬间融化成水，充斥整个湖盆，将湖底覆盖住。

        曦葵带着他们一路飞回了墥县县城外的不远处，在无人的树丛中将他们放下。

        “好了小松鼠，你带着他先走吧，我是墥县的知县，就住在县衙里，有事可以来找我。”纪泽川把身上的雪拍干净，转头又吩咐徐进回去喊人来将这些女子带回去。

        一澜应了一声，临走时又回头望向曦葵：“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雨绵的情况。”

        “可以。”曦葵大方答应，她之前还说要帮莫雨绵呢，再去一趟也无妨。

        一澜感激地道谢，拖着熊老汗就往深山的方向去了。

        剩下曦葵和纪泽川两人还清醒地站在这里等徐进喊人过来。

        曦葵伸手勾住纪泽川的脖颈，将自己挂在他的身上，想起之前在莫家被问名字的问题。

        “你叫什么？”

        她还不知道食物叫什么呢，总是听别人喊他柿子柿子的，食物的名字不会还真就是一个吃的吧？

        “我姓纪，名泽川。”纪泽川折下一旁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宝玉之所藏，山川被光泽。”纪泽川低声念了一句诗，又满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的名字不同的人和我说过不同的说法，母亲说是泽被百川，父亲说是川河大泽，浩瀚广阔。”

        “但我知道，我的名字其实是先皇取得，父亲不能改。年幼我还同父亲关系尚可时，父亲会说一个好的寓意，若现在再问一遍，他大约只会说先皇祝愿，不可更改吧。”

        难得的，曦葵不需要通过他的气味，而是直接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落寞。

        他的家人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她跳下来夺走他手里的树枝，在他名字的旁边也写出自己的名字。

        “曦葵，从我有记忆起就叫这个。”

        纪泽川看着两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天边的夕阳透过树枝分叉投在上面，明明在雪地上，却有泼墨留白，书写永恒的美感。

        “那个幼崽说我的名字是一种花，是的嘛？”曦葵想起莫雨柔知道她名字时说过的话。

        身边的人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指向他们身侧一朵摇曳绽开的花朵上。

        花朵通体呈白色，没有繁复的花瓣，六个花瓣围着中间淡蓝色的花蕊，翠绿的根茎在雪地上很是显眼。

        放眼望去，它的痕迹遍布在每一处。

        白雪铺满天地，只剩它点滴的绿色点缀人间。

        “这就是曦葵花，是一种大夏特有的花。”

        它很普通，生长在这个国度的任意角落，是文人墨客都不愿歌颂的野花。

        它生性顽强，花期很长，无论在寒天雪地还是沙漠戈壁，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养它很简单，只要有土壤它就能生长。

        但这些，都不需要告诉曦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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