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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蓄势而待


  黑衣老妪年纪虽大,但她的易容手法却并不如那小小年纪古灵精怪的林铛儿,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终于将袁纾脸上那特殊材质的易容假面完全去除。

  容颜重现,袁纾本该欣喜,但身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密窟中,她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尤其她容貌虽复,贪梦香导致的身体乏力却在数日之间难以恢复,行动更是多有不便。

  这仙境中的房间并不算很多却都很豪华,侍女的数目同样不多但个个都是教主的虔诚信徒。袁纾和苗千千住在一间侧殿中,规模与装饰虽然不能同那吉祥殿相提并论,但起居用品亦是高雅一如王宫大内;伺候袁纾和苗千千的侍女有两个,她们二人做事本分言语低卑,与清扬相比显得十分木讷无趣。

  仅仅只是几日时光,袁纾已经认定了苗千千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姑娘,虽然她对男子天生厌恶,但好在这仙境里根本就见不到一个男子。而她对同为女子的袁纾,简直可以说是一见如故,非但不设任何心防,连袁纾的吃穿用度也都安排得与自己毫无二致,甚至害怕袁纾在此间苦闷而每日为袁纾讲许多幼稚天真的笑话故事。这样的真诚,令袁纾对她的诸多隐瞒充满了愧疚,袁纾下定决心定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带她回到地面上人世间,她也告诉了苗千千好几个香料古方,苗千千高兴得无可无不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便去准备配香的事宜。

  黑衣老妪就是苗千千口中为人和善的婆婆,她对苗千千可以说是亲如母女无微不至,可起先对袁纾的态度却并不十分友好,袁纾自是明白,凭着自己这张极其丑陋的脸孔,有人能喜欢的起来,那才是真的奇怪。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袁纾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当袁纾脸上的最后一层假面皮肤剥离之时,黑衣老妪面上现出万分的惊讶,纵然她早就想得到袁纾该是美女一位,却还是没料到她有如此绝色。黑衣老妪看着袁纾,似乎越看越好看,连一旁赞叹不已的苗千千都置之不顾,直到袁纾被看红了脸,她才喃喃自语地走了。

  黑衣老妪刚刚走出房门,苗千千已从背后拍了拍袁纾的胳膊,她看着袁纾的脸又是揉搓又是捏弄,面具上看不出她的神色,但仍能看到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袁纾苦笑着,道:“你知不知道,这双手除了能捏人的脸还能做什么事情?”

  苗千千眨眼道:“那可多了去了,不知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袁纾道:“配制香料。”

  苗千千道:“太好了!你这就能随我一同配制真正堪称极品的香料了,我已将前几日你所说的原料找齐了大半,你先来看看合不合你的要求。”

  袁纾道:“你是说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苗千千道:“当然,不是现在又待何时?”

  袁纾道:“现在不行。”

  苗千千道:“为什么不行?”

  袁纾道:“我想带你去凡间,看看人世繁华,到那时再配属于你自己的独特香料。”

  苗千千道:“真的么?你愿意带我出去?”

  袁纾道:“当然,这件事本来就一切都要看你的主意。”

  苗千千道:“我做梦都想去外面看看!”她说着,又突然犹豫了起来,道:“不过……我怎么能将教主和婆婆丢在这里呢?教主倒还无妨,她对我本就不甚待见,但你也看到了,我是婆婆唯一的命根子,她年事已高,也不知还剩多少命数,我实在不忍心弃她而去。”

  袁纾道:“若不忍心丢下婆婆,不如我们就带婆婆一同走。”

  苗千千瞪大了眼睛摇头,道:“婆婆不会走的,她将仙境看成是自己的家,况且,她对教主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会愿意离开。”

  袁纾道:“那可如何是好?”

  苗千千道:“其实我早看出,你很思念你在凡间的亲人朋友,对么?”

  袁纾道:“你明白什么叫亲人朋友?”

  苗千千目中现出悲哀的神色:“我出生在仙境,自然是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的,但婆婆告诉我,凡间之人都有兄弟姐妹叔婶姨舅,而且还会有比亲人更加投机的朋友和爱人,他们遇到了知己,甚至愿意为了对方而失去生命,尤其是女子,更容易被这些伟大的感情所牵动而成就仙人也达不到的境界。”

  袁纾道:“婆婆说得对,我虽然经历也不算多,但亦听闻了诸多人世间的心心相印,其中也不乏兰因絮果。对我而言,亲人朋友,正是你所说的这样重要的存在。”

  苗千千道:“凡人愿为了知己而死去,可我却明知你想离开而留你在此陪我,我究竟连凡人都不如了。其实,这几日我也想过放你一个人出去,但……但我果真舍不得,沅舒,你可知,你是我长到这么大以来交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她说着,眼眶中已经湿润。

  袁纾一把抓住了苗千千的手,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如今就算你放我一个人走,我也是绝不愿意的,要走,咱们就一起走。”

  苗千千道:“谢谢你!沅舒,我答应你,一定同你去凡间,也请你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给教主和婆婆一个交待。”苗千千湿润的眼睛已变成了坚定的笑眼,她的双眸,就像是阴霾中的第一线阳光,黑夜中的第一颗明星。

  袁纾的语声也笃定而果敢:“我相信你,我们绝对可以一同走出去。”

  此时的袁纾还不知道,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绝对”之事,当她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早有天命安排。不过,世界上总还有一件事是绝对的,那就是时间。

  时间的绝对性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有不同。

  有些人觉得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稍不留神便又迎来新一轮的百草权舆,因为他们的生活总是过得充实而快乐、勤奋,他们懂得享受劳作的乐趣,也懂得利用闲暇光阴来填补精神上的空虚,所以在他们眼中,时间就像一辆匆匆前行而装载愈丰的马车,不会因道路崎岖而停滞更不会因旅途无趣而虚度。

  而另一些人呢?他们却总是视日如年,明明到处花晨月夕,可他们还是把时间过得就好像永远过不完一样,因为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悲哀与愁苦,有的更是终日无所事事怨天尤人,所以在他们眼中,时间就像一个漂流无依的鸡蛋空壳,漫漫人生直到终了也只能得到个一无所获的结果。

  但时间的绝对性却永远不会改变,无论人们如何感觉,一天就是一天,一月就是一月。

  这一天、一月,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发生丝毫的变化,但这一天、一月,却可以让很多人,很多事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甚至翻天覆地沧海桑田。

  袁纾在仙境中,已经待了二十个日夜,这意味着苗千千也按照约定准备了二十个日夜,她已挑选好了足够出去花费的金银珠宝,也在暗地里摸清了出去的所有机关和密道,她甚至画出了一张详尽的仙境地图。

  余下的,便都是难办的人情之事了。

  幸运的是,三天前,神女教那威严逼人的教主已经进入仙境宫殿最深处的玉窟中进行闭关修炼,据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出关的。苗千千没有了教主的束缚,剩下的挂心之事,不过就是年老无依的婆婆罢了。

  袁纾深知苗千千心中愁绪,并不敢催问,只是经常靠在寝殿的玉柱旁黯然失神,她早已消磨了对哥哥来救自己的希冀,更多的,是对袁纡和母上的思念,她从来也没有离家这么久过,更没有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待在陌生环境中如此之久,她盼望着苗千千能尽快与自己一同回到地面上,什么神女教的秘密,什么擂台背后的阴谋,她相信只要出去将此间见闻告诉袁纷,袁纷定能妥善解决。而袁纾自己,她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年的考验之路,回到伊然宫中,回到母上的身边。

  这一天,袁纾正与苗千千坐在榻上对弈棋局,苗千千眼看着落了下风,正在苦思冥想之间,突然听到一阵银铃之声远远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苗千千立刻起身道:“泣风铃如何响了,难道仙境来了不速之客?”

  袁纾看她面上十分凝重,心头一动,转目望向门口守着的两名侍女,侍女也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不安道:“咱们这里多年未见陌生外客了,这会是什么人?”说完,侍女便立刻捧上了袁纾和苗千千的外衣,并迅捷地为她二人整理好了形容,收拾停当,便一同奔向吉祥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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