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兄弟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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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不能，至少不应该。
虽然一路上把三只小崽子吓哭了好几回，但源赖光自认不是什么魔鬼，一展手臂就把他们挡在身后，脸上堆起一个干笑。
“不至于，不至于，口头教育一下就可以了，他们毕竟还只是孩子。”
“哦，好，那就口头教育。”杀生丸闻言，十分干脆地收起了皮带，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就跟早有准备似的。
源赖光挠挠头发，莫名感觉自己被套路了，然后一转念，他便想起自己看过的书里的一句话。
若是你说这屋子太暗，需要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说要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注]
妙啊，果然是被套路了！
源赖光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就连窝在他怀里的斑，眼神也逐渐微妙起来。
嘴角抽了抽，他望着身前面无表情又理直气壮的英俊男人……男妖，也懒得再掰扯这事，侧过身体，让出道路，示意小犬妖们回到他们老祖宗身边去。
三只小崽子偷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不是骗自己，才欢天喜地地扑向杀生丸。
杀生丸虽然面有嫌弃之色，但还是任他们扑进怀里，抱住自己的大腿或扯住衣角。
“多谢。”他向源赖光轻轻颔首，想了想，从大衣的内袋掏出一只木制小盒子递过去。
源赖光迷迷糊糊地接到手里：“这是什么？”
“我听玉藻前说你有……你精神不好，这是我常用的降噪耳机和安眠药。”杀生丸戴上帽子，低垂的帽檐遮去眉眼，“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疾病多会带来睡眠问题，睡前戴上耳机，放空思绪，再难受的时刻，睡一觉便过去了。”
“……”
在心里的记仇小账本上给玉藻前狠狠画了一个“正”字，源赖光礼貌一笑，投桃报李：“谢谢啊，我记得犬妖因为听力过于发达，所以受噪音影响较大。我知道有个地方很清静，是八原山上的一座寺庙。你若没事，可以到哪里坐坐。”
杀生丸倏然抬头，露出一双微亮的眼，言简意赅道：“地点。”
八原寺庙不多，但大多香火旺盛，能称得上清静的，也只有以私宅为庙宇，不对外开放的那座。
源赖光之前给帮助过的小妖怪指点栖身之地时就指过这个地方，但只让它们在附近藏身。杀生丸是大妖，不惧庙中和尚的灵力，只要上门时态度好一点，应当不会被拒绝。
于是源赖光给杀生丸指了方向，又收获一声来自大妖的“多谢”。斑听着这两声道谢，简直是猫爪沾水摸电线，爪麻了。
正事说完，杀生丸也没有与源赖光多做接触，领着自家的小崽子们离开了植物园。
田沼要站在远处等待，见源赖光的事谈完，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上前来。
“这位先生，它……”田沼要一边说，一边看向他怀中的斑。
“你家的大猫。”源赖光心领神会，直接把斑塞到他手里，又稍微弯腰，屈指弹了弹它的耳朵尖尖，“交朋友的事下次再说，如果我们的缘分能深厚到让我们再见第二次的话。”
听见这话，田沼要脸色一僵，斑则大大方方地冲他挥了下爪子：“会有机会的，你家弟弟跟这小子不是朋友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源赖光看看五官僵硬成石刻的田沼要，再看看不断点头的黑泽阵，耸耸肩，默认了这个说法。
“走吧小子。”斑跳上田沼要肩头，不动声色地拍拍他，“该回去了，别让夏目担心。”
“……好。”
田沼要恍然回神，再望向对面的兄弟二人时，心头生出几分无奈：“二位，再见。”
“再见。”黑泽阵挥手道别，顺便补上之前漏掉的自我介绍，“我叫黑泽阵，他是我哥哥，源赖光。”
田沼要微笑点头，然后将斑从肩上抓下来揣进怀里，转身离开。
冬日的风中依稀传来一人一猫的对话。
“那位先生也是妖怪吗？”
“不是，妖怪没有他可怕。”
“啊这……”
源赖光笑了一下，回身搂过黑泽阵肩膀，带着他踏上另一条下山的路。
“走了，回家睡个午觉，晚上一起去找那只狐狸蹭他的大餐。”
黑泽阵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哥，你的人偶服呢？”
“放在树林迷宫外面了。”源赖光对于自己忘了拿回人偶服的事毫不心虚，“一会儿有人去打扫的时候会拿走的，不用担心。”
“哦。”黑泽阵再次点头。
冷风扫过路旁的树木，掠起像笤帚拂过沙土的轻响，在寂静的深冬时节更显宁静和寂寥。
穿过层叠错落的树荫，源赖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跟在身旁的人，他长着一副英俊相貌，不开口时气质成熟冷漠，全然看不出心智有缺的模样。
联系到他出事之前，找玉藻前做的方方面面的安排，源赖光大致可以勾勒出他以往的形象，稳重又高冷，心思缜密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身死之前的“源氏家主”无疑是同一类人。
这样的人，即便心智退化之后也从未表露出丝毫和“孩童”有关的特质，他或许单纯，却并不天真或任性。
源赖光想，如果他真的有个世人皆知的弟弟，也许就是这般模样。
都是有獠牙利爪、性情凶狠的猛兽。
黑泽阵现在是特殊时期，就像落难的凶兽，勉强能与另一只同类共存甚至相互取暖。不过，若是哪一日他恢复了心智，取暖恐怕就会变成厮杀了。
要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尽快将人送走呢？
源赖光思考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后脾气也变好了，换做上辈子的他，黑泽阵现在已经凉透了。
“哥。”
冷不丁的，黑泽阵叫了他一声。
“嗯？”源赖光转头看他。
“我很想……靠近……接近那个人，就是我刚才介绍的那位新朋友。”黑泽阵皱起眉头，相比刚开始那会儿，他的表情幅度大了一点，“可我明明不认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除了源赖光与玉藻前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有印象，况且虽然心智不全，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这种念头来得莫名其妙，让他十分不解。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能表达疑惑的人也只有源赖光了。
闻言，源赖光倒是没多想，随口答道：“有的人生来就投缘，哪怕在街上偶然看到一眼都会心生好感，所以才有一见如故和一见钟情两个词语。这事儿很正常，不用多想。”
“哦……”黑泽阵隐隐感觉不对，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依旧将这个回答牢牢记了下来，“那我对他算一见如故还是一见钟情？”
“啊这……”
突如其来的感情问题把solo了两辈子的源赖光问住了，他捋了捋深紫色的发尾，决定用反问代替回答。
“你能形容一下对他的具体感受吗？”
“嗯……”黑泽阵略做思考，“有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他的气质让我觉得很舒服，没来由的想亲近他。”
熟悉感，想亲近。
源赖光迅速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两个关键词，再将其结合常识经过一番缜密的梳理和推演，最终得出答案——
“是一见钟情！”源赖光用肯定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我是喜欢他咯？”黑泽阵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应该和他告白吗？”
“……”
没想到他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直球选手，源赖光轻咳一声，搭着他的肩膀劝道：“告白这种事，还是等你们真正熟悉起来再说吧，万一他不喜欢你，你贸然表白，只会让他困扰。”
从他的话里，黑泽阵敏锐地察觉出一些弦外之音，反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不能让他困扰，应该让他开心？”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源赖光十分自信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好吧，那我先和他从朋友做起。”黑泽阵用力点头，翡翠色眼睛明亮而纯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源赖光已经忘记了先前的纠结，拍了拍他的手臂，直呼孺子可教也。
兄弟两人就这么用正确的条件，正确的公式和方法，推理出了完全错误的答案。
……
新剧杀青后，玉藻前婉拒杀青宴会的邀请，自己开车来到八原，在山脚的温泉旅社内定了一个套间。
他换下繁复的戏服，着一身浅紫色的浴衣，面上戴着半只狐狸面具，披着长发赤脚走到窗前，就着黯淡的星辉，看雪中走来的两人。
源赖光正和黑泽阵说些什么，后者虽然神色淡淡，却能明显看出两分狡黠之色，像是故意做了什么气他的事，惹得他叨叨个不停。
“大冬天用冷水洗澡，你的脑子是被雪冻住了吗？”
“我不会用热水器。”
“不会用就问我啊，中午那会儿你不是挺能叭叭的吗？”
“你出去买泡面了。”
“那就等我回来再洗呗！”
“不行。”
“为什么？”
“我有洁癖。”
“……你有个锤子。”
“哥，你才有锤子，我没有。”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进温泉旅社，正要问服务员玉藻前的房号，就看到他从走廊的另一端走出来，木屐落在地板上，发出悦耳的轻响。
“餐已经点好，”他摘下狐狸面具，褪去浓重的妆容，素颜秀雅而清俊，笑意明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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