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家这边，林湘一离开，周红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她烦躁地说：“我每天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部是我在打点，我对林湘也是疼爱有加，可你们都看到没有？我疼人家，人家随便一个不高兴扭头就对我摆脸色看。”

        林媛媛：“妈，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是刚醒过来，心里面存着掉进河里的害怕惊悸没有恢复过来，你让她缓缓。”

        周红嘴上说个不停，埋怨道：“就她能耐，我看她是一个人受罪了觉得不高兴，想着把我们全家都给拖下水。我真是管不了她了！我把她养这么大，福气我没有享到，我反倒是从她那里得到一肚子气。”

        林媛媛嘴角微翘，虽然她是很高兴听到周红对林湘的骂骂咧咧，这会让她觉得林湘不过如此，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安，仿佛要发生什么她不想见到的大事。

        是错觉吧。

        听够了周红对林湘的指桑骂槐，林媛媛放下碗筷，她把桌上的鸡蛋拿起来，小心的放进衣服口袋里：“我出去一趟。”

        周红：“你又从家里拿鸡蛋，你这个不省心的，你是要拿给谁吃？家里哪有那么多的鸡蛋让你拿去祸害，你快把它给我放回来！”

        林媛媛躲开她：“我自己吃！”她躲开周红的手，几步跑到院子出门了。

        追不到人，周红心烦意燥地拍桌，拍得很大声，今天是怎么了，她怎么哪里都气不顺！

        林老太掀开眼皮：“不就是一个鸡蛋吗，你管她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不管怎么说，媛媛又不会吃亏。”林媛媛这丫头是林家最有心机的。

        周红：“这不是吃不吃亏的事，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近跟知青院那边的知青走得近，那些知青都是城里来的人，一个个的心眼比蜂窝还多，我能放心她把家里粮食拿去给他们吃？我不知道对她说过多少次，让她离那些知青远点，她非不听。”

        周红这辈子最疼的依旧是她儿子林富，其次是林媛媛。以前林媛媛没有吃过鸡蛋，鸡蛋全部是给林富吃，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媛媛也闹着要吃鸡蛋，不给都不行。

        给就给了，反正是她生的。

        林老太还是那句话：“媛媛不是会吃亏的人，你不如把管她的心思移一点给湘湘，我就没见过湘湘她吃过几个鸡蛋。”

        周红瞪眼：“林湘都是多大的人了，她还吃什么鸡蛋，要不要脸啊！我又不欠她的，相反是她欠我的，我能养着她就不错了。妈，你别觉得我苛刻她，那孩子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这也不是我在瞎说，之前她可是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今天这顿饭是她吃过的最像人吃的饭。你听听，听听，我不就是平时让她搭把手做个饭吗，哪里知道她怨气这么大。”

        林老太叹气：“唉，你们都委屈，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可是周红，你不要忘记她是咱们林家的孩子，是你二弟二弟妹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做人，要讲良心。得了他们那么多的好处，你多照顾湘湘一些是做人应有的本分。”

        林老太看着周红，教导道：“湘湘年纪大了，她还能在家里待几年？她以后总是会嫁出去，她是个贤妻良母的料子，要是有一个好婆家，她也能多帮衬林富。你现在不对她好，反而让她跟你在心里存着一个膈人的疙瘩，她以后能愿意帮衬娘家吗？”

        周红梗着脖子说道：“我有媛媛，媛媛是林富的亲姐姐，她又能干机灵，比林湘出息多了，我不去仰仗自己的亲女儿凭什么要去仰仗林湘？”

        林老太摇了摇头，对于眼前自信满满的周红她都有些不忍直视。

        简直糟心。

        周红这个媳妇在刚进门的时候看着还好，虽然有些贪小便宜，嘴碎，但她对林青山好，又生下林富这个儿子，大体上还是能拿得出手。可是和二儿媳妇一比，周红就要逊色许多。周红整日不是在嫉妒二儿媳妇，就是在拈酸吃醋二儿媳妇的嫁妆多。她能将二儿媳妇留下的林湘当成老黄牛使唤，还不是在发泄她对二儿媳妇的怨气。

        心眼小就不提了，周红的脑子也不行。说什么仰仗林媛媛，林老太人老心不老，她能看不出来林媛媛是个心思深的？林媛媛要是真有出息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撇开想占她便宜的周红。

        要知道林媛媛每日春心萌动的拿着鸡蛋去知青院，到底是去见了哪个男知青，她是一点口风都没有对周红漏过。

        林媛媛那丫头靠不住。

        林老太：“你想仰仗媛媛，也得她愿意让你仰仗才行。你看她在家里酱油瓶倒了她都不愿意扶一下，你让她做饭喂鸡这些事她又做过几次？湘湘当初可是一听到你说做饭累，她就把做饭的活接过来，除了做饭，你说喂鸡洗衣服累，她还是一样接过去。甚至就连下地这种苦活，她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去做了。湘湘这孩子心性好，没有她，你能过得这么轻松？”

        “那时候湘湘才多大？她能做的事，媛媛做不到吗？你与其指望她，还不如多多指望湘湘。你如果不是我媳妇，不是林富的妈，我都不愿意说你。”

        周红一噎，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对于林老太给林湘的评价，她找不到反驳的地方。林媛媛是她生的，她能不知道林媛媛凡事都只顾她自个的脾性吗？

        她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认林湘比林媛媛好，一承认，她就会想起二弟妹还在世时，人人都说她不如二弟妹。

        周红收拾桌上的碗筷，进到厨房忙活。林老太见周红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听，她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到院子喂鸡去了。

        两人正忙着，林村长和村长媳妇带着一群人走进来。见到村长媳妇的手里亲热地牵着林湘的手，林老太一顿，笑着跟林村长打招呼问道：“狗娃，你来就来了，干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我一个老婆子可经不起这个吓唬啊。”狗娃是林村长的小名，村里稍微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

        林村长干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心为了我们这个村，从来不干吓唬人的事，你可别乱说。”

        林老太：“那你来是为了？”

        林村长开门见山地放出大雷：“林湘今天来找我们，说是要将她爸留下来的工作捐给村里人。”

        林老太跟周红一起震惊：“你说什么？”

        周红抢在林老太前面说道：“什么捐工作，工作是她的吗？那是我们家青山的工作！我说村长，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你今天怎么跟一个孩子说的胡话认真起来了。”潜台词在说林村长是个糊涂虫。

        林村长抬头看了她一眼，周红稍微有些怕，但想到工作，她又挺起胸口，她怕什么，她说的都是实话！

        村长媳妇冷笑：“周红，什么叫工作是你们的，我可真是笑掉大牙。林杰死了，他留下来的工作应该留给他女儿林湘，而不是留给林青山。就算林湘是个女孩子，她当不了司机，城里要把工作收回，那也该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当做交换。结果呢，你家的林青山硬是一声不响的将工作抢了。”

        “抢了林杰的工作不说，你们还把林杰和李红桃这对夫妻死后的赔偿金也给抢了。”村长媳妇环视四周，“就连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它也是林杰和李红桃建的。别人是吃绝户，我看你周红也不弱！整天把林湘使唤来使唤去，恨不得她一个人将你们全部都给伺候了，你好好看看，林湘瘦成什么模样了！你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你就不怕半夜她爸妈来找你吗？”

        周红被村长媳妇的话吓了一跳，她心乱如麻，强装镇定：“你、你别胡说。”

        村长媳妇冷笑：“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就怕你不敢承认。”

        周红能和别人怼来怼去，她却不敢怼村长媳妇。因为村长媳妇是杀猪匠出身，把她惹怒了，村长媳妇那跟蒲扇一般大的手说不定就得甩到她脸上来。

        看到村长媳妇旁边站着的林湘，周红眼一厉，她走过去抬手想打林湘耳光：“林湘，我就知道你没有良心，我是你大伯母，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当初要不是我养你，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带着外人来数落我？”

        林湘反手抓着周红的手，力气很大，周红摆脱不了。周红诧异地看着她，没有想到林湘的力气会这么大。

        林湘看出周红的疑惑，她眼眸冷静，脸上却露出令人同情的伤心：“大伯母，你已经恨我恨到这个份上了吗？你的指甲这么长，要不是我常年下地干活，有一把力气，抓住你想打我脸的手，我的脸说不定就被你给毁了。”

        众人哗然，村长媳妇更是推开周红，一把将林湘护在身后，她指着周红的鼻子说道：“你要是有不满冲着我来，你对付林湘一个孩子干什么，我今儿就告诉你了，有我在，你欺负不了林湘！”

        “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是啊，亏我真的以为她对林湘好，结果她都是装的。你们瞧瞧，她和林家人一个个吃香的喝辣的，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林湘却是瘦得身上只剩下一把骨头，咱们林家村依山傍水，哪怕是孤儿都没有林湘瘦。”

        “你们没听村长和他媳妇说吗，周红和林青山两口子贪得很，他们是将林湘父母留下的工作、房子以及赔偿金都抢了，林湘可真是一个金娃娃。要是换成我得到那么多的好处，我还不得将林湘供起来。”

        周红被众人异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她就像衣服被剥光一般的难受尴尬。

        林老太同样脸色不好看，她不想林家的名声就此毁掉，她运了运气，端着慈祥的笑容说道：“林杰跟青山是两兄弟，他们从小感情就好，林杰活着的时候说过要将青山也给带进城里当司机。我知道林杰的工作是留给湘湘，可那会儿湘湘还小，她不懂事，我是林杰的母亲，是湘湘的奶奶，我就做主把工作给了青山。青山当了好几年的司机，工作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别人同意，他的领导也不会同意。”

        林湘低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林老太比周红要聪明，她先是提出原主父亲说过要让林青山当司机的遗愿，再点明她是长辈，用长辈的身份压制林湘，最后暗示村里人，林青山有领导护着。

        就是这样聪明的老太太，硬是眼睁睁的看着原主在林家被压榨得像头老黄牛。

        林湘轻声说道：“术业有专攻，我爸干司机干得好，地里的活反倒是干不好，大伯恰巧相反，比起当司机，他更擅长干农活。大伯干不好，村里总有人能够干得好。奶，我想要爸留下的工作被人发扬光大，我不在乎这个人是谁。”

        你不在乎我在乎！林老太心口难受得不行：“”她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肉要拦在自己锅里，这个道理林湘怎么就不明白！

        是，二儿子林杰的工作是被大儿子林青山抢了，可不管怎么说，林青山是她大伯，是她的亲人！林青山有出息了，林湘嫁人了，才能有娘家给她当靠山。

        林老太身体晃了晃，都是孽障，她说什么来着？让周红对林湘好一点好一点，不要一直欺负压迫她，瞧瞧，林湘的反抗这不就来了？

        林湘适时的啜泣，声音悲凄。看到她在哭，人群里那些对她顶撞反驳林老太这个长辈的人也不在皱眉头，林湘到底还是个孝顺孩子。

        林湘余光瞥到这些人的神情，心里满意，不枉她掐大腿哭了一场。她之后是要在村里生活，不想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声。想要出门很难，不管去哪里都得要村里的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

        林湘带着哭腔说道：“大伯当了几年的司机他够本了，奶，工作捐给村里这事你不要再反对了好不好，村长他们都同意我捐了，我不能出尔反尔。”

        林村长和吴支书等人点了点头，他们谁都没有逼迫，是林湘这个继承人自愿捐出来的，人群里有不少年轻男人都在想来竞争这份工作名额，想进城当司机。

        村长媳妇瞥了他们一眼，哼，他们竞争就竞争吧，反正争不过她家的大强。

        都到了这个份上，林老太还能说什么？工作的继承人不是她，而是林湘，当初林青山进城当司机用的也是林湘的名义。

        村长媳妇又说道：“工作的事解决了，那现在就来说说房子和那笔赔偿金。”

        周红跳脚：“房子怎么了？房子不是抢的，这是孝顺妈的，林湘！你敢把妈赶出这套房子吗！”

        闻言林老太赞赏地看着周红。

        林湘故作惊讶地问：“我为什么要将奶赶出去？奶住在这里是应该的，爸妈不在了，本就该我来替他们孝顺奶。就算要搬出去，也应该是大伯母你搬啊，你总不能让大伯从此以后担上一个强占弟弟弟妹房子的坏名声吧，明明你们有房子。”

        周红的脸瞬间憋红了，不客气的对着林湘破口大骂，林老太神情不满的看着林湘，林湘当做没看见。

        林村长他们得了好处，自然不能看着周红欺负林湘，他们做主让周红搬出去，回到他们的房子，林老太倒是可以继续住下来，奈何她想跟着大房，不愿意留下来。

        林湘伤心捂脸，面对林老太的拒绝，她强忍伤心的对林老太说：“奶，你要是在老房子住得不开心，可以随时回来。”

        至于赔偿金，在林村长等人的要求下，林老太让周红拿出五百块。一开始周红只拿出五十，林湘漫不经心地说赔偿金具体是多少可以到城里询问，周红只得老老实实地拿出五百块。

        整整五百块，看到它的人眼睛都直了。

        林老太恨铁不成钢地说：“湘湘，财不露白这句话你是听过的，你该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你大伯他们搬出去吗？”

        都到了最后一步，林湘傻了才会放弃。

        她拿出四百块，交给林村长：“村长，我知道你们想要建小学，这笔钱你们拿去建学校吧，要是爸妈知道了，我想他们也会高兴的。”

        林村长跟吴支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夸赞：“好！好啊！”他正为了建学校没有钱发愁呢，林湘这孩子真是好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林村长高兴了，愿意多看顾一点林湘，反正不费力。

        他说道：“你一个人住，要是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家离你这没有几步远。”

        村长媳妇同样很高兴地说：“林湘，我知道你念旧，所以这几天我会经常过来帮你看着她们，你别怕，你也是有人护着的。”

        林湘腼腆一笑。

        将人都送走后，林湘理不理会想找她算账的周红，走回房间啪嗒一声关上门。这一家人，谁想伺候就去伺候，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周红气得拍胸口，捶胸顿足：“妈，你不教训她吗？她不光毁了青山的工作，还让我们损失那么大一笔钱。”

        林老太黑着脸说道：“你没听见村长和他媳妇离开之前说的话吗，有他们在，谁敢教训她？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对她好点，对她好点，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老实人发怒了，你就该受着。”

        周红被林老太的话堵得心口疼，她和林老太的眉头皱起来的程度都能够夹死蚊子。

        另一边，林媛媛浑然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情。

        她一脸娇羞地站在韩代明面前，抬手将手中的鸡蛋递给他，眉目含情：“韩知青，你饿了吧，给你，这是我专门从家里给你拿的鸡蛋。它营养多，你吃了补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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