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影。

        尖的三角塔形的房子，整齐地陈列着，红砖，黑为底色挂着商铺名字的牌子有的斜逸着，有的挂刻着，有色彩的墙便多了几分肃穆。路是灰色的砖，干净整洁。路灯能看出古朴的菱形，黑色的框组构在昏黄色的玻璃外面，里面亮着，发着暖亮的光，在雾气里却朦胧出冷淡的意味。天有些亮了，在灰蒙蒙的天幕上散发着看不见的白，把漆黑的世界变得灰扑扑的，不远处的公园里，却能看出模糊的一片红黄层叠，地上铺着一层彩色的落叶，宁和安静，空气湿漉漉的。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公园处闪出，他好像是凭空出现的，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木棍，出现时有些狼狈，因为他没有站稳，晃了个趔趄，一脚先踏在落叶上，发出枯脆窸窣混杂在一起的声音，紧接着是轻一些的窸窣重复，这时，他才站稳了。这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穿着正装，领口散着三颗扣子，面容英俊，黑色的鬈发有些零乱——本应在鬂边的头发跑到了前面，并且似乎有些湿，呈现着与其他头发不一样的卷曲度，或许是因为雾气，或许是因为汗水，但他灰黑色的眼睛很坚定，不见疲态和慌张，迅速地打量着四周，思索也在这一刹那完成，他原本明显迈向左边方向的步子，转为正前方，然后他消失了。

        这一次出现，他在刚刚那个公园与这条街道居民区的交接处，离他刚刚所在的位置大约三百米，只是那么一眨眼的瞬间。他径自走了进去，把一块禁止入内形状的小木牌抛在了身后，像弹簧一样前后地抖动着。

        在许多人看来，他走去的地方是公园的草地，大人们从不靠近，也从没有奇怪过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块牌子，每次他们偶尔走到这里时也都会自动走开。只有小孩子能够偶尔进去，他们所看到也只是草坪。而他走过一部分的草坪，然后停下，对着空气，犹豫了一下，最终用他的木棍戳了戳，前面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因为木棍停下的终点很整齐。

        空气里没有出现什么奇迹，他有些焦急又似乎是懊恼，鬓边的头发完全湿了，他在流汗，汗珠很快地聚在额头上，然后往下流。不是因为惊慌和急切，倒像是在忍痛。可他深色的正装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抬头对着空气看得仔细，好像这里有一扇门，然后他真的横抬起胳膊，拇指按了他身前旁边的空气，同时，他忽然警惕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街道仍是空无一人，一片静谧。

        这是一栋所有有窗户的地方都挂着严丝合缝窗帘的房子。

        房子的主人在卧室睡觉，她很年轻，头发是金色的，十七八岁的样子，鼻梁挺立，嘴唇微抿着，尽管她闭着眼睛，也没有给人以人畜无害的柔和。她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只响了一声，她就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拿起枕头下的一根小木棍，刚睡醒的迷蒙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被清醒的警惕所替代，仿佛那不是门铃声，而是预示生命危险的警报，这一点儿也不像正常人听见门铃的反应，即使她独居，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她穿着睡衣走下床，没有穿鞋，也没有开灯，试探着打开卧室的门，然后挪下楼，慢慢地向一楼的大门走去。

        她拿着木棍挥了一下，木棍顶端闪出光芒，然后悄无声息地延展到外面归于无形，她的神情从凝重转为困惑，但她耸起的肩膀显示着她并没有放松下来。

        她仍旧拿着木棍，然后打开了门。

        本来是空气的地方，一栋房子慢慢显形，它的外观与这条街道上别的房子没有区别，大门旁的墙上，钉着一块儿棕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格林路1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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