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喝药

裴悠悠愕了一下，焦急的发现，没有外力的引导，小阿芙体内的药力又开始胡冲乱撞，这么一会，她的小脸变得通红。

        难受之下，小人儿哼唧了几声，眉头难受得皱成了川字。

        裴悠悠扶起卫菁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果断地掐在了他的人中上，使用了五分的力气，卫菁意识模糊，偶尔从青紫的唇里发出微弱的咳嗽。

        想必他经年咳嗽，身体形成了保护机制，实在咳得厉害，自动休克昏迷。

        裴悠悠手下力气渐重，已经使了十分劲儿，指下的人中都破皮见了血，他依旧没有苏醒。

        裴悠悠手足无措，忽然想起，卫菁适才是想吃药来着？也许那药有用！

        她吸着气缩着肚子，干脆利落的挤进床底下，眯着眼睛找了一圈，从最里头发现了那颗药丸，有胡豆大小，安静的躺在一层薄薄的灰尘中。

        激动的捡出药丸，可惜上面沾满了灰尘。随意在衣襟上擦了擦，她把药丸塞进了卫菁的嘴巴里，还贴心的用手帮他合上唇。

        她眼巴巴的等着卫菁醒来，等了半盏茶的时候，他仿佛城堡里的睡美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裴悠悠眨巴眨巴眼睛，又掰开他的嘴巴，发现那颗药像江水中的巨石，顽强的杵在他的嘴巴里。

        原来是没水，他咽不下去。

        小娘子后知后觉，从桌上倒了半杯水，捏着他的嘴角灌下去。

        给一个几乎要休克的人灌水，结果可想而知。

        茶水不仅没有顺利喝下肚子，反而呛到了他，让他又反射性的咳嗽了好几声，剩余的茶水也沿着卫菁的嘴角流了出来，滴答滴答滴在了他天青色的袍子上。

        那颗圆滚滚的药丸也从他嘴里滚了出来，上面黏黏的，粘在了他的嘴角

        好吧，又成功毁了一件袍子。

        念及这人对院服的重视，裴悠悠缩了缩脖子，烦躁的用袖子在他衣襟潮湿处擦拭几下。

        好恶心！

        这么大个人，吃药还不会咽。

        这话说得，想必华佗的棺材盖都压不住了：你见过哪个休克的病人，会自己主动吃药的，那要现代医学的插管做什么，为了让护士练习切肉术么！

        虽然裴悠悠来至现代，可是术业有专攻啊，她是个警察，学的是打架破案的事，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

        好在她看过许多电视剧，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这没法插管，便人为创造一个压力装置灌药。

        说人话就是，用她的嘴巴渡药。

        裴悠悠其实有那么一点迟疑的，她还没亲过谁呢？

        不过即刻想到，这不是亲，是救人命，就像给溺水窒息的人做人工呼吸一样，她立马没了心里负担。

        把药丸放进茶杯里加了半杯水融化，先试探的含了半小口，堵进卫菁的嘴巴里。

        这药好苦，这个死卫菁为何不主动咽下去？

        她又劳心劳力的在他鼻子上捏着，让他被迫用嘴巴呼吸，总算喂下去一口了。

        好不容易药水见底，裴悠悠抽身而退，擦了擦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顺便灌下两大杯茶，漱一漱被药苦麻的舌头，至于卫菁，谁管他？

        躺在地砖上的卫菁觉得自己置身在黑暗无光的地底，四周都是冰冷坚硬的泥土，那些坚硬的泥土钻进他的肺里，堵塞着每一个肺细胞，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窒息，让他喉咙发痒。

        他拼命的咳嗽，想把那些冰冷的泥土咳出来，因为咳得太过激烈，身体启动保护机能，已经休克，紧缩的气管被堵得严严的，他大口大口喘息，像离岸的鱼，无声的呼吸，却没有一点用。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突然天降甘露，一股清凉的药水，冲刷他炙热的气管，冲走堵塞在他肺细胞的泥土，他又能重新呼吸，他活过来了。

        卫菁睁开了眼，小声的咳嗽几声，把排出的痰吐在了随身准备的手帕里包好，又塞回怀里，这个痰是淡黑色的，他一直觉得和自己的咳疾有莫大关联，不敢随意抛弃，都是带回家埋在土里。

        这当头，裴悠悠扶着他的手臂，惊喜催促：“你总算醒了，快来看看阿芙，她还等着你施针呢！”

        卫菁挣开她的碰触，摇摇摆摆奔到床边，深吸一口气，静心为阿芙调理药脉。

        裴悠悠洗了洗帕巾，扭干水，不时给他擦汗。

        经过这么一出，卫菁的唇没有适才黑了，从侧面看过去，他长得确实白，一双丹凤眼与旁人有些微不同，不晓得是不是反光的作用，裴悠悠感觉他的眼瞳比旁人浅一些，带着点淡淡的蓝。

        他专注的盯着榻上的阿芙，仔细的感受着每一个穴位，如今到了乳-根穴，施针的卫菁感觉不到什么，她却些微的不自在。

        她记得清楚，自己和阿芙是一样的症状，也在这里扎了一针，许是成年女子和小毛孩的穴道不同，卫菁给自己施针的时候踌躇了些许，用指腹感受了一会，才重重的扎了半寸。

        当时他指腹冰凉，她烧得迷迷糊糊，贴慰的在嗓子里嘤咛了一声，立刻吓得咬唇止住。这时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尴尬，偷偷觑着卫菁的神色，见他亦无所觉，方舒了口气。

        裴悠悠掐自己一把，收回乱飞的思绪，从旁给卫菁擦汗。

        这时注意到卫菁的嘴角好似有些不对。

        他的嘴唇薄薄的，有种天然的疏离淡漠，因颜色偏紫，让他带了些妖艳。帮她施针后嘴唇诡异黑紫，看着像不久于人世，如今咳了一场，些微缓过来，又慢慢恢复紫红，偏偏嘴角带了些淡粉，瞧着有些眼熟。

        裴悠悠眯着眼睛，悄悄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这不就是阿姐给自己抹的唇脂么？

        肯定是刚才喂药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裴悠悠被这个真相吓得一个激灵。

        适才卫菁意识不清，她才敢扣上去给他喂药，虽然自己脑袋里想的是人工呼吸，可卫菁不知道啊。

        作为土生土长的直男，肯定把嘴对-嘴定义为轻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样轻薄与他，卫菁肯定会剥了她的皮，顺便挂在城墙上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想起卫菁那出神入化的金针之术，折磨人的手段肯定枚不胜数，她不禁脖子缩了缩，而后热情的蹭上去，给他努力的擦汗。

        只要顺便把嘴巴擦干净就好。

        卫菁已经做到了收尾工作，等把石关等穴位理顺，阿芙便可无愈。

        只是裴悠悠实在笨拙，给他擦个汗也擦不好，不晓得她是眼瞎，还是手残，明明汗水都要流到他眼睛里了，这人怎么把帕巾往他嘴巴里送，难道想让他吃帕巾么！

        他瞪她一样，抢过帕巾自己抹了汗，便嫌弃的把帕巾丢到一边的水盆里，继续弯腰扎针。

        裴悠悠讪讪的缩到一边，不敢言语。

        终于，卫菁扎完最后的神门穴，感受到阿芙体内的药力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深深的舒了口气，哗啦啦把银针全部撤离。

        他指着桌上用过的银针，扭头招呼裴悠悠：“杵在那作甚，把银针煮好后擦拭干净，按照长短收好。”

        卫菁自己渡到水盆边洗手。

        因脸上都是汗水，他扭干净帕巾，顺便擦一遍。

        嗯？

        为何帕子上有淡淡的红色，难道他哪里受伤了？

        他狐疑的走到镜子旁边，对着镜子上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伤口，只是镜子里的裴悠悠，为何贼眉鼠眼的偷窥他。

        看看，她一边装作很认真的擦拭银针，一边不时往他这个方向上瞄一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她是盯着他的唇罢。

        他的猜想不错，这个女子果然觊觎他。

        他顺着她的视线，微微张开一点唇，便发现嘴角一点淡红，难道他适才吐出的痰带了血丝？

        卫菁心往下沉了沉，虽然年轻，他也知道吐血的人，多半是活不久了！

        卫菁一时心灰意冷，懒得理会裴悠悠的偷窥，胡乱的在水盆来洗了把脸，便转身出门。

        裴悠悠跟在身后，外面迎接他们的是裴依依等人，卫菁板着个脸不发一言，活像别人欠他三百万。

        裴悠悠连忙招呼：“阿姊，阿芙好了，正在睡觉。

        卫郎君神思耗竭，快扶他去客房里歇息，厨房准备宴席，好好感谢卫郎君一番。”

        卫菁原本是想立即回家的，一想到自己将不久人事，万般迷茫涌上心头。

        不晓得该如何同姐姐开口，自己要真的死了，姐姐怎么办？她一个人，谁来替她挡住那些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呢！

        他浑浑噩噩的随着紫叶，去到客房中，如一个木头人一样，在紫叶的安排下，躺在客房的床上，任由思绪漫天行走。

        这世间，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姐姐卫善娘。

        卫菁决定劝说姐姐不要再在大理寺任职，那里人多眼杂，且直面世间的黑暗，实在不是一份好的谋生手段。

        他决定教会姐姐配药，以后能在兵器铺子领一份钱财，不至于为生计所愁。

        然后呢，姐姐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他死了，姐姐肯定是要嫁人的。

        他原本计划着，等他取了士子后便请媒人上门向姐姐提亲，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卫善娘不是亲姐弟，是可以成婚的。

        如今，他就要死了，这世间对女子总是诸多限制，姐姐总需要一个男子给她依靠。

        他想遍了身边所有人，不得不心痛的承认，陆忧那厮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他对姐姐觊觎已久，二来，姐姐也有意与他。

        是呀，他们才是一对有情人，那自己呢？

        卫菁把身边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若自己死了，谁会记得他？

        是算计他的萧天赐么？

        是喜欢他赏钱的书院看门小厮？

        还是纠缠着他不放胆大厚脸皮的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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