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炸胡

“啊……”

        中气十足的尖叫声划破了长空，惊起一阵飞鸟，老姜氏感觉大腿侧一阵钻心的疼，正要破口大骂，眼皮却像绑了巨石一般，拉着她陷入一阵黑暗。

        眼看着老姜氏合上了双眼，安静的躺在贵妃榻上，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裴悠悠一脸惊慌质问姜琴美：“你不是说老太太风湿导致的腿疼么，为何会昏迷过去？”

        姜琴美扑到塌边，不要命的摇晃老姜氏，老姜氏半点动静也无，姜琴美急了，伸出长长的指甲，掐老姜氏人中，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榻上的人兀自沉睡。

        裴依依晃了晃，白着脸询问：“三妹妹，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裴悠悠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抽空子喝口水，适才老姜氏挣扎的厉害，让她累出一身的汗。

        听到询问，她作出不安的样子：“我，我在镇北城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位老太太瘫痪在床，以为是风湿来寻我针灸，施针后一睡不醒。后来官府剖尸查明原因，她不是风湿，是脚筋断了导致的瘫痪。”

        说完她后怕的拍拍心口：“幸好针灸前签订的生死状，家属这才没有话说。”

        裴依依急了：“你意思是，这昏迷无药可救？”

        裴悠悠摇摇头：“冰魄治疗风湿有奇效，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若病人体内没有寒气，针灸便是施毒了。

        经过此事，父亲命我寻得解药，也是一味有奇毒的草名叫断魂，被我种在镇北城秘密地方，只要采回来三日之内服下，都没有大碍。”

        她冷笑着转过脸，对着姜琴美：“这位表姐，你最好实话实说，老太太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对症下药，我传书回镇北城，命人飞鸽传回，这一去一回，也得三日。要是误了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姜琴美只是哭，嘴里絮絮叨叨：“我苦命的姑姑啊，你辛辛苦苦把表哥拉扯大，为了他得了风湿，如今不晓得碰了哪里来的瘟神，才会遭此大劫……”

        裴悠悠对于指桑骂槐的话，向来自动过滤，她冷哼一声命令紫叶：“老太太昏迷不醒，姐姐要伺疾，实在看顾不过旁人，你去帮姑太太打包行李，让裴衷送姑太太母子回瓜州老家去。”

        姜琴美跳起来，手指头几乎要指道裴依依的鼻子上质问：“凭什么送我走！表嫂，你就由着你这个跋扈的妹妹，谋害婆婆，欺辱亲戚么？”

        裴依依身子摇摇晃晃，脸色越发的苍白，一边是自小宠爱的妹妹，一边丈夫最敬爱的婆婆，她无助的拉着裴悠悠：“三妹妹，你先把婆婆救醒再说。”

        裴悠悠看着这个温柔善良得没有主见的姐姐，气不打一处来，都到这份上了，还不醒悟，耐着性子一本正经瞎编：“大姐姐，我想救，可老太太的症状明显不是风湿，姑太太还要一口咬定是风湿，我要照她说的话用药，老太太估计要长眠与此。”

        说完斜着姜琴美：“我们做大夫的，最怕病人不诚实！”

        听到这话，裴依依看着榻上呼吸都缓了些的婆婆，难得的发脾气：“婆婆到底为何腿疼，表妹还不说么？难道非要请大理寺的官员，你才说实话？”

        姜琴美垂着头不吭声，打算挨到苏俊杰回来，遍请名医，定能把老太太唤醒，不然说了实话，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苏家。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突然从内室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撞到裴依依身上，而后拳打脚踢：“你是个坏人女，我要打死你！”

        裴依依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扶住，她却被小孩的话惊呆了，她自问对苏旗帜尽到了一个婶子应该做到的事，自家女儿有的，他都有，不明白为何会得到一个坏女人的称呼，苍白的脸上满是茫然无措。

        裴悠悠心疼姐姐，将她扶到椅子上做好，扭身一把提起小孩领子，苏旗帜四五岁，在空中张牙舞爪，还要来抓打裴悠悠。

        熊孩子这类生物，最讨厌了。

        裴悠悠恶狠狠举着针道：“为何她是坏女人，你要实话实说，不然我把你嘴巴缝起来，让你以后不能再说话！”

        说完便把针往他嘴巴边凑上去。

        姜琴美坐不住了，扑上来抢小孩，被裴悠悠一脚踢中了膝盖，摔倒地上，紫叶推了青荷一把，两人合力扯下裤腰带，把她捆起来，顺便寻了个帕子把她嘴巴堵严。

        裴依依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明白好好的拜见，怎么变成了现在的全武行，担心一会该怎么对夫君交代。

        青荷抖着手，心口子扑通扑通的跳，激动得满脸通红。

        陪嫁过来几年，她心里替自家小姐憋屈极了，老姜氏能言会道，身边的好物件都被哄得干干净净，这个姜琴美也不是好人，一个攀附来的亲戚，日日在老太太面前煽风点火出馊主意。

        顺手在姜琴美腰上重重掐了一把，以解心头之恨。

        苏旗帜不过四五岁，看见最疼爱自己的姑奶奶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母亲又被捆倒在地，挣扎得满脸扭曲，害怕得大哭起来：“放，放开我，坏人，放开我娘！”

        裴悠悠做足了反派的样子：“你说实话，你姑奶奶为何腿疼，为何她是个坏女人，要有一丝假话，我就把她们剁碎了，丢到塘子里喂鱼。”

        小小熊孩子想象着姑奶奶和母亲，和蚯蚓一样的命运，大哭起来：“姑奶奶腿不疼！都怪她，她有百年老参，不给我吃，害得我不聪明，不可以考状元，她是坏人。

        我求求你们，你不要把姑奶奶和阿娘变成蚯蚓喂鱼，我不考状元了，我不要百年老参了，你们留着给赔钱货吃……”

        裴悠悠：“……”

        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呢，都这个时候了还记挂着老姜氏。

        在他说出这些话的瞬间，姜琴美闭了眼，不再挣扎了。

        裴依依不敢置信的盯着榻上的慈祥的婆婆，背地里婆婆都是这样说的么？

        阿芙是赔钱货！

        脑海里那个面目慈祥，日日说把她当亲身女儿看待，阿芙是苏家的小宝贝，对她嘘寒问暖的婆婆，如水中的泡影，一戳便散了。

        她不笨，只是母亲去的早，父亲在物质上对她任意挥霍，让她以为一家人就是互相关爱，在物件上毫不在意，如今小孩的话让她浇了盆冷水：原来婆婆只是看上了她的嫁妆，所以对她关怀备至，甜言蜜语哄着她。

        因为百年老参是父亲准备给妹妹的，她没有送给婆婆，婆婆便做出装病这样的事，只为了筹夺那盒子老参，然后给外八路的侄孙子吃，为了让他变聪明，考状元。

        亲生的孙女，比不上一个外八路的侄孙子，只因为自己的阿芙是个女孩。

        她越想心里越寒，不禁联想，那夫君呢？

        夫君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觉得阿芙是女孩，所以是个赔钱货！

        裴悠悠观察姐姐的神色，知道她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假模假样凑到榻上的老姜氏面前，袖子在老姜氏鼻子前一挥，惊道：“咦，老太太好像醒了！”

        她根本没用冰魄，悄悄在针尖上抹了昏睡药，如今目的达成，用臭鼬的帕子唤醒老姜氏。

        老姜氏幽幽转醒，鼻端萦绕这一股臭味。

        她睁开眼便看见所有人，裴悠悠似笑非笑的目光，儿媳妇裴依依怨怼质疑的注视，侄孙子哭得通红的眼，紫叶青荷两个丫头挤在一起，僵硬难看的笑，利索的坐起身，搂住激动冲过来的苏旗帜，哄道：“乖孙子别哭！”

        裴悠悠：“哟，老太太的腿不疼了呢！”

        老姜氏眼珠转了转，挤出一丝笑来：“嗯，多谢你，你这法子有效，没有那会子疼了。”

        说完试探着下地站起来，又扑通跌回榻上，吸了一口冷气，哭丧着脸：“哎哟，还是走不了，难道我要瘫在床上了么！”

        裴悠悠一拍桌子，拉开并排而站的紫叶和青荷，露出后面的姜琴美，鄙夷的看着她：“行了，老太太，别演了，她都交代了，你的腿根本没事，好着呢！”

        堵着嘴巴的姜琴美：“”

        呜呜呜，我什么都没说！

        老姜氏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扭过来扭过去的姜琴美，质疑的盯着她的裴依依，讪讪爬起来，对着裴依依讨好道：“阿依哪，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裴悠悠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呆了，谋夺人的老参，还是为你好。

        老姜氏走到裴依依面前，拉着她的手，一脸为你打算的样子：“阿依哪，我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的，俊杰吧，他对你一心一意，我让他在佛祖面前立誓不再纳妾。你们又没个儿子，等你们老了，谁来给你们养老送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我和琴美说好了，把旗帜过继到你名下，现成的儿子，给他吃了老参，聪明伶俐，考个状元，苏家一门两状元，光宗耀祖，你爹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裴悠悠讥讽的嗓音响起：“老太太忒能胡说八道，专门咒朝廷命官，我爹好好在镇北城，您这话不妥当。”

        老姜氏脸上僵硬了一下，重点是你爹么，重点是过继，调整了一下心态，拉着裴依依的手，继续深情道：“你公公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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