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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娘子很强势呐


一直到申时,白驰才睁开眼。

        沈寂侧对着她,也不知醒了多久,眼神清明,醒了也不吵她,只安安静静的盯着她看,嘴角含笑,过一会又羞涩的垂下眼。

        他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从他的眼睛里都能看出笑意,缱绻温柔。

        “醒了?”白驰习惯性的勾住他的脖子,往唇边一凑,亲了下。沈寂初经人事,脸皮极薄,又面上通红,手足无措了。

        白驰掀被而起,就这么赤条条的冲到门口,打开门,不客气的喊,“小二!小二!”

        沈寂像条鲜活的鱼,蓦得一弹,抓起被子就扑了上去,整个的包住她,拖回去关门,一气呵成。

        “娘子,娘子。”

        白驰面朝他,短促的笑了下,由着他伺候自己穿上衣裙鞋袜。

        “阿寂有相好的女娘?看你这手法倒是挺娴熟的嘛。”

        恰此,伙计来了,站在门口说话。

        白驰让他送上热水吃食。

        伙计犹豫着没马上应下,故意拖了个长腔,“客官,小店是小本生意,您看……”

        白驰脚尖勾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碎银,那碎银就跟长了翅膀似的,直直穿过纸糊的窗棂,落地咚的一声,外头静了一瞬。

        白驰道:“那碎银是赏你的。宿钱和饭钱也不会少了你家掌柜的。别废话,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别坏了老娘的兴致。”

        伙计心中暗自嘀咕,这般做派别是哪个匪窝下山的女大王吧?脸上嘴上却越发恭敬起来。匆匆下去,不敢再耽搁。

        白驰坐到桌子边,沈寂跟着她,面上窘迫,一副着急说话的样子。

        白驰眯了下眼,“你怎么一脸被尿憋到的蠢样?”

        沈寂:……

        沈寂:“娘子容禀,寂在家中行二,因叔伯长辈尚未分家,兄弟姊妹众多,又自小养在一处。寂居长,照拂弟妹乃分内之事,家中嬷嬷忙不过来,寂经常给弟妹穿衣喂饭。因此,因此……”

        她随口一句戏言,他当了真,非要解释明白,不叫她多心。

        她又笑了下。忽地弹了他一下,“傻子!”

        沈寂愣了下,在她转过身去后,摸了摸被弹过的额头,羞怯的笑了。

        很快,伙计送来热水和吃食,站在门口正要推门进来。沈寂忽然高喊一声:“等等!”

        白驰似乎早料到他会如何,不言不动。

        沈寂将散在地上的金银统统捡拾起来,用一块布包了,塞到被子底下,忙完这些才站到白驰身边小声解释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他生性谨慎低调,最怕惹麻烦。

        相对于昨天的陌生,今天更多的是局促。大概是没钱人的通病吧,白驰的银子解了他的困局,可也让他更自惭形愧。

        饭桌上,沈寂迟疑着问:“你的这些银子……都是你爹留给你的吗?”虽然不该过问妻子的私产,可是突然有这么多钱让他很不安。

        一夜温存让他和眼前女子成了世上最亲密的人,同时也让他压力剧增,他好像……养不起她。

        白驰嗤得一笑,把玩着他垂在身前的一缕发,拉到跟前,亲一口他的鼻子,“小赌怡情,昨晚出去赌了一把,顺手赢了些回来。”赌资便是她的新娘头面项链镯子。

        沈寂张了张嘴,受到了莫大惊吓,瞥了眼鼓起的被子,这,不能是小赌吧?

        饭毕,白驰支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剔了会牙。

        沈寂默默看她,过了会,侧过身子,嘴里念念有词。

        白驰心里有数,他这是在温书呢。沈寂这人吧,看着逆来顺受,怯懦胆小,容易摆弄。实则心性坚韧,目标明确,为达目的多大的委屈都能受。这也是轮回的次数多了,才渐渐看透这人。就拿二人的婚事来说吧,沈寂心中本是不愿的,但他忍辱受屈这么多年,好不容麻痹了大伯母,准他出门求学。

        求学四年,日以继夜,刻苦耕读,接连通过了童试,院试,还要时时藏巧弄拙,不招人侧目。三年一次的乡试月前才考完,他很有信心必能考中。也在这时大伯父和大伯母让他归家。他不敢不归,他怕大伯母给他使绊子,那个自私愚钝的妇人为了让她的儿子在沈家显得出类拔萃,他们大房永远在家族中压别人一头,一直刻意打压其他房的孩子。像沈寂这样养在她膝下的就更不用说了。

        他必须顺利的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若是叫大伯母发现他有一点不顺从,她为了难为他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他现在势单力薄唯有继续忍耐。只待有朝一日蟾宫折桂一飞冲天,到时候便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挟制。

        他真是受够了这样处处不由己的日子,日日憋闷,时时受屈,无处发泄。

        然而,他还需继续忍耐,扮蠢充愚,安抚好大伯母,安抚好并不了解的……新妇。

        他本以为新妇是军户之女,大概也是好糊弄的。可如今看来,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然而到底是有了夫妻之实,心中既防备她,又生出了爱慕的心意,像是有根细线牵了他的心。

        “阿寂,你必连中三元。”白驰忽然道。

        沈寂一惊,愣住了,看向他的妻目中有感动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动听,“快别这么说,寂生来愚钝,童试院试也只是勉强合格,能参加乡试也是运气,托我沈家祖先庇佑,是我大伯母教导有方,寂……”

        余下的话被白驰吞进了嘴里,她咬着他略有些微凉而柔软的唇细细研磨,直将他又亲的满脸通红才放开。

        白驰:“往后不要再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了。”

        沈寂:“娘子。”

        白驰:“走吧,收拾收拾,我陪你进京。”

        沈寂惊了一跳,“进京?你说什么?”

        白驰冲他挤了下眼,“我知郎君此次乡试必中解元,这眼看着喜报也快传到麓山书院了,不若咱们尽快启程拿了荐书和通关文书到平京安顿下来,到时候郎君结交众举子念书也好,拜访大儒也罢,早早安定下来,也能收拾心情参加来年的会试。”

        很难得的,她一下子说了这许多的话。沈寂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他不再说自轻自贱的话,只拦着她焦急道:“如今考试结果尚未出来,话不可乱说,不能叫人听了去。”

        白驰已踏出了房门,沈寂着急跟她说话也追着她走,她回转身,朝房内抬了下下巴。沈寂明白过来,又转匆匆跑回去拿那包银子。

        刚下到大堂就听底下闹哄哄的,议论纷纷。

        说是城内最大的聚财赌坊昨晚被人给砸了,因赌坊出老千被抓了个现行,双方起了争执。有好汉英雄看不过眼,将那些爪子(打手)一顿臭揍。赌徒们都疯了,将赌坊的金库抢劫一空。据说当晚去赌钱的都发了财。连门口的叫花子都抢到了金叶子。

        众人听的眼红耳热。

        有人大骂活该!赌坊挣的都是不义之财,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儿鬻女。

        也有后悔不迭昨晚没赶上,不然也能发一笔横财。还有说今晚一定去其他赌坊碰碰运气。

        沈寂手一抖,掌柜的捏着算盘,等着结账,看他半天不给钱,暗暗打了个眼色,跑堂的赶紧拦住正往外走的白驰。

        一条胳膊横过来,尚未说什么,白驰抬手给攥住了,反关节压住,跑堂的哀声救命。大堂内一静,沈寂回神,急急奔向白驰。

        “你们作什么欺负我娘子!”

        掌柜的跑堂的连声告饶,直说误会。

        白驰丢开他,大步离开。沈寂这才发现是误会了,匆匆掏出一锭银子,朝掌柜的拱了拱手赔礼道歉,急追而去。

        沈府在一品楼的东边,白驰却径直往西而去。

        西边有坊市,卖牛马鞍具。

        沈寂几次插嘴,白驰都不予理会,依旧我行我素。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这辈子大概注定要被女人管束,也就泄了气,随了她去。不同的是,大伯母管束他,他感到气闷委屈。现在他的妻子看上去更强势,事事替他做主,他心里头反有种甜丝丝的感觉。他不是不分好歹之人,自是明白,一个是不盼着他好,一个则是为了他好。

        等出行的车马一应用具都准备好,她转身又去了牙市。

        牙市是人口买卖的地方,沈寂从没来过。这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自卖也有拐卖的,戾气重怨气大。沈寂非常不喜欢。

        他一劲的拽白驰袖口,小声说:“走吧,我们走吧,你到这来干什么?”走着走着就缩到了白驰身后。

        白驰目标明确,径自在一个笼子前停下。

        人牙子一看有生意,忙招呼上了。

        白驰抬手一指,“我要他。”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嘴唇干裂,脸颊凹陷。蓬乱的头发干草一样,处处透出将死之兆。只眼睛还半睁着,胸口起伏。

        “买回去配冥婚,几个钱?”白驰随口解释了下。

        人牙子原还当这孩子要砸手里了,还想着回头还要费力气往乱葬岗丢,见有人买喜不自禁,然而他毕竟是生意人,绝不肯吃半点亏,张口报了个数。

        白驰招招手让沈寂付钱,后者掂量着不多的银钱,不肯再听从白驰大手大脚的花钱,同人牙子还起了价。他是节俭惯了的,又有一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的巧舌,硬是将二两银子压到了十二个铜板。说到最后,人牙子都快哭了,感觉再说下去,人牙子还要倒给他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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