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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码头与小胖子


十一月的沿海,天气变冷,虽无冰雪降落,寒风依旧刺骨。

        破旧的木房子,其中一间屋子里传出来几声咳嗽和老汉低声说话声。

        “咳咳……”

        灶台边,穿着略显单薄的妇人听到婆婆的咳嗽声以及公公说话声,知道婆婆醒了,她赶忙从锅里取出特地用热水温着的汤药送过去。

        一踏进屋子,吴氏就看到婆婆虚弱的躺靠在床边,脸色看起来黄黄的,整张脸瘦得一两肉都挂不住。

        “爹,我把药端来了,要不您休息一下,我来喂娘。”吴氏看到公公同样憔悴不堪的样子,十分贴心的说道。

        “给我吧!”江老头摇头表示不想休息,他伸手接过药,发现温度刚好,就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药。

        “你去忙其他的吧!”江老头小心且动作温柔喂老伴喝了两口药,发现儿媳还在一旁看着,硬声交代道。

        “哎!好!”

        吴氏看了一会发现公公人虽然憔悴,但是喂药动作还算麻利,看到他一脸温柔的伺候婆婆的情景,感叹公婆两人的的感情真好。

        她知道江家男人重情,可眼前白发苍苍的两位长辈相濡以沫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感动的。

        被公公打发出屋子后,吴氏马上拿起喂鸡的食盆。

        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冬日里活也多,洗衣服带孩子,捡柴火。还有打理家里家外,缝补破的衣服,修补渔网晒渔网,有空就整理家里女娃们从海边捡来的海货,该晒的晒,该收的收,能忙活一天!

        这里虽然是南边,可冬季到来后,沿海风大,气温还是很冷,水虽不结冰却也冻手。

        这时候渔村出海的人会少了一半,毕竟海面上天寒地冻的,如果遇到狂风大雨,更是冷如冰窖般,火气旺的成年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

        一般渔民家里准备有足够吃食,能熬过这个冬天的,基本不会选择这个季节出海。

        冬天忍忍就过了,待来年春天,鱼汛来临之际再出海挣钱!

        穷得叮当响的江家自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他们基本还是保持着三天或者两天出一次海的频率,只不过出海的渔船从两艘变成一艘,出海人员由六人变成三人,也就是江大海三兄弟,冬天海上实在太冷,女人血气不旺抗不住,逞强没用,出海一两天就得病倒,她们便没跟着出海!

        今年因为老母亲病重,家里的铜板一文不剩全部填了药钱,就连几个孩子私下从大人手里得到的几个铜板都上交了!

        如果没有意外,今年恐怕是江家过得最窘迫的一年了!

        村里其他人家都知道,江家这些年都存不住财,赚得越多,花起来也越快,不时还要背上外债!

        这不,日夜操劳,顶着寒风出海打渔的三兄弟眼看着身体消瘦不少,可他们却没有挺停下来,家里也也没人劝他们停下来。

        他们都知道,一旦停下脚步,家里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病重的老母亲没钱买药!买不起粮食和粗盐粒,这个家就会垮掉!

        之前因为丢渔网差点被拉下海的事,江家上下口径一致,不许小萝卜头江宇航再登船了!

        怕他不听话,之后他出门,都会有一个姐姐跟着,不是姐姐就是伯娘母亲,简直就是人形跟踪器。

        江宇航就是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他要是敢反抗,估计家里人会直接不准他出门!一天到晚关着他可受不了!

        就在他毫无办法改变现状的时候,再次获得自由机会来了,起因是这个冬天阿姆病重。

        这次病情凶险,阿姆一躺下就卧床不起了,比之前几年更糟糕的是,因为一时不查漏了风进去,阿姆不小心染上风寒。

        这旧疾加风寒一起发作,把本就虚弱的老人折腾够呛,听到屋子里传来整宿的咳嗽声,就跟尖刀敲打在众人心上——心疼啊!

        江家老两口虽然重男轻女,却跟别家不同,平日里不会把女孩当佣人一样使唤打骂呵斥,说话语气也温和,在吃食上也不会克扣,姑娘们之所以长得瘦,到底是因为家里穷罢了!

        长辈慈善,自然得到小辈们自然敬重爱戴。

        老吴氏病重后,家里没人埋怨因为给她看病而花光钱财,一个个反而紧张的想多挣钱,有钱才能吃好药看好大夫。

        这情况放到别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半个月里,江老头不出门的守在床边,江家三兄弟只要天气好就会出海打渔,家里姑娘们全部上阵,算计着潮水涨落时辰,整日晃荡在海边,就想捡些好东西卖几个钱。

        家里人忙起来,也放松了对江宇航的管制,到底是以往乖巧听话的形象占了上风,再者这里是海边,有事出去外面需要坐船,所以大人们考虑清楚后承诺,只要他接下来一个月不做上次那样危险的事,以后有时间还是可以跟着大人去外面海岛赶海,不去海边玩的话小尾巴也可以不跟着!

        这简直就是意外惊喜,只有六岁的江宇航连忙点头答应,他想得明白,自己还太小,就算再有本事家里大人也不会放心的,乱来只会让人担心!

        只要以后能登船,哪怕一个月只有一次也行,系统升级并不急切,再过几年大些家里管不了他再说,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听话!

        自由后他也不乱跑,就跟着姐姐们在海边赶海!跟着姐姐们呆了几天,这几天里,他发现了问题,离开系统物品的辅助,他们一家人的运气还真不怎么好。

        他自己在海边呆了一整天都没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好不容易看到一条搁浅的大海鱼,起码得有七八斤重,个头大他抓不住,就把姐姐们叫来,然后几个姐姐动手抓的时候,它蹦跶太得厉害,三两下挣脱出来,落到另一边的水潭里逃掉了!!!

        姐弟几个看得目瞪口呆,这点背得简直没谁了!

        岸边倒是有许多海螺海贝,可这里的人不喜欢吃。

        这里去腥气的姜块可不便宜,要十文钱一斤,主要是用来治病或预防风寒的。

        在地球上味美的海螺海贝,在这里除了实在没钱吃饭的渔民吃它,其他人都不爱吃它。

        没人吃就预示着没有市场,一文钱能买两三斤,又重又不值钱,收这个的贩子还少,去迟了卖不出去只能提回来。

        这东西在江家也是不受欢迎,毕竟他们家每天两餐里有一餐必有它,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吐!

        冬天的太冷,几个少女和小孩不敢下海摸东西,又知道家里太急需钱,江宇航就想起了海钓这回事!

        系统赠送的鱼竿跟家里的一模一样,估计是为了让他拿出来而不怕被发现。

        系统送的鱼饵比外面自己制作的好,于是江宇航带着姐姐们干脆钓起鱼来。

        系统出品自然是好的,哪怕是初级鱼饵也吸引海中的大鱼。

        有系统出品的海钓鱼竿作弊,几次海钓都收获颇丰!

        这天晚上接近天黑的时候,出海的三兄弟归来了,他们三个虽然看着挺累的样子,精神状态却不错,忙活了一天,捕上来了七十多斤海鱼,这样的鱼获在冬季捕鱼困难的日子已经算不错的收获了!

        不过当他们看到摆放在院子里的木桶,看着里活蹦乱跳的十几条大黄鱼时,三兄弟大受打击!

        三兄弟打到的七十斤海鱼不是什么好的货色,但是冬天海鱼少,这些普通海鱼也能卖个四五文一斤,这就值三百五十文左右,扣除要交的要孝敬的也有两百多文,这已经算可以了,可人跟人他就比不得!

        木桶里的十六条大黄鱼是六岁的江宇航跟几个姐姐配合下获得的鱼获。

        每条不下三斤,如今大黄鱼涨价了,一斤十一文,有时候十二文,算下来就是五百多个大钱!

        扣除一切费用,到手还能有个三百多文。

        刚才还觉得收入不错,这一对比,顿时被秒成渣渣!三兄弟心中是各种酸爽!

        好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三个大男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我儿子(侄子)真厉害,赚钱比他爹(大伯二伯)厉害,不愧是我们江家的崽,这么想着心情立马就不一样了。

        “爹,大伯二伯。”江宇航抬起秀气的小嫩脸,笑得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只听他对江家三个大男人道,“愿赌服输哦!”

        “行行行!你厉害!”江家三兄弟服气的竖起大拇指。

        第二天,距离第一次登船两个月过去,六岁的江宇航再次登上家里的渔船。

        因为他钓到的都是值钱的海鱼,卖出去后得到的银钱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家里困难,大伯二伯难得的开玩笑,说只要他连续三次鱼获超过他们,就带他去码头看看!

        为了登船,也为了看看古代的码头,他又花了几个远航值多换了几包鱼饵,跟姐姐们一整天猫在岸边钓鱼,连续三次收获超过大人。

        大人们也说话算数,当天晚上大伯二伯还有阿爹三人轮番上阵,半哄半挨骂(主要是挨他们老爹的骂)的说服了家里人,同时江宇航扮乖卖巧保证不干错事,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家里三个大男人就带着他去码头卖鱼!

        渔船摇出了村子,在茫茫水域上行驶,天气还好,太阳光撒在身上,驱散了寒冷。

        海上风大又因风向不对,划船的人需要使大力气船才不会偏离航道。

        上船后依旧困困的江宇航,被亲爹抱着,听着水声进去梦乡。当他醒来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吃了个杂粮饼子填一下肚子,穿得像个球似的的江宇航乖巧的待在船舱里,眼睛望着外面蓝色的大海。

        江家三人一早就分派了任务,去的路上大伯二伯两人划船,他亲爹守着他。

        辽阔海面,一艘前行的渔船上,年轻的男子守着睡着的儿子一个多时辰也不嫌累,待儿子醒了后,男子怕他无聊,就给他讲神话故事。

        说的是这片海域流传挺广的神话故事。

        “一千年前,有一位年轻美丽的渔家女儿,她叫余娘,家住南鲤群岛的一个小渔村里。”

        “余娘长得好看,人也又勤劳,性格开朗,是南鲤岛附近几个村子最美的姑娘。”

        “余娘有位青梅竹马的邻居,他们……”

        猫在父亲怀里,把目光从海面收回来,江宇航听着父亲干巴巴的声音说着听过不知多少遍的故事!

        故事既虐又狗血,如果在现代发到网上,一百个读者里肯定有九十九个吐槽其狗血又老土的,不过这里却挺吃香,没办法,古代社会贫苦大众精神方面太活贫瘠。

        故事说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的漂亮但是家里穷,父亲是苦巴巴的渔民,男孩帅气多金,父亲是村长,两人是同村,一起长大。

        长大后一个靓一个帅可不就看对眼嘛,无奈男孩家里看不上女孩,给男孩定了邻村村长家的姑娘小柔,订婚没多久男孩就病了,而且无药可治,传说只有茫茫海中仙岛生长的能治百病的玉芯草才救得回男孩的性命!

        村长无奈,只能放话,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带来玉芯草,他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

        心上人病得快死了,女孩也着急,她有了出海的念头,加上村长许下的承诺,女孩觉得这是她能跟心上人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机会,于是不顾父亲的反对,独自撑船出海采药,一走就是半年。

        半年后,女孩历经千辛万苦带回了玉芯草,送去给心上人服用后果然大病痊愈。

        之后你以为男孩和女孩会因此结为夫妻幸福生活一辈子?呵——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并不是村长出尔反尔,反对他们的婚事,而是男孩不愿意了!

        在女孩对村长提出她要嫁给男孩,反对的不是男孩家人,而是男孩自己,男孩病好后,他来到女孩面前请求女孩放手,说自己爱上了别人,希望女孩可以成全他!

        原来在这半年里,男孩镇的变心了,他爱上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未婚妻!

        原来在女孩离开的半年里,男孩未婚妻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卧病在床,家人都开始嫌弃的男孩感受到未婚妻的温柔体贴,加上人也漂亮,这不朝夕相处下,男孩变心了!

        他变心后,就觉得女孩虽然漂亮,性格活泼,却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类型,他想娶的妻子是那种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类型!比如他的未婚妻!

        我为他历经千辛万苦,他却背着我爱上别人!说的就是这个渣渣!!

        女孩得知真相后只觉晴天霹雳,痛苦万分,后来男孩和未婚妻又跑来跪到跟前求她放手,逼她成全。

        最后还是因为女孩太爱心上人,不忍心三人受煎熬,在知道不可能再唤不回曾经的恋人,恋人眼中有了别人再也没有她,女孩最终放手选择成全。

        而就在心上人高高兴兴跟别人成亲的那天夜里,女孩一个人凄凉绝望的站在海岛的悬崖边上,她心如死灰,在最后望了一眼心上人所在的方向后,女孩转身跳入茫茫大海中!

        男孩得知女孩跳海后,伤心难过了很久,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女孩,他无法原谅自己,就在女孩跳崖的地方守了好久,最终还是被温柔贤惠、无怨无悔陪伴他的妻子感动,他从新振作起来,又因为女孩家里只有一个年迈老父亲,老父亲在女儿跳水后就疯了,整天在家等女儿归来!

        男孩后来奉养了女孩疯了的父亲,老人死后亲自戴孝给他送终。

        而女孩死后,她的灵魂变成一条大海鱼,整日里游荡在那片海域。

        后来有人在那片海域落水,她就会从海里冒出来,把落水的人救上岸!

        渔民说那条鱼肯定是余娘死后变的,那么善良,余娘子也善良,后来又传出余娘其实是海中神鱼投胎的传言,说她经历情劫后又回了大海,因为做过人,所以对人特别亲善!

        慢慢就有渔民把余娘称为海鱼娘,还给她设置香火祭坛!

        后来天上的神灵知道了余娘的故事,她被情所伤却不忍伤害别人的善良打动了神灵,神灵很喜爱她,便让她当了大海的守护神!

        余娘从此成了海神鱼娘!接受沿海渔民香火祭拜!

        对这里的人而言,这是个凄美的神话爱情故事!

        人活两世,六岁的江宇航却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凄美婉转的神话爱情故事,这分明就是故事里渣男编来洗白自己渣男负心汉属性的证据!

        他虽是男的,也对故事里的渣男表示不耻!

        故事讲完,江宇航就听到他爹在他耳边感叹。

        “余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可惜死了。”

        “那小伙子拒绝余娘虽然不厚道,可毕竟人家娶的是未婚妻,还在余娘的死后给他爹养老送终,也是个好的!”

        舒服窝在被窝里的江宇航听得嘴角一扯,偷偷给他爹一个白眼!

        变心的渣男是好人?要说实在不爱了那也没办法,可你既然变心了,那还有什么脸用女孩千辛万苦为心上人找回的灵药!你不能骨气点,不用药,大不了死了也要守卫跟未婚妻的爱情,这渣渣怕死又想另娶新欢,把人家小姑娘逼上绝路,他能是好的?

        还有这时候的人的思想脑回路挺奇怪的!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升老高了,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坪口码头。

        因为天气缘故,码头上的渔船少了,但一些运输各种物品的海船却很多。

        龙水国没有关闭海运,海上运输很发达。

        江家大伯二伯抬着鱼获去找相熟的鱼贩子,江宇航乖巧的被阿爹牵着小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冷却繁华的码头。

        一路走走看看,江大涛买了些家里交代的针线等小东西,怕儿子肚子饿,特地买了几个包子。

        他们这边属于南方,主食多豆子大米和小米,穷人也吃北方运来高粱米,面食类吃的少但也并非没有。

        每天靠岸的货船会把北方的小麦高粱米等运到这里,又把他们这边产的大米小米运到北方。

        因此码头上是有人卖包子的就是有些贵,三文两个,个大馅多。要知道再添个一两文就能买一斤高粱米了,对江宇航这个唯一的男孩,江家所有人都舍得!

        怀里捂着热腾腾的包子,小萝卜头江宇航没逛多久就被带回自家渔船上。

        刚踏进船舱,江宇航就发现里面有人,他睡觉的地方被人占了,他仔细一看就对上一双绿豆样小眼睛!对方正躺在他爹为他铺好的小床上。

        被子凸显出好大一块,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胖子。

        从对方稚嫩的胖脸可以看出,这是个一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小胖子,不知为何出现在他家渔船上!

        对方许是怕他叫出声,小胖子的胖手食指放在嘴巴上,意思是让他不要出声,小小的绿豆眼里满是祈求之色!

        哦豁!这胖子怕是遇到事了!

        定了定神,两世为人的江宇航没有出声,他走过去把对方的脑袋重新盖好,然后坐在前面,吃起香喷喷的包子来!

        从胖子露出了衣袖可以看出,布料材质好,头上发丝散乱,脸上带着泪痕,怕是哪家小少爷,不是逃家就是被人拐走后逃离虎口,他更倾向后一种,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先保持沉默,等大伯二伯他们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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