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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脑满肠肥的池亭雨


容骥从来没有当他的面喝过酒,即使在元大人府里,他也只是坐在上面看着,没人敢强迫一只真龙留下的崽儿。

        池亭雨不知道小皇子酒量如何,但能以这种方式生灌,想必也不怎么会喝。

        容骥早就不知道天南海北为何物了,他呆滞地盯着面前的酒碗,恍惚从里面看到了烛火的重影。

        “喝啊,你怎么不喝了?”

        容骥拖着醉醺醺的长调,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轻轻挠在池亭雨心上。刚刚还冷言冷语的人现在连坐都坐不稳了,软绵绵的,直往桌上栽。

        “媳妇儿……”

        池亭雨手刚伸出去半截,就被容骥“啪”一声打回来:“干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皇子,笑道:“怎么,媳妇儿喝多了不让我碰?”

        容骥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塞着,别人说的话他只能听清一半。他努力扯着耳朵往那边凑,忽然感受到一丝模模糊糊的风。

        池亭雨竟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趁机揩油!

        容骥迷迷糊糊地转过眼,湿漉漉的眼神中看不到冷淡,也看不到愤怒,只有压在他心底,难以抒发的渴慕。

        池亭雨仿佛被这点抓着稻草的目光烫到了,他立即挡住小皇子的双眼,定了定神,对柜台那边喊道:“老板,结账!”

        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酒客在店里面高低起哄,猴似的朝他俩“嗷嗷”乱叫。容骥听不清也看不见,却莫名觉得心情很好,在池亭雨掌心中跟着那帮人一起笑。

        池亭雨不经意瞥到小皇子翘起的嘴角,脑仁都快裂开了,他从荷包中摸出几粒碎银子往桌上一撂,不等老板给他算钱,着急忙慌地扛着容骥往外走:

        “不用找了,我先走了啊!”

        曲无虽然是个小孩儿,但是在蛮人帐中翻滚几许,哪能不懂池亭雨发了什么兽性。他蹑手蹑脚地走在池亭雨身后,影子似的跟着两人回了家。

        池亭雨做贼心虚,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曲无,叮嘱他早点睡觉,没事不要上楼,然后顶着那两道快把他戳穿的目光,一溜烟儿逃到了楼上。

        管他几千里外的皇帝老儿是什么意思,今日就算天榻下来,他也要……

        池亭雨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他把容骥放在榻上,转身“哐哐”撞了几回墙。

        差点啊,差点他就要酿成大错了……

        曲无本来想当自己不存在,但楼上那声音实在太过剧烈,他控制不住往外乱飞的遐思。

        这两位,感情可真好啊……

        池亭雨撞累了,筋疲力尽地往凳子上一坐,假装喝了口平淡无奇的“事后茶”,给自己发作的兽心找补:

        不能强迫一个喝多的人,他是人,不是畜生,俩人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呢,他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容骥躺在榻上,嘴里嘀咕着他听不懂的话,一会儿念叨容妃娘娘,一会儿骂池亭雨是个王八蛋,总归喝多了之后话也多了,比外面树上的小麻雀还烦人。

        池亭雨在他叨叨咕咕的声音中拉开屋门,偷偷看了眼楼下,没发现曲无的踪影,遂悄悄来到厨房,给他的小祖宗生火烧水。

        容骥理智上知道自己已经回了家,但总有根看不见的线牵在理智与妄想之间,拉扯着他只敢偷偷窥探的痛楚,然后将痛楚放大,成了眼前迷雾一般的幻影。

        他看见池亭雨那张脸就想撒泼,像他以前还没生出渴求之心时那样甩脸色,但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让对方围着自己这点可有可无的心思转。

        可那榆木脑袋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每次对着他的真心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好像他的心是什么出笼的虎豹,咬一口能掉他半颗脑袋。

        池亭雨撞完墙就出门了,容骥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忽然生出一丝落寞。

        他依旧闭着眼喃喃自语,可是嘴上说了什么,在他脑海中完全存不住影,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张叫他“媳妇儿”的脸。

        他是喝多了,但这不能当作肆意妄为的借口,他今天仗着酒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明天对方就能用同样的理由回绝他。

        再等等,等自己坐上皇位,就能光明正大地将他……

        屋门再次传来一声响,容骥念叨的声音卡了壳,在寂静中僵硬地昭示着自己的清醒。

        然而对方并没有揭开这层可耻的纱,他好像要和容骥对着装傻,同手同脚地将盆放在榻边,用一块干净的巾帕在小皇子身上擦拭。

        热水腾起的细流丝丝缕缕地浸润了容骥燥热的身躯,容骥顺着他的动作抬手伸胳膊,把自己变成了随人摆布的傀儡,但两个脸却比喝多了还红。

        池亭雨不是故意不搭理小皇子,他被酒意冲昏了头,到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他始终在心里谴责自己越界的想法,在君子和小人间斗了好几回合,压根没注意到小皇子的异常!

        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就是能硬生生在“酒”这一玄妙之物的阻碍下擦肩而过。

        池亭雨把该擦的地方都擦了,不该擦的也没乱碰,怎么进来的,又怎么退出去,连片灰都没惊动。

        容骥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遭了火燎一般难耐,得使出毕生全部的毅力才能控制住乱动的身体。他忍得头顶都快冒汗了,才总算把那二愣子熬走,在榻上出了口长长的恶气。

        他错了,他不该妄动绮念,要早知道自己得闭着眼装死,刚才就应该跳起来给他一下。

        直到进了屋,池亭雨也没想明白容骥为什么要出门找他。

        他确实没有派人打招呼,也确实晚归了,但那个点容骥应该已经吃过饭睡下了,他本打算趁人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回来,没想到计划尚未成行,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殿下是去找他的,跑了那么远,就为了知道他在哪儿。

        这么一想,池亭雨心里还有点高兴,刚才没能得逞的狭念突然就不重要了。

        他高兴地闭上眼,完全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小皇子陷在了怎样睡不着的境地里。

        第二天一早,挨过了一波上头的后劲,容骥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早饭都没吃就甩门而去了。

        曲无似懂非懂地看了眼桌上冒着滚滚热气的白粥,在心里评价了一番池亭雨的人模狗样,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收拾好桌子,准备给下一位做饭。

        可怜池亭雨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睡醒就遭受了小帮工明里暗里的白眼。

        喝了酒的池亭雨和往常别无不同地坐在学堂里给大伙儿上课,随着秋闱日益临近,有些学生已经不来学堂凑数了,大部分坐在这里的都是希望今年高中之人。

        昨天在酒肆里听过的田家小子依旧在座位上嗑瓜子,但就算他心里再怎么没成见,也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紧张——他撂瓜子皮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多了,但是用黏糊糊的手指翻书这一举动依然让池先生受到了莫大震撼。

        池亭雨捏紧眉心,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回味了一番出门前的早饭。

        陆仪让下人给学生们做了很多祛火宁心的东西,悬挂在学堂周围。

        整个学堂充斥着广藿香的味道,快把这群人熏入味了,池亭雨忍不住想,要是学生们能在这种环境下高中,别说陆仪,连他都觉得这帮孩子们个个是人才!

        但老天爷并不会就此同情他们,临到秋闱前三天,学堂终于开始放假了。

        池亭雨和陆仪同时出现在学生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了他们,陆仪像对待小孩一样逐字逐句地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分享给在座诸位,听得池亭雨忍不住捶胸顿足——他当年考试的时候可没人贴在耳朵边上教导!

        学生们打心眼儿里崇敬这位秦太傅教出来的高徒,恨不得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但是对于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先生,尤其为人似乎还不怎么正经,他们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位先生教书怎样暂且不论,他好像真的参加过科举,在如何于考场中待满三天颇有体会。

        在场的学生们听他神神叨叨地分享自己的经验之谈,一瞬间觉得考场是什么吃人的猛兽,蚊子苍蝇在紧闭的窗户内来回乱飞,外面还有监考官催命似的报时声!

        陆仪怕池亭雨真把人吓着了回头罢考,贴心地让下人用一盒点心勾走了他。池亭雨上次就没打听出来这点心是在哪儿买的,乐颠乐颠地跟着下人跑了,余下的学生们在陆先生冰冷的眼神中纷纷打了个哆嗦。

        池先生不会被点心毒死吧!

        今日未过晌午,学生们就收拾东西回家了,池亭雨坐在厢房里喝茶吃点心,陆仪处理完剩下的事,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池亭雨说:

        “人事已经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听天命了。之后的日子没什么事做,你就在家里多陪陪师弟吧。”

        陆仪似乎从没问过容骥为何不愿参加科举,好像有池亭雨在,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池亭雨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脑满肠肥地冲陆仪拱起手,笑嘻嘻地说:“多谢先生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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