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羽成很有默契的没有打扰他，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认真的做事。直到月上梢头，人都散去，陈迹还沉浸在他的创作当中，他虽然投入的工作，但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带着安然和会意。

        羽成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陶埙，轻轻吹了起来，月下埙声悠远，伴随着埙声，陈迹制作的人偶好像真的被灌注了神韵，他们更加生动了，仿若在欣赏乐声，形似跳舞，五官灵动。人偶制作完成，陈迹望着新完成的人偶，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手舞足蹈，“小羽，我觉得因为你吹奏的乐声，我的人偶有了灵魂，说不定有一天我真能做出能唱能跳能思考的人偶来。”

        羽成也替他高兴，但他好奇的问，“你怎么这么希望做出一个像人一样的人偶来？”

        陈迹道，“大概是像很多艺术家一样，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拥有灵魂，我不是说我是艺术家啊，但有这个愿望。”

        羽成不乐意听了，“在我看来，你就是艺术家啊，你的这些作品简直是鬼斧神工，你一定可以成为大师的。”

        陈迹激动的一把抱住了羽成，“谢谢你，小羽，那以后你能常来给我的人偶吹埙吗，我觉得你的埙声有神奇的效果。”

        羽成心中有一股悸动，他说不出口，泛红在脸上，他觉得自己很坏，想推开陈迹，却又舍不得，就让他静静的享受这一分钟的幸福。

        陈迹见羽成不答，放开怀抱，又忙追问了两声，羽成无奈的答道，“我接下来可能要忙开店的事，不能常来了……”

        陈迹有些失望，但他一向温和，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情绪，反倒热心的关心起羽成，“你要开店？位置选好了吗，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虽然我没有很多经验，但你看我也开店嘛，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对了，你开什么店？”

        羽成道，“酒吧。”

        具体在哪，羽成没有说，陈迹看出羽成有些顾虑，虽然不知道他顾虑什么，但也体贴的没问，只说，“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羽成轻声问道，“你对谁都是这么热情吗？”

        陈迹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着羽成，“热情？你说的是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羽成看着此时有些憨的陈迹，心里没来由的开心，心快要起飞了，这种感觉他会记一辈子的，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今天一别，便不再见了吧，他不知道自己对陈迹动了什么样的心思，但他能觉察出那并不单单是对朋友的感觉，他担心再见到陈迹，这感觉会像汹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那陈迹会怎么看自己，不仅丑陋还怪异，甚至会不会有点恶心？趁现在来得及，当断则断吧。

        两天后，酒吧门口来了很多推销的人，有推销装修业务的，有推销酒水食品的，有推销杯碟等日常用品的……确实给羽成省了不少麻烦，他找好了开酒吧的地方，刚刚过来，其他的事情还没有好的安排，很快他从这中间选好了装修队，定好了设计师，也订好了酒水、食品、杯碟，安排好了过后来送货。

        羽成似乎猜到了，这些推销的怎么上了门，也知道有些人、有些缘分、有些经历是怎么躲也躲不开的。而那些你不想躲，只是不敢面对的，若是多给你一次机会，你该有多么的感激涕零。那天，他看到陈迹捧着一个精致的大圣手办，手办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半盒里，大圣上身外探，还是那个打破所有常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困住的大圣。

        陈迹泛着温柔笑意的脸就在他面前，问他，“老板，需要买手办吗，可以摆在酒吧里做装饰。”

        羽成使劲点了点头，他还不想离开他，哪怕压抑住内心的悸动，什么也不能说出口，在他身边充满煎熬，却还是对他的憧憬占了上风。

        那天晚上，陈迹在酒吧呆到挺晚，忙着帮羽成收拾布置，为了让酒吧早日开业，陈迹告诉羽成，他猜到羽成的酒吧会开在这个小城，也猜到离自己的小店不会太远，他就一间间的找过去，打听一下最近新被盘下的酒吧，很快就找到了。他说，“小羽，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很珍惜能遇见你……这个朋友，你知道吗，有的人就是一见如故的。”

        而现在的陈迹拥着羽成，看着羽成意念中的一幕幕闪过，他说，“原来你早就喜欢我了，其实我也是，我那天想说的是很珍惜上天能让我遇到你，虽然过程有些煎熬，还好我们都没放弃。”

        羽成幸福的笑着，“还有幸好你够勇敢。”

        云乐意感动的抹了抹眼泪，嫌弃的说，“我作了什么孽了，受了情伤，还要在这看他们撒狗粮。”

        花高飞无辜躺枪……可他真的无辜吗，三年了，只有呆在云乐意身边的时候，他才没有顾虑，一身轻松，她待他至诚，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跟他说，从未骗过他，若是问他这个世上他最相信的人是谁，只有云乐意，哪怕父母都无法与他完全坦诚。现在的他在偷她的快乐，能回报仅有他短暂的陪伴，他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此刻他们和羽成、陈迹都一样，一响贪欢罢了。

        时间如流水般趟过，羽成忙着酒吧开张的各种事情，陈迹呆在他的小店里做手工和照顾客人，但他们每天都会见面，有时是羽成来陈迹的小店里坐一会儿，有时是陈迹晚上关店后去羽成的酒吧帮忙。

        一天，两人都忙完，坐在酒吧外的台阶上看月亮。皎洁的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羽成捧着埙，吹了起来，轻声低柔，吹完一段，又唱起歌来，“黄河冲刷出泥沙点点，漂泊的终点是午后的那间小店，世上一切生物都可怜，悲伤的灵魂却有爱的起源，createitorabandonit，createitandabandonit，createitthenabandonit，创造它还是放弃他，创造生命还是放弃生命……”

        羽成歌声听起来像悠扬的中国古乐与美国乡村民谣的混合，有一种很特别的矛盾感，又很好听，像是在淡然接受和激烈控诉间寻找平衡，余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和迷茫。

        陈迹细长的手指温和又自然的覆盖在羽成的手背上，羽成能感觉到他指腹长期做人偶磨起的轻微起皮和一些细口，那里传来了温度和一种挠痒痒的奇怪触感，这让羽成有一些害羞了，陈迹并未发觉，反倒更加紧紧的握住羽成的手，很笃定的说，“小羽，我绝对不会放弃你”，顿了顿，又补上，“作为好朋友。”

        羽成信他，也很快便非常依赖他了，每一次累了就靠在陈迹肩膀睡着，每一次陈迹给他盖被、添衣，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他们心中各有悸动，却悄悄藏起，独自回味那些甜蜜。

        羽成把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都讲给陈迹听，陈迹对他更加怜惜，他也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了羽成，相比羽成，他的生活就简单多了，父母都是工人，对他期望很高，但他达不到他们的期望，父亲变得暴躁，母亲变得唠叨，他考上了普通的大学，毕了业就再没回去，他不想变成父母那样，被生活磨的变了形，他想他要是遇到了他喜欢的想心疼的人，一定会待他很温柔，不会逼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羽成想，被陈迹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而那天，陈迹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是如果男孩子喜欢男孩子，小羽会讨厌吗？羽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陈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生怕是自己露了馅。

        王伊纯回来后，一切都变了，酒吧开了张，羽成忙着酒吧的事，除此之外，便是围着王伊纯转。好多次，陈迹站在酒吧对街，望着热闹喧嚣的酒吧，听着从酒吧里飘出的那些羽成亲自选的音乐，偶尔看到羽成跟在王伊纯身后，匆忙进出的身影，与他只是对望片刻，在王伊纯没发觉的时候，酒吧的霓虹洒在羽成闪亮的眼眸，带着雀跃，又有些为难。

        陈迹没有上前，也不太想进入那个世界，他并不想靠近那个叫王伊纯的女人，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她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他也知道，羽成虽然不喜欢热闹，却喜欢这样的场合，那个世界确实有着一种危险的吸引力，是一种特殊的感受，能够刺激人的灵感。直到有一天，他站在对街，却没有看到羽成的身影，他终于踏了进去。

        那些天，羽成去外地进货了，他短暂脱离了只围着姐姐转的日子，也好多天没有见到陈迹，心底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他想见到陈迹，想立刻见到他，回到犀城，他没有回酒吧，直奔陈迹的小店，像是心有灵犀，陈迹正在锁店门，准备去酒吧找他。

        两人站在小店门口，相视笑了，那天他们并肩走在犀城的大街小巷，不知疲倦，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就想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陈迹向他表白了。

        羽成高兴的颤抖，也震惊的颤抖，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陈迹比他还无所顾忌，但是他不能，他怎么能拐走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他怎么去跟陈迹的家人交代，他的本意是拒绝陈迹，用不太伤人的方式，直到王伊纯的出现，她歇斯底里的，用疼痛和鲜血打破了这一切，也打破了羽成内心最后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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