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话直说

芭芭拉·戈登走进韦恩庄园，发现迪克正在和一个金发美人在草坪上“嬉戏”：迪克拿着他的双棍做出各种夸张的闪避和跳跃动作，而那个美人只是用双手假装是双枪冲着他挥动，用嘴唇模拟出“biubiu”的射击声音。

        她有点想翻个白眼（对着迪克而不是那位可爱的姑娘），但还是走了过去，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嘿，迪克。布鲁斯在吗？我来给他送些资料。”

        那位美人先迪克一步回过头来，她睁大了她翡翠般的眼眸看向芭芭拉。等到迪克的一句“嗨，小芭”刚说出口，那位金发姑娘已经快乐地低呼一声，朝芭芭拉跑了过来。

        “小芭！迪克叫你小芭——你是芭芭拉吗？蝙蝠少女？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你比我想象得还可爱——”她的眼睛即使在哥谭昏沉的天色下也闪闪发光，笑容中露出八颗牙齿，“差点忘了。我是奥德莉，奥德莉·刘易斯。”

        “啊，你是气女！”芭芭拉有些惊讶地说，“天啊，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所以你们是在训练吗？空气子弹什么的？”

        “对迪克来说可能是训练？我只是趁布鲁斯不在的时候在玩。”奥德莉窃笑两声，凑到她耳边说，“布鲁斯恐怕短时间内没空——他刚刚下令关闭了蝙蝠洞。”

        “好吧，反正也不着急。”芭芭拉耸了耸肩说，“我让阿福转交也可以。顺便一说，你的耳坠真可爱，奥德莉。”

        “真的吗？”奥德莉快乐地挽住了芭芭拉的手臂，她们一起往房子里走去，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高中的拉拉队姐妹，“我戴了一天，直到现在才有人问！我喜欢你的头发，芭芭拉。”

        迪克捡起自己的短棍，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被奥德莉拐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换了指甲油，迪克过了一个月才问我为什么指甲上下截颜色不一样。”芭芭拉与她同仇敌忾，“有时候真没法指望男孩儿们，是吧？这对耳坠是用什么做的？它们看起来像某种矿物质。”

        “是一颗落到月球上的陨石的碎片，克拉克送给我的。”奥德莉用手指顶了顶那对黑色的耳坠，侧过头好让芭芭拉看得更清楚，“我也想送你一对——你会喜欢吗？”

        “真的吗？”芭芭拉开心地答应，她们一起坐了下来，芭芭拉把资料交给了阿福，她们分享了同一盘小饼干。迪克走进了客厅，但很快他又说自己有事，不知为何迅速消失了——没过多久，芭芭拉就开始和奥德莉讲起了悄悄话：“我听说你和超人在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奥德莉故作矜持地说，但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就笑个不停，她的脸有点红了，“好吧，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啊……听起来真甜。”芭芭拉尾音上扬，揶揄地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体验。”

        “是吗？”这次轮到奥德莉用揶揄的语气回答她，“那你什么时候答应迪克的追求？”

        “什、什么？”芭芭拉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她的脸随之迅速变得通红，“你从哪里听到的传言？迪克从来没有追求过我——”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奥德莉用气音笑着说，“我猜他至今没鼓起勇气邀请你去约会。不过我想这也很明显了，不是吗？”

        “有些话不能直接说的，奥德莉！”芭芭拉掩面说道，她的耳朵也变得通红。奥德莉歪头看看她，笑了起来：“可是你在笑，看起来很开心——为什么不能有话直说呢？也许有时候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

        蝙蝠侠走进了蝙蝠洞中。角落里传来一声明显的响动，他顿了顿，直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他看见红头罩正支着腿坐在床上，扯着手腕上的绷带。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黯淡疤痕，其中一些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蝙蝠侠的视线从上面一掠而过，低声开口：“你会把伤口弄裂的。”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红头罩的声音瞬间染上了暴躁的情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蝙蝠侠先生？”

        蝙蝠侠定定地看着他。就在红头罩以为他要开始说教或者逼问他的经历的时候，蝙蝠侠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杰森。”布鲁斯·韦恩穿着蝙蝠侠的战甲，用他低沉而疲惫的声音说，“我知道是你。”

        红头罩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事实上，自他从狂乱和迷茫之中恢复记忆以来，在每一个擦拭着伤痕、酝酿着复仇计划的深夜之中，他设想过无数种对蝙蝠侠揭露真相的场景。那些场景无不充满了怀疑、对抗和撕裂伤口的剧痛，但没有一个是像眼前这样，黑暗骑士剥离了他无坚不摧的防御，把属于一个脆弱人类的那部分就这样袒露在他面前。

        布鲁斯比他记忆中看起来似乎苍老了一些。他的眼神比那时候更疲惫，眉心的纹路更深刻，他的额角已经出现了零星几根白发。他钢蓝色的眼睛就那样凝视着他，眼神里盛满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头罩冷漠地说。

        “我们都知道我在说什么。”布鲁斯低沉地答道，“你死而复生了。”

        “哦，也许是这样吧，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红头罩讥讽地说，“被你抛弃的罗宾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成了一个满心复仇、满手血腥的罪犯，我猜蝙蝠侠心里肯定不太好受。接下来怎么着？是要把我送进阿卡姆，还是要扔进黑门监狱？尽管我觉得你可能会觉得我死了比活着更好，但你会为了我打破你那不杀原则吗？毕竟把我从你身边带走的小丑都没能得到这项殊荣！”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圈散开，露出里面淌血的伤口。他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跟蝙蝠侠拳脚相加，然后离开这个充满各种记忆的地方，接着在血腥和火焰里实现他的复仇——这该死的桎梏！

        布鲁斯沉默地听着他的怒吼。接着，他一言不发地弯下腰，紧紧抱住了他。

        “操！”红头罩说，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他既已在震惊之下错失了出拳的良机，那道诡异地环绕着他的气体束缚又趁机发力，而布鲁斯的坚实拥抱更非一个伤患能轻易撼动的——总而言之，他仍然被布鲁斯紧紧地抱在怀里，蝙蝠侠的胸甲冰冷地贴在他的锁骨上。

        他听到布鲁斯的声音在他耳边略显颤抖地低低响起：“不……我很高兴你能回来，杰森……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我高兴的了。”

        红头罩面无表情，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一下又一下疯狂地跳动，无尽的痛苦和怨恨在他的胸腔里掀起了一场毁灭一切的海啸，将疼痛传递到他的咽喉之中。

        “你在说谎。”他嘶哑的声音说。

        “不。”布鲁斯说，他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但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肋下，“我真的很抱歉那时候没能救下你。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即使你回来了也一样。”

        “是吗？那不重要。”红头罩说，“如果——如果你没有说谎，你为什么还允许小丑活着？”

        “我很想用我一贯坚持的原则回答你。但我今天会说实话，杰森。事实上我的确——我一度想杀了他。而我也差点杀了他……”布鲁斯低声说，“我甚至想杀了所有——每一个——超级罪犯。有一个瞬间我差点就要那么做了。但超人阻止了我，我忽然醒悟了我不能那样。”

        “我不理解。”红头罩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不——理——解！放开我！”

        担心他挣裂伤口，布鲁斯放开了他，但他的手仍然搭在红头罩的肩上。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继续缓慢、坚定而清晰地说着，那些字句一字不落地钻进红头罩耳中：“我不能，杰森。我的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黑暗和仇恨了……你的死亡几乎摧毁了我。在我起了杀意的那一刻，我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怪物。我会摧毁已有的秩序，把哥谭带入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因为我心中的黑暗足以将底线彻底打破……我不能杀了他，杰森。”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为什么？想让我理解你不为我复仇的原因？想让我从此改邪归正？”红头罩的手有些发抖，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失真。他一把将头罩从头上扯了下来，掷了出去。

        杰森·托德露出了他那张与布鲁斯的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面庞。

        “不，杰森。”布鲁斯垂下了眼睛，缓缓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我对你的爱绝不比任何一个孩子少……你是我最优秀的罗宾。”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杰森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眶因为激烈的情绪变红，“你想用这种煽情的话达成什么目的？操。真是无耻！”

        “我只是从某些人身上学到了一些……重要的品质。”布鲁斯再次俯身轻轻抱住了他，“尽管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但她说最重要的是，要剖白自己的心。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回家，我希望你仍然把我视作父亲，我希望你能不用过于激烈的手段践行正义，我希望你不会走上岔路……但我不会强迫你，杰森。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杰森的脸贴在蝙蝠侠冰冷的胸甲上，他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音里带上了某种发泄情绪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原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很好，杰森，那很好。”布鲁斯低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到自己……我想我们最终可以在某些问题上达成妥协。但在那之前……你愿意回家吗？我、我们，一直都非常想念你。”

        “气女是不是偷偷给你吸了什么精神毒气？——我知道你说的‘某些人’就是她！”杰森咬着牙说，他被布鲁斯过于坦率的表达弄得方寸大乱。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太过熟悉，他完全无法把这个人跟记忆里的那个沉默寡言的蝙蝠侠形象对上号，甚至合理怀疑是不是泥面之类的家伙伪装出来的——但他是穿着蝙蝠侠装甲的布鲁斯·韦恩，光这一点就能把其他选项排除了，“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值得你编出这么多瞎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布鲁斯说，“因为她告诉我不把自己的感情显露出来的话，就永远不能得到真正有效的沟通。我想在一定程度上她是对的。”

        “fxxkbatman！”杰森咒骂道。

        ……

        当天晚上韦恩庄园的餐桌格外热闹，尽管奥德莉吃到一半就因为眼神压力而溜回了房间——她从没这么想念和克拉克在大都会约会的日子。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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