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厚脸皮

　　给程肃扶去厕所的简亦，依旧在离厕所门一米开外的地方等着。

　　里边那人依旧没什么自觉，哗哗的流水声，大到感觉水管爆了。还伴随着几声似有若无有节奏的口哨。

　　简亦想，这个人的世界，可能根本没什么男女有别或者不好意思这一说法。

　　里边的程肃也在想，简亦这人，真的是有趣极了。安静，疏离，看不出情绪。任凭外界给她揉扁捏圆，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似的。

　　完全一行走的植物人。

　　水声毕，卫生间门被由里而外打开，程肃单脚单腿，像无脊椎动物一样，贴在门框上，朝着简亦眨了眨眼。

　　又来了。

　　简亦觉得自己好像有超能力了，她就是能看出，这是又要有幺蛾子的表情。

　　这人提要求都不看看跟对方熟不熟的吗？

　　果然，对面的程肃朝着简亦勾了勾手指，示意她站过去一点。

　　简亦微微皱了皱眉，原地没动。

　　程肃啧了一声。

　　“啧，我还能吃了你？”

　　说完，他也不管自己腿脚能不能支撑自己高大的体格，毫不犹豫的就朝着简亦跳了一步。

　　简亦吓了一跳，但看他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样子，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了一下。

　　程肃嘴角勾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很自然的就扶住了简亦的肩膀。

　　这应该是两人打见面以来，脸和脸离得最近的一次。

　　简亦虽然瘦，可个子不算矮，但是在程肃面前，还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一些。

　　所以程肃贴近她耳边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微微倾下身。

　　简亦感觉面前拦了一堵墙一样，遮住了所有光线。

　　“那个…好人做到底，扶我下趟楼被。”

　　“…”

　　“反正阿姨都睡着了，暂时用不到你也。”

　　“…”

　　“我就抽一根，然后就上来。五分钟。”

　　简亦抿紧嘴唇，微微往后躲开了一点，程肃说话时带着微微吐出的热气，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护士说你的伤，现在不能抽烟。”

　　程肃看简亦有点排斥距离太近，自觉的也往后撤了撤。

　　“她们都是骗人的，我有经验，完全没事。”

　　“…”

　　就这样，简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么费解的要求，稀里糊涂的扶着这位爷下了楼。

　　虽然嘴里说着没事，但程肃还是跟做贼一样，东躲西藏的，指挥着简亦，熟练的避开了来往的人，在小花园里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随着打火机火石咔嚓一声，朦胧的烟雾缓缓飘起，程肃猛吸了两口，舒坦的出了一口气。

　　简亦站在一边，单薄的身板挺得笔直，跟雕塑一样。

　　“诶你也坐啊，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也没人来，不用你放风。”

　　“…”

　　“我知道啦，我快点抽。”

　　简亦有点无语，自己可啥也没说。

　　程肃一边美美的抽着烟，一边没话找话。

　　“我听彭宗说，你是机械师？你不是学美术的么？”

　　“…”

　　“别这么严肃，就是闲聊，要不太安静了，多尴尬。”

　　顿了几秒，简亦才缓缓开口。

　　“从小跟我爸学的。”

　　程肃朝着天上吐了一个完美的烟圈。

　　“嗯，简瑞安业内很出名的，你手艺应该也不错。那你从小接触这些，不看比赛么？你不认识我？”

　　简亦摇了摇头。

　　“我只认识车，不看比赛。”

　　程肃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哦，我说的么。诶有没有你画的画，给我看看，让我这个粗人欣赏欣赏艺术。”

　　“没有。”

　　“那你…”

　　之后的对话，一直都在循环往复这样的节奏。对于简亦简单明了的蹦字，程肃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在尴尬谈话的被动掩护下，程肃不要脸的连抽了三根。

　　等再次把人扶回病房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程肃爬回病床，心满意足的睡大觉去了。

　　睡之前，还嘱咐了一句，早餐给他带一份。

　　原话是：

　　“我起不来，你打早饭的时候，给我带一份，我不挑食。记账。”

　　“…”

　　第二天的早上和中午，简亦打饭的时候，咬着后槽牙给程肃带了份。

　　这个孤寡老人，因为队里所有人今天都有比赛，根本无人问津。

　　他自己更是养爷的命，身上真的连打白粥的零钱，都翻不出来一毛。

　　程肃像无赖一样，完全赖上了简亦。

　　看点滴，吃药，倒水，上厕所，去小树林抽烟。基本就是在床上简亦简亦的叫。

　　吃完午餐从小树林抽烟回来的程肃，心满意足的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晒太阳，时不时的跟简亦搭几句话。

　　别看程肃这吊儿郎当的样儿，本来应该十分遭人烦，可上到医生，中到护士，下到简母，貌似都很喜欢他。

　　晚一些的时候，简亦再次接到了学长魏南的电话。

　　魏南已经帮她跟主办方申请了退展，然后还帮她联系到了之前那几家有意向的买家，目前还在谈价格。

　　“学长，谢谢你。”

　　程肃在一旁撇撇嘴，用口型学着简亦说话的样子。

　　简亦斜了他一眼，举着电话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打完电话再回到病房，程肃立马朝她招了招手。

　　“诶简亦，快来帮我一下。”

　　“…”

　　简亦不想搭理，径直走回了简母病床旁边。

　　一旁的简母拉了拉她的手。

　　“他腿脚不方便，过去帮一下吧。”

　　程肃龇牙咧嘴的朝着简母笑，一脸谄媚。

　　简亦叹了一口气。

　　“又怎么了。”

　　程肃举了举手里的电话。

　　“你帮我找个支撑手机的地方，排位赛直播马上开始了，我也不能总这么举着。”

　　“…”

　　简亦拿了个罐头瓶，好歹给手机支起来了。

　　刚要转身走，却被身后看起来腿脚不便的程肃，一把拉回了沙发上。

　　“这次排位赛是各级别混跑，挺有看头的，一起看吧。”

　　“…”

　　“你光鼓捣车，不看比赛不行啊。你起码也算个半业内人士。这样规模的比赛，全国上下跟这个行业相关的专业人士都来了，你起码得知道几个有名的。以后修理铺外一碰见大活金主了，你再给放跑了。”

　　其实认不认识什么名人金主的，简亦并不在意。

　　但是程肃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她一点。

　　简瑞安一辈子都扎在摩托车堆里，基本都不和外界接触。

　　如果说这次其中有什么隐情，那一定也和这个行业脱不开关系。

　　警察局那边目前也没发现什么疑点。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可能从行业内开始了解多一些，一定对调查有帮助。

　　简亦心里想着这些，手下就没来得及甩开程肃抓着她手腕的手。

　　程肃抿唇笑了一下，松开了手。并且非常绅士的撑着手臂，往旁边挪了一屁股的距离。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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