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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处露头脚


江陌的马约为巳时入城,驮着昏迷不醒的主人直奔府门。清扫的粗使认得它,本想着府君回来是高兴事,可再一转眼,却看见了鲜血满身、伏在马背的府君。他本应是一身流光紫杉,血迹的浸染将之变得黯淡无光。

        白夫人首先得了消息,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告知弟弟是负伤入城,一下慌了神,差点从台阶摔下,好在侍候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即使担心和悲伤,作为长姐的江宛依旧算得沉稳,她派人请遍了城中医者,有多少算多少。她的弟弟她了解,功力深厚,但如今确实昏迷负伤,一定是伤势颇重。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亲弟弟,不能再多失去一个了!

        姗嶜将江府送来的奴人拨回了大半,那里从前的老人是不堪用的。因为女儿的得力,白夫人省下了很多心力,可以一心一意去关心江陌,这另她很是宽慰。

        可,江陌的伤太重了。

        刚烈如江家长女,此时此刻守在弟弟床边,却也无法免俗的痛苦挣扎:江家为何会遭受一次又一次不同的打击?!她甚至要怪自己了,当初江陌最后一次回城,自己不该那么凶。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捶胸顿足也好,下跪忏悔也罢,都无法改变任何事。江宛仔仔细细盯着弟弟的微弱气息,生怕哪一刻它会趋于平静。

        没人知道马儿跑了多久,但确实是马儿跑了多久,他的血就流了多久。郎中说江陌这种伤势,起初必然伴随着严重的失血。

        江宛刚下马车时一眼望到了血迹,虽不多,但不曾间断一路滴到正屋,再加上郎中的一番话,她只觉一阵阵头晕。好不容易挨到夫君过来,她便挺不住了,埋在白府君肩上开始隐隐啜泣。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吩咐道,“如玉怎么还没来?是找不到还是不来?跟他说他弟弟伤的很重!他不是有些医术嘛,正好给江陌看看!若不是为了江家,江陌也不至于受这个罪!即便他不为江陌,也该想想我,想想从小疼他的姐姐!去请!都给我去!给我轮着去!他若铁了心不来,你们就给我一直请下去!直到来为止!”白大人直说去请了去请了,咱们且先等等。

        “星儿呢!星儿可回城了?”她想到了游学的侄儿。江星是被江陌一手养大的孩子。

        哎!白大人终于抓住了一个表现的机会,说“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寻星儿了。前些日子不是得信他快回来了嘛,想来如今也往家返了。我已吩咐下去,若寻到马上给星儿一匹千里马让他速速回城。”

        月华如愿回了江府,却不料是因府君身负重伤。江陌投身军营十多年,鲜少在府中生活,即便不得以在府中停留,也从不让人服侍。这两年局势渐渐稳定,他也终于能按时回府了:半年回一次,一次待五日天…

        江陌的母亲是父亲的继室,将门之后。她性子颇冷淡,对孩子们比较严厉。只因江宛是女儿家,她才显出几分柔色来。江陌幼时常常被二哥欺负,他每每向母亲哭诉,都没能得到希望中的袒护。或许,如今的江府君冷淡的性子便是从那时萌芽的。

        后来有一次,如玉照例把他气哭,彼时恰逢父亲在家休沐,小江陌索性狠下心去找父亲评理,却不料母亲也在书房。夫妻二人坐下来好好听了一番小江陌的哭诉,随后叫来次子如玉。可想象中的报仇雪恨没有到来,而是兄弟三人齐齐跪在祠堂受了家法。

        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江陌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那天他泪眼婆娑的睡去,耳边是母亲难得的轻声哄睡,虽然手掌肿得像个苹果,却没耽误他做香甜的美梦。母亲整晚陪着他,为他换药冷敷换水,父亲在一旁处理公文。

        可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一场梦,恍恍惚惚。

        常年大门紧闭的江府,今夜灯火通明,城中人人皆知江家府君身负重伤,白大人还告了假,同妻子一道里外打点。

        看着面无血色的弟弟,江宛每半个时辰就要崩溃一次,对郎中们是拜托了拜托,嘱咐了嘱咐,还悄悄给爹娘烧了香,求他们保佑。

        “一定要治好他!一定要治好他!……这几日便恳请诸位留在府上以便医治,所有药材的剂量、剩下的药渣、换药上药都一一过目!白府和江府必有重谢!”

        “白夫人请放心,我等必当尽心竭力。”闻此言,江宛终于略略舒心,特意让身边的奴雅将郎中们送出屋,又一人赏了一袋银子。

        战乱平息,百姓才开始有好日子可过,身上确实没多少积蓄。这一袋子银子,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开销,为了弟弟的命,白夫人是舍得的。

        送走了郎中,江宛开始冷目环顾屋内的丫鬟嬷嬷。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冰冷狠绝。

        “从今日起!你们一日分早中晚分别照顾府君,屋中一人,煎药两人,汤水服侍一人。你们要好好服侍,不许出任何差错。如有不懂可问郎中、问有经验的嬷嬷,不可擅自做主,耽误府君医治!若尽心,你们的尽心自然有回报,若不尽心叫我逮住了,我必要扒了你们的皮、剁碎你们的肉喂城外的乞丐!”江宛一字一顿,凤目慢慢扫过一个个奴人的脸。

        新来的丫鬟曾听边疆过来的女子描述过胡人恶行,知道世上存在此种行径,加上白夫人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新来的小闺女们自然被一吓一个准;府上的老人则是亲眼见识过夫人的厉害,况且现在关系到她的亲弟弟,虽为庶弟,却是江家的一家之主,传宗接代的独苗,若有人耽误他的治疗,白夫人必会不会饶了谁。

        月华就站在其中,跟大家一样默然,耳边却不断传来马儿的□□声。这是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在山上时,她只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心法,所以…稍微有点难度的事,她都解决不了。

        一会儿得空了,她得去看看小马驹,不能不管如此挂念主人的忠马。但还没等到月华费鞋的寻觅,不费工夫的得来就自己找上门了。

        话说这江府原本没有马夫,可眼下那匹马不知跑了多少里地,才驮回人高马大的江陌,功劳不功劳暂且不说,累肯定是快累死了,所以非常急需来个马夫照顾它。可江府没马夫呀,这活计一向是小将士做的呀。管家先想到白夫人,可以求她先调来白府的马夫,但转念一想又觉冒险,深怕阴晴不定的白夫人治自己一个管家不当之责。

        府君生命垂危,白夫人一肚子气撒不出去,刚刚才发落了几个刁奴,自己若现在过去难免不被误伤。江管家十分看重自己的晚年。算了,算了,还是他自己先找找吧。

        得力的粗使十分紧俏,忙着比养马更要紧的事,自然不能找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貌似选项只有丫鬟嬷嬷了…江管家不忍直视默立于跟前的一众人…试问,哪家的姑娘嬷嬷家能照顾战马呢!托她们养养猫狗倒可以…这养马还是很需要经验的,一个不对可能就会出问题。

        江管家不能让府君的战马折在他手里,否则府君苏醒之日必是他的祭日。

        “管家让小的去吧。”月华蔫悄儿的从人群里走出来,朝江宁福福身。

        月华不过十四,尚未及笄,但她代替的白芷蕊已年十六。好在,两人的模样能有七分相似,且大家也只是在白芷蕊幼年时见过她,并没人怀疑。

        “家中大哥曾是马倌,所以小的略懂些,可以试一试,望替管家大人分忧。”此事确实是管家大人的心中大忧。月华的出现堪称及时雨,因此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管家看她都十分顺眼。

        月华感受到,马儿是受了个大惊吓,具体为何倒不得而知了。他俩一入城,月华的灵力便感知到马儿的惊慌、江陌的鲜血,让身体里的血脉发出一阵阵嗡鸣,她开始后悔在山上没有好好练功了…

        小玉卧在月华铺好的草垛上休息,这名字是月华刚给它取的,若是个小伙子月华会叫它小朗。

        她轻抚马身的鬃毛,试图恢复它微弱的气息和能量,并开始一番自以为是的安慰,“你还很年轻,身体素质好的很~这也多亏了你家府君的细心照拂~你过两天就能恢复啦~大家现在都在尽心照顾你主人,你放心好啦,他也不会有事滴。”说完不忘拍拍马屁股。却不料惹得马儿不中意,吐了把大嘴唇子。

        “嘻嘻~等你们都好了,就让你主人给你找个伴儿,哈哈哈哈哈哈…”马儿无奈且烦,喉咙发出一阵轻呼,彻底别过脸不搭理月华了。

        “你可别以为能瞒过我~你们的小心思我可都知道哦~”马儿选择继续沉默。

        可能小玉没觉得,但月华已经认定她俩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往后几天里,马厩的活计她一概包揽了,只让过来帮忙的老伯弄弄干草和饮水。有月华的帮助,小玉恢复得很快,而且今日上午时新马夫已经到了,她没多滞留,回了管家话便走了。

        不走不行,她的正事来了!

        前几日白夫人着人去请江如玉,可此人甚至不曾露面,这让白夫人有些动怒了…她可以接受如玉不来见她,可现在是江陌出了事,情况十分危险,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都不想来看一眼?!他这是摆明了同江家彻底断绝关系!江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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