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茄

　　翌日一早，萧然便招呼孟家女眷上马车准备启程。

　　而萧然却斜倚着站在马车旁，迟迟没有登上马车的打算，孟子吟半掀起帘子瞧他。

　　朝霞轻巧地点染在他的眼角眉梢，让他的侧脸略显斑驳。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心，以及不住轻拍自己左臂的右手，孟子吟猜想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约摸一刻钟后，果然有人喘着粗气，朝马车的方向小跑过来。

　　“少主，您嘱咐我打听的酒肆茶楼，我都一一去过了，还真被您说着了，昨日元亨楼还真得来了一个红衣姑娘，和您描述的有八九分像呢！”那人眉飞色舞地说着。

　　一旁在听的孟子吟却嗤之以鼻，原来这太子殿下不急着上路的原因，竟然是想去找漂亮姑娘？

　　这冰山一样的人物，行事凌厉，说话语气又冲，哪家姑娘会喜欢他呀？如果不是太子身份和一张好皮囊，估计不会有人想要亲近吧！

　　孟子吟边想着，边看了离得不远的萧然一眼，兴致勃勃地想要把这段江湖艳遇听下去。

　　“嗯嗯，果然。”

　　萧然点点头，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对话。

　　留下小厮在原地尴尬，他可是把这个差事当作是在少东家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在各家店铺好一阵逢人说笑，忙活了一早上，才从忙碌的店小二嘴里探听到这么一点儿消息。

　　况且那家小二看他这么着急，还坐地起价地讹了它几个铜子儿，兴冲冲地来回话，没曾想竟被生生噎住了。

　　小厮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满肚子的话憋在心里火烧火燎。

　　“那姑娘有没有说什么？”

　　“那姑娘……”

　　小厮发觉这话竟然是探出头来的孟子吟问的，一时间不知要不要继续回答。

　　“继续说。”

　　萧然把已经放上马车的腿又收了回来。

　　小厮得了允许，立马像涸辙之鲋重回清池，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他清清嗓子接着道：“店小二说，那姑娘长发轻挽、红衣宽松，颇有几分神仙姿态，所以印象深刻至极，尤其是她手边放着一个通身漆黑的木匣子。”

　　漆黑木匣子，孟子吟看了看萧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萧然是派人去查这木匣由来。

　　“以小二的见识，他以为里面装的不是毛笔就是折扇，便在上菜时找机会与红衣女子交谈，问她这木匣里可是装了这两样，女子摇摇头，又问她可是用来卖，女子也笑着摇摇头说'赠予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孟子吟摸索着这几个字，竟渐渐在脑海里衍生出一位世家小姐恋慕贵公子，便私下芳心暗许，还要单方面送出定情信物的戏码。

　　她不禁咂咂嘴，果然这种皇室子弟处处留情的话本故事，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自以为听到了全部八卦绯闻的孟子吟，终于心满意足地退回到车里。

　　“去老刘那里领赏吧！”

　　萧然边登上马车，边对刚刚的小厮说道。

　　从孟子吟身边经过时，他看到少女别有深意的眼神中微微含着笑意，料到这鬼丫头不知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马车不多时便开始移动了。

　　“少主，醋生来为你们驾车啊！”

　　孟子吟掀开帘子一看，驾车的人，果然从之前鬓发苍白的老头儿换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孟子吟素来有问人姓名的习惯，便于今后交流时，不致因弄不清楚姓名而太过失礼。

　　“油盐酱醋的那个醋，生活的生。”男孩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喊着“驾、驾”，催促着马儿快跑。

　　“那你家中是以酿醋为生？”

　　“回贵人的话，正是。”

　　名字蛮质朴，孟子吟缩进来。正看到递到她手边的花瓣似的东西，她抬眼，萧然递过来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

　　孟子吟接过东西，仔细端详了一阵子，这形状质地确定是花瓣无疑了。只是这是什么花的花瓣呢？

　　她将小小的花瓣托在掌心，再次拉开一点点帘子，好让阳光映进来，又怕风儿太大，只好再另一只手挡着。

　　这花瓣十分洁白，有一定的厚度，摸上去触感丝滑，也许是在什么东西里泡过的缘故，闻过后却没有闻到它本身的味道。

　　咬上一口……

　　萧然眼睁睁看着孟子吟咬了花瓣一小口，没来得及阻止。

　　咬上一口，孟子吟立即两颊酡红，眼神变得迷离，说话也逐渐含糊不清，扑弄着嘴角，竟有些要晕倒过去的架势，萧然已经挪步过来，恰好接住了她。

　　须臾之后，孟子吟渐渐转醒过来，立即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冰山的臂弯，吓得迅速惊坐起。

　　“子吟，好些了吗？”

　　主母关切地看着她。

　　子吟点点头。

　　奇怪，刚刚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看着手里还捏着的半寸花瓣，她终于明白过来。

　　“你给我的是山茄花！又叫白色曼陀罗。”孟子吟把这花瓣重新递给萧然。

　　“原来是山茄花。”萧然若有所思。“这是今晨在我的粥里发现的，我原本以为是百合，但吃了一口便头晕目眩，只好用内力堪堪压制住，才不至于昏迷。”

　　当然，这也跟萧然历来的饮食习惯有关，他从小就被教育，吃饭要举止从容、细品慢饮，一方面是注重记忆，而另一方面则是避免中毒太快。

　　“你的粥里？”

　　车里的孟家女眷面面相觑，今早她们也是喝粥，但是谁的粥里都没有出现这样的花瓣。

　　很显然，这下毒之人是冲着萧然而来。

　　如果是萧然的仇家，想要治他于死地，为什么不干脆用更烈的毒药，放在酒壶中，或是饭菜里，岂不是更容易得手？

　　这山茄花外形酷似百合花瓣，虽然瞒天过海容易一些，但是毒性并不致死，只是会让人在发笑中渐渐疯癫，然后陷入短暂昏迷罢了，量多量少，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公子，山茄不是致死之物，只是有麻醉的效果而已。”

　　萧然点点头。

　　那会是谁想要他暂时昏迷？又是想趁他昏迷做些什么事情呢？

　　“铁匠铺有内鬼。”萧然冷冷说道。

　　“会不会是老刘？”

　　“此话怎讲？”

　　“你看木匣子的时候，老刘正好进来过。”

　　“你认为木匣子就是他想要拿走的东西。”

　　“不错！”孟子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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