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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长青


深夜,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几声狼嚎偶尔在山谷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香气,寻常人根本不会闻到,更何况是在睡梦中。

        路尘闻到了。

        因为他曾是万沧门人。

        而这股香气,正是万沧门特用的迷香。

        万沧门人级别高一些的皆有耽蛊在体,一般的毒都不起作用,而这迷香效力持久,迷倒武功精进的武林人士不在话下。

        路尘皱眉,手一挥,一块纱巾落在夏子规脸上,遮住她的口鼻,而纱巾飘落的一瞬,路尘人已在一棵树下,未激起一片落叶。

        从树上落下三道人影,见到路尘单膝触地,恭敬拱手。

        “堂主!”

        冷风拂发,路尘负手而立,眉眼间凝上一层煞气,站在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于地的三人。

        “谁派你们来的?”

        一人低头,急切地答道:“堂主!我们知道您的消息后,便日日找寻您的踪迹,门主做事惨无人性,早引起门中许多兄弟的不满,我们特地找到您,愿誓死追随!”

        “不要叫我堂主。”路尘蹙眉,一身气场冷冽如冰,让人不敢逼视。

        三人缩着跪在地上不敢答话。

        “门主如何了?”

        虽说已与万沧门断绝关系,可他到底对那人叫不出别的称呼。

        “门主自从宁府回来后就性情大变,又在坠星谷一役后身负重伤,身体一直未恢复。”

        宁府?

        “三年前宁府一役,她来找过我?”

        “这……门主当初听您有难,带着人就出去了,回来后大病一场,还杀了几位香主。”

        见路尘没反应,万沧门人继续道:“前几日门主下令要将您带回去,苦堂主接了命令,但好像并未完全执行。”

        这话本不能乱说,传到门主耳朵里就是一场杀戮,但此刻他们已经背着门主来寻路尘,就没打算过什么好下场。

        路尘自是能想到这些,能告诉他这些事的人,本身就已在冒着生命危险。

        他自从宁王府一事后,三年虚度,再未关心过万沧门的事,没想到竟有这许多变故。

        回身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夏子规,路尘语气不禁带了几丝柔和:“下次现身,不必刻意引开她。”

        “可是!”

        路尘没有多解释,只是说道:“若我出事,你们务必找到夏子规,护好她。”他已选择相信他们。

        三人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堂主对什么事情如此上心过。

        路尘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过去:“若她不信你们,可将此物交给她。”

        其中一人接过玉佩,问道:“堂主,您近日有危险?”

        另一人赶紧一拍他脑袋阻止道:“你傻啊,堂主这么厉害的身份,什么时候不是危险重重!”

        “是是是。”那人赶紧伏在地上,生怕堂主怪罪,可看堂主揉着眉心,显然是生气了。

        路尘叹口气道:“不必叫我堂主,陆北云已经死了,你们直接叫我路尘即可。”

        “是!”

        “你有名字吗?”

        那人闻言,一幅受了惊吓的样子:“堂……路!路……堂主。”万沧门人都已与自己的过去断绝关系,他本该没有名字的。

        可他还是有一个名字:“以前在门中,您曾叫我长青。”

        堂主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每日要对着几千名门众,能问起他这等小人物已让他心中感激至尽,对于他能记得自己这件事,从未有过奢望。

        路尘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记得你,你以前,经常对着殿前的一棵树发呆。”

        长青有些愣住,抬头时,看到堂主在阴影中坚毅分明的轮廓,以前在万沧门都是带着面具的,他从未见过堂主真容,眼前这个人略带笑意的桃花眼,与多年前风和日丽的某个夏天的笑眼重合。

        现在,长青的笑容也像那个夏日一样,心里充满感激,充满温暖。

        “那时您问我在做什么。”

        路尘接话道:“你说你在想,树上落一片叶子,会不会像一个人受伤一样。”

        长青笑了,他发现堂主,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畏惧。

        路尘拍了拍他的肩,道:“万物有灵,从那时起,我已将你当作我的朋友。能记得朋友的名字,你本就不该如此惊讶。”

        长青赶紧重新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不敢。”

        可他在心里,也已将路尘当作朋友。

        见三人依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路尘问:“还有事?”

        “没有!”

        “退下吧。”

        “路……”三人结结巴巴,始终说不出后面的字,“堂主,属下告退。”

        随后又是一阵风带过,三人转瞬失了踪迹。

        路尘一夜无眠,坐在岸边,看着水中的月亮出神,与周围景色交相呼应,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幅醉人的水月图。

        夏子规一觉睡到天明,精神满满。

        以前她睡觉很轻,在野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可自打跟路尘在一块,睡觉总是格外香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夏子规不要脸的这样想了想,心中甚是愉悦。

        又是两日的走走停停,无风无浪,夏子规几乎真的要觉得他们是在游山玩水了。

        能一直这样跟路尘走下去该多好。

        这想法一出,夏子规立刻警醒自己,不要忘记正事。

        实在是饱暖思□□,□□磨心志。

        前面遇到一总角孩童,夏子规上前问路。

        孩童指了指南方,说前面有个镇子,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的必经之路。

        一听是个村镇,夏子规有些发怵。

        这几日走小路,每日都是青山绿水的,马上就要见到人群,夏子规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直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才意识到这不习惯的感觉来得多么的猛烈。

        人多,遇到仇家的几率就会增高,现在江湖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寻陆北云,这境况,太危险了!

        夏子规神经绷紧。

        本来没几个人知道陆北云的长相,想被抓住也没那么容易,可现在大家都知道路尘就是陆北云,因为拜新月那一出,又有很多人知道了路尘的相貌,这下事情就更棘手了!

        人群恐惧症要犯了。

        这就是与世界为敌的感觉?

        愁人。

        路尘瞧她皱眉深思,娇嫩的脸上挤出小小的川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不忍打断。

        “夏丫头?”

        “啊!”夏子规一怔,看向路尘。

        路尘笑了笑:“瞧你皱眉的样子,是不是饿了?”

        路尘斜长的眼眸流光微转,黑潭似的眸光深不可测,不笑的时候总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场,嘴角一勾却多几分纨绔,一幅落拓不羁的贵公子模样。

        夏子规在他的笑意中展眉解颐,瞬间觉得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湖广似海,哪来那么多人有闲心整天追他们。

        再说了,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进客栈,上一桌子菜,夏子规的担忧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下如此美食在前,做个饱死鬼也值了!

        食不言寝不语,夏子规一通胡吃海塞,头都没抬一下。

        等又往嘴里塞了块蹄筋,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歇一歇。

        路尘撮一口小酒,含笑看着她。

        夏子规看他的筷子几乎还是干净的,问道:“你没胃口?”

        “头一次看人吃饭这么香,实在不能错过。”他的嗓音低沉阴凉,如清泉漱石。

        她却不知路尘耽蛊在体,性本就有些寒凉,这几日风餐露宿落下胃病,胃里正翻搅着吃不下东西,添了口酒,那感觉才被灼烧着下去几分。

        夏子规又要了盘龙井虾仁,突然想起什么的对路尘道:“说好了这顿饭钱你出,我可没银子。”

        “每月给你的工钱呢,花哪儿了?”

        夏子规杏目一睁:“我那一文一两的可都是卖命钱!你可不许打它主意。我知道你从前干的那行,油水多得很,路大侠做人别太小气嘛。”

        路尘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正想再逗逗她,胃里却又一阵痉挛,像一块石子在胃里左突右奔地翻搅着,瞬间脱了力,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未让人瞧出一点异样。

        夏子规打了个饱嗝。

        客栈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谁这么有情调,在客栈吹笛?

        笛音在喧闹的人声中似有若无,听不出曲调。

        “别说,听着小曲儿,旁边桌这么一闹腾,倒是有几分在青楼的意思。”夏子规填了口虾仁,打趣道。

        这都什么奇怪的比喻。

        路尘轻挑眉峰。

        夏子规惬意地瘫在桌上,却见路尘眼神突然冷下来。

        客栈人流攒动,觥筹交错,似乎没人注意他们,可四周流动的空气起了异样。

        有杀气。

        很多人。

        夏子规立刻绷紧一根弦,将手按上荒流刀。

        这股压迫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明显是早有准备,只向他们而来。

        “路兄,好久不见。”温润的声音自二楼雅间响起,夏子规循声望去,见一着蓝色锦服的男子执扇走出,端的是一派风雅方正,夏子规却一眼认出,他手中所执折扇,扇骨由精铁门精锻而成,扇面为特质绸缎,边缘有锋利刺刃,扇骨内亦藏有银针暗器,正是位列江湖兵器排行榜前十的玉迭扇。

        而能执此扇之人,唯无涯山庄少庄主。

        “长孙离愁。”夏子规轻声道。

        长孙离愁相貌风流倜傥,人生两大爱好,拈花惹草,以及结遍江湖能人异士为己所用。是否如传言所说的以德治人暂且不论,手下衷心的死士倒真是不少。

        人人都道,这世界上有三种人不能惹,一是有钱人,二是小肚鸡肠之人,三是好友遍天下的人。

        一旦惹了第三种人,走在路上保不准就要被哪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绊一脚。

        不过他们现在本来也是与大半武林为敌,惹不惹他倒没什么区别。

        路尘低声道:“怎么是他。”

        夏子规疑惑:“你们认识?”

        “一起喝过酒。”

        好嘛,这是一听说路尘就是陆北云,连兄弟之情也不顾了?

        也是,毕竟比起与整个武林为敌,还是放弃一个朋友代价小一些。

        夏子规心里冷笑,愈加瞧不上这位人模人样的长孙公子。

        长孙离愁轻摇折扇道:“陆兄真是好兴致,堪称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典范。”

        路尘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不作理会。

        没有下一步动作,却听一阵偈语自门外响起,呢呢喃喃抑扬顿挫,声音越来越大,震荡心灵之余,大有冲破耳膜之意,听得夏子规头都要大了,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就要晕过去。

        一双略有凉意的手抚上她耳朵,偈颂声一低,夏子规顿时清醒不少。

        夏子规咽下胸口浮起的一阵血腥气,嘲讽道:“原来是空心大师,您的揭谛混元功练的可算是出神入化了,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施展。”夏子规嘴上夸赞,实则是在暗讽他此举伤了周围的无辜百姓。

        “阿弥陀佛,”那和尚闭着眼稳稳当当,一幅要入定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句句悲愤,“陆施主,三年前的围剿,你带领万沧门血洗宁府,老衲历历在目,你杀我门下七十三徒儿,他们的冤魂不散,超生都不得,当初了结你性命都不足以抵罪,没想到你竟侥幸存活,今日便要为武林肃清余孽!”

        一口气说完,老和尚抖了几抖,似乎现在提起这事都觉得愤慨,一点脱离俗尘的佛家人样子都没有。

        说话间,又有几人入了客栈,皆手持兵器一身正气。

        路尘等众人都站定瞧着他,这才有机会插上话,慢悠悠道:“围剿?说的倒是好听。”嘴角带笑,眼梢的寒意却渐渐凝结。

        “八大门派围剿你们魔教中人,为武林除害,是为正举,你有什么话好说!”

        “当年你杀了我们门派那么多人,要不是我那时候年纪小未随掌门出征,定会手刃你这祸害!”

        夏子规从只言片语中都能想到三年前那一场残酷的血战,世人都道万沧门人惨无人性,可他认识的路尘从来都是眉眼带笑清闲慵懒,被人欺骗被人误会也从不计较,更是一点伤人的心都没有。

        这样的他,当真是能杀害那么多人的元凶?

        但想到不久前在船上那一战,她似乎看到了路尘的另一面,那时的他如九幽冥下讨命而来的厉鬼,令夏子规都有了些许惧意,这样一想,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路尘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许多,一副吃酒被人扰了清静,颇为无奈的样子。

        等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了,他才说道:“当年发生何事,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这话落在地上,当即像一颗沸石入了锅,四下安静一片,暗地却在波涛汹涌。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夏子规心中透进一丝通明。

        一小道士跳出来指着路尘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路尘不作回应,却是向夏子规靠了靠。

        夏子规在触到他的手时一惊,怎么这么冰?

        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将身旁的小道士拦下,推到身后,一甩手中拂尘道:“八大门派已将你二人围住,若是不想重蹈当年的覆辙,还是早些束手就擒吧!”

        “谢掌门,”路尘客客气气拱手作揖,语气不急不慢,“不知你当日承我一掌,三年时间可修整过来了?”

        道长身形一晃,竟是有些被他这话镇住。

        路尘的目光直盯着道长,不退不避,这架势,颇像路尘才是一身坦荡的正道中人。

        路尘面上云淡风轻,夏子规却知他现在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她身上,夏子规不动声色地撑着他的手,能感到微微颤抖,想他大大小小旧伤未愈,该是又被适才空心大师的偈颂震了心脉。

        客栈里的人能跑的早已跑光,剩下些刚刚被误伤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在这里打实在不合适,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

        夏子规稳稳心神,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想着时间能拖一会是一会,声音轻而细,带着□□裸的挑衅道:“没想到我们二人竟能惊动八大门派,武林正道,呵,真是好大手笔。”漫不经心的样子颇得路尘真传。

        谁想到这句话正能激怒脾气暴的,一扛着缸的大汉大呵一声“小丫头片子”,手上发力将那口重千斤的缸扔来。

        以多胜少本就不光彩,他站在众人之间,终于被这句话点燃。

        夏子规正欲气沉丹田去挡上一挡,手上托着的人突然一空,下一瞬腰已被揽住搂进怀里,路尘带着她一跃而起,踩上扶栏冲出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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