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祸害

第四章

        许星苒吃完饭回到宿舍时，见丁萌和陈子悦也刚吃完午餐，去丢垃圾回来。

        “吃完饭了？”见她进门，丁萌笑着跟她打招呼。

        “嗯。”许星苒回应道，“你们没在食堂吃？”

        “张怀生不让串桌，所以我俩就打包回来了。”丁萌声音很轻，“还不太适应在新的班级吃饭。”

        许星苒也是一样的心情，十分理解。

        三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宿舍门突然被打开了。就见陈玉涵推门而入，旁若无人的把几包零食放在凌丹丹床上，然后谁都没理的转身离开。

        而曹红梅在外面站着，声音高扬，“你快一点啊。”

        三人悄然的看着对方一连串的动作，都没出声。

        陈玉涵离开后，宿舍门并没关严。陈子悦站起来走到门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三个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谁也没表露出不好的情绪。

        北川的深秋，日夜温差很大。午间有太阳的时候，穿个简单的卫衣，都还有点热。

        而到了晚上，夜深凉意浓，即使站在走廊里，都能被穿堂风冻得一激灵。

        许星苒艰难度过了两天，连打了三个喷嚏后，果断的给罗春红打电话，让她有时间送衣服来。

        北川二中不让带电子产品进校园。学生们打电话需要到教学楼一楼的电话室。

        电话室的电话数量有限，等轮到她打通电话、再听罗女士一通唠叨后，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声正好响起，教学楼里也变得安静。

        她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吸了吸鼻子，三步并两步的往楼上走。

        她跨上二楼转角处的最上面一层台阶，不设防的，被吓了一跳。

        临墙转角处站了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贴墙站的男生身姿颀长挺拔，半身藏在阴影里，楼道间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身的孑然疏冷。

        而外侧的女生站在灯光下，穿着带白色毛绒领子的外套，黑长发散落在领子间，恬静、美好。

        许星苒与他们面面相对。

        这要是不认识的同学，就算对视几眼，她也能坦然的离开。

        但撞见熟悉的同学，多少有那么点尴尬。

        许星苒缓缓移开眼神，一拉楼梯扶手，快步上楼去。

        她拐进走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尴尬。

        现在想起来，她第一次知道周云起，好像也是在同样的情形下。

        高中上学第一周是军训。

        军训那几天骄阳似火，烈日炎炎。

        而她因为生理期没敢喝太多凉水，站完军姿后，有点中暑。

        她跟教官报告后，到操场的广播室休息。

        她进广播室前，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一男一女，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泪水。

        因为许星苒的突然出现，女孩哽咽的低了低头，转身跑了出去。

        男生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男生一身军训的迷彩装，肩脊笔挺。他扫了眼许星苒的方向，眼尾泠泠。许星苒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赶紧移开了眼。

        后来军训，她就听说十五班的班花闻乔跟周云起告白失败了。

        她当时还不知道周云起和十五班班花闻乔是谁。她站在小卖部前面，听八卦批发商应悦说这件事时，她也顺嘴说了自己之前所见，“不会是我在广播室里看到的人吧。男女生都长得挺好看的。女生像是被拒绝了，男生好冷酷……”

        她正说的兴起，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她转身便看到那天广播室的男生神色漠然的站在她身后，指了下她口袋的位置，提醒她，“你的钱要掉出来了。”

        许星苒白净的脸瞬间染上绯色。“……”

        是当事人。

        看表情，像是听到了。

        等人走后，应悦激动的拍她，“刚才就是周云起。是不是挺帅的？班草…不，校草都当之无愧？”

        许星苒：“……嗯”

        “你刚才说什么广播室？”应悦问。

        “……我、记错了。”

        以及还有上周——

        因为对这次分班形式很有意见，她有去主动找老师谈话，试图重新分班。但被老师安抚了回来，她心中郁闷，下楼给罗春红打电话。

        她跟罗女士抱怨完后，心情好受了些。转身要走时便看到排在她身后的周云起。

        周云起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或者一直在听着。

        许星苒瞬间社死，她跟罗女士抱怨时，也夹带了一些对新班级不友好的话。

        少年插兜站着，由于个子很高，有点俯视她，脸上还是那般疏冷散漫的神情。

        “打完了？”

        许星苒心虚的移开位置，“……你用。”

        当天晚上放学时，她路过班级后面，听到冷淡一句，“……不喜欢可以转班……”

        她其实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语境下说的这句话。但在同一晚上，联系到自己身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班级的人听到，生气是应该的。

        许星苒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扶额。所以，她每次看到周云起总有一种心虚意怯的感觉。

        周云起拒绝女生后，进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前面的女孩端正的坐着，低头看书，看起来十分专注。

        宋鸣八卦的看着他笑，小声问“章楠刚才找你干什么？”

        周云起随口回答道，“问问题。”

        “别搞笑了，大神。十班没人了吗？非得来十二班找你？”宋鸣继续凑上来，八卦兮兮的，“早就看出来她喜欢你了。今天终于告白了？”

        周云起黑眸深邃，淡声，“这么好奇，下次带着你？”

        见对方脸色漠然，宋鸣讪讪坐回去，“这也太客气了。”

        周云起拿出练习卷。但视线并未落在练习题上，他突然出声，“会不会让人觉得……”

        宋鸣顿笔、凑近了听，“啥？”

        但周云起低头做题，没再理他。

        放学后，许星苒照常做了会题后，才起身回宿舍。

        她出门时，发现周云起正靠在门外的走廊上，心不在焉的听一群男生说话。

        她脚步没有停留，直接走出门外。

        然而，她走到楼梯口处，才发现周云起已经闲步在她后面。

        许星苒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却被他叫住了。

        “刚才，”周云起走在她身侧，声音顿了一下，“我也没有违反校规。”

        “哦——”许星苒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怕她像以前那样会乱传话？“这你放心，我根本没看清是谁。”

        但她惭愧中带着不舒服。难道因为之前两次的事，她已经成了‘大嘴巴’的代名词了吗？还要特地来提醒她？

        女孩长相白净，侧脸柔和。短马尾扎了一天，有几缕头发落在颈间，但不妨碍好看。反而有种凌乱之美。

        周云起眼角微垂，挪开了眼，“……就是跟你说一声。”

        许星苒踌躇片刻，放缓了脚步，看向他，郑重的跟他说道，“周同学，我真的不是那种传小话的人。虽然之前有…，但非常抱歉。你放心，就算你违反校规，我也绝对不会传你的事的。”

        周云起眉间微紧，高挺的鼻骨一侧落下浅淡的阴影，嘴角扯出一抹嘲色，“哦，原来你之前能看到我啊？”

        果然是被当事人听到了。她没听懂这句话的奇怪之处，尴尬的再次抱歉，“以后不会了。”

        次日，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午间天气晴朗，日光正好。楼下集合时，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她半眯着眼，沐浴阳光。正好看到周云起从教学楼台阶上下来。

        虽然最后周云起说了一句“算了”。但她还是觉得已经说清楚了的。

        周云起穿了身白底黑边的运动服，拉链拉到最上面。他双手插着裤兜，长腿踩在阶面上，上身挺直，台阶下的不疾不徐，气质恣意疏冷，又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跟他告白呢。

        长得确实有点好看。

        体育课，先跑两圈热身。

        由于没有约束，班级队伍跑的松松散散的，尤其是队伍最后面，完全是一盘散沙。

        许星苒安静的跟着前面还算有形的队伍跑，但她身边的男生们拖拖拉拉的，跑成很长一串，还边跑边做起了投篮动作。

        许星苒：“……”

        跑了两圈停下后，后面还跟了个长长的尾巴……

        体育老师边招呼大家拉伸运动，边督促后面快点跟上来。

        许星苒站在一边，做拉伸运动。一挥手，打在了一个人身上。

        “啊，对不起。”

        周云起抱着左臂，淡眼看向她，“你怎么老袭击我？”

        “我没回头看嘛。”她还以为后面没人呢。她又小声嘟囔一句，“谁让你跑过来这么慢。”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跑的。”周云起语调冷淡。

        许星苒疑惑，周云起平时可不排在她身后。“你怎么会跟在我身后跑？”

        周云起示意性的让她看了眼后面拖沓跑过来的人，挑眉道，“你看有队伍吗？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许星苒：“……哦。”

        体育课没有什么教学任务，主要就是为了玩和放松。体育老师带领大家做完拉伸运动后，队伍原地解散。

        男生们勾着肩，往篮球场走去。

        上周体育课，因为没有能一起玩的同学，加上心情不好。许星苒上了个厕所后，回了教室。

        而今天，丁萌和陈子悦一直拉着她聊天。她们绕着操场走了两圈，还添上了另外两个女生同学。

        她们走到篮球场这边时，球场上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我们跟十班一起上体育课。估计男生们又搞了个比赛。”女生提议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她们走到篮球场边，球场上确实分了十班和十二班两个队伍。

        周云起上身只穿着黑t，短袖挽到肩上，正站在场边喝水。他喝完水后，又回到了场上。

        此时，球在十二班手中。

        奚遇被两个对手盯得很死。周云起冲他拍了拍手，奚遇默契的回身过人，将球传到了周云起手中。对方迅速跟上防守，虽然对周云起贴的很紧，但他动作很快，行云流水的甩开防守，在拦他的人面前投出了漂亮的抛物线。

        “漂亮！”场边观看的人发出喝彩声。

        球到十班手中。十班的实力也很强，两个班级之间，你来我往，战况越发激烈。

        直到最后，随着一声哨响，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定了胜负。

        奚遇边喘息，边给周云起伸了个大拇指。“牛啊，兄弟！”

        三分球鼓舞人心，带动场边的气氛热烈异常。

        周云起抬手擦了一下汗，少年沐浴日光下，眉眼霁明，生动而耀眼。

        周云起仰头喝完水，眼神无意识的往场边扫了一眼，人群中高挑的身影明晰又惹眼。

        视线收回，他从昨晚起就萦绕的一种无言的烦躁慢慢消解。

        马上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丁萌和陈子悦邀她一起去吃饭。

        走之前，许星苒听到场地旁边有女生在交谈。

        “章楠怎么不去给周云起送水了？”女生往周围扫了一眼，“她没来吗？”

        “没听说吗？昨天晚上，她去告白被拒绝了。”

        “告白了？”

        女生点了点头，“从高一开学，多少人告白了，没一成功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你直接去问啊。可能就喜欢你呢。”女生之间互相打闹着。

        最后女生感叹道，“不过，不得不说，章楠好勇啊。”

        许星苒又往场上看了一眼，周云起身边还是站了一个捧着水的女生，不过，应该不是之前的章楠。

        不知道周云起说了什么，女生抱着水又悻悻然的回到场边。

        确实，好勇啊。

        勇敢的吐露自己的心迹。

        哪怕知道自己会拒绝。

        她看着场上的人，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

        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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