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十五

朝颜自从进了玄天殿便日日忙着背书和修行，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踏出玄天殿的大门。

        虽然她也很担心师尊闭关的事情，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回怀翠峰见师父和师娘还有师兄弟们，就忍不住一次次催动青梧加快速度，转眼就到了怀翠峰。

        一早就等在外头迎接朝颜的齐心，远远看见一道青光闪过，立马兴奋地大叫起来：“师姐——朝颜师姐——”

        朝颜稳稳落在地上，把迎上来的齐心上上下下打量几遍，然后痛心疾首地说：“小齐心，一年多不见了，你怎么一点也不见长高啊！”

        原本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灿烂的小齐心，瞬间变成了一朵苦菜花，哭丧着脸说：“师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没事没事，咱家小齐心还小，以后会长高的。”

        “呜呜……”齐心无奈地扁着嘴，跟朝颜道：“师姐，师父让你来了先去怀翠殿。”

        朝颜拍拍他的头，道：“师姐知道啦，有劳小齐心啦！”

        怀翠殿里林有渠方芳正跟陈浩、林不错和王十五三个说话，见朝颜进来，忙停了下来。

        方芳站起来急走几步，跟小跑上前的朝颜搂做一团，一个使劲儿撒娇卖嗲，一个心肝肉儿疼个不够。

        朝颜撒够了娇，又笑嘻嘻过去和林有渠行礼，林有渠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父之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欣慰。

        林不错简直觉得没眼看了，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见大师兄陈浩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三师兄王十五却垂着头一直没反应，她走到王十五面前，嗔怪道：“三师兄，许久不见，你怎么也不理我？”

        王十五红着脸，局促地说：“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的……实在是……”

        朝颜一拍他的肩膀，道：“师兄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妙得很！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师兄倒先给我们扣个帽子，这下我们就算想怪你也不能够了。”

        林不错拍着他王十五另一边肩膀道：“难怪我往日总是觉得师弟气宇轩昂天资卓绝，原来是紫微星下凡，可见我是有慧眼的。”

        朝颜噗嗤一笑，指着林不错道：“你快拉倒吧！你上次还说三师兄……呜呜……”不等她说完，林不错扑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朝颜气得一口咬在林不错手上，疼得他哇哇直叫，王十五终于还是撑不住笑了出来。

        林有渠清了清嗓子，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方芳看了林有渠一眼，道：“师兄，还是我来说吧。”

        “十五的生母锦华皇贵妃与我是旧识，十年前她自知难逃一劫，便命十五乔装成小内监混出宫去躲进了白云观。待风头过去之后，由一位道长护送到了玄清门，我此时才得知她已经不在了。”

        她脸上的神情怅然，眼中满是对故人的追忆。

        “彼时谁也不知道十五就是下一届帝星，我留下十五不过是因着他是故人之子。而且十五灵根不纯，于修仙一途无望，我留他在怀翠峰，不过是为了能保他一世平安。”

        王十五双眼泛红，这些事，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本来，这一辈子，他都没想过要提起。

        方芳叹了口气，道：“直到一年后的遴选大会那天晚上，掌门突然造访怀翠峰，命我将十五带来看了一眼，又命我带他出去。”

        林有渠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说：“掌门说，他夜观天象，发现下一届帝星已现，人间兵祸恐怕难以消止，希望我能好好教导十五，将来还朝以定天下。”

        “如今大概是到了时候，掌门命你们护送十五还朝，你们须知，这一路凶险难料，人魔两届都是虎视眈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林有渠满面忧色，十分不放心。

        陈浩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朗声道：“师父，师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师弟和师妹，一定将三师弟平安护送到京城。”

        朝颜和林不错一人挽着王十五一条胳膊，一起道：“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万事小心的。”

        这次玄清门派出护送帝星还朝的一共有四路弟子，三路为明，一路为暗，三路为虚，一路为实。

        执法堂首座弟子曲雪松师兄，玉虚峰首座弟子宋忠勇师兄，入仙峰首座弟子黄飞宇师兄，三人各自领着一队人，带着假的帝星，分别走了三条不同的路，以图迷惑对方。

        怀翠峰大师兄陈浩领着林不错和朝颜、执法堂的龙九和叶欣师兄、入仙峰的唐晓和林染师妹，再加上玉珠峰首徒高菲菲，一行八人护送着真正的帝星王十五早就悄悄上了路。

        一大早，一行人便各自御驶着自己的法宝从玄清门出发。

        林不错一路与朝颜两个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像是郊游一般恣意。

        身后的高菲菲瞪着朝颜心中不停咒骂。

        一年多了，她始终忘不了当时的断剑之辱。

        法宝被毁，等同于修行前功尽弃，幸得师父怜悯她，将佩剑“绝情”赠给了她，又悄悄传她绝情剑法，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功力，甚至修行更胜从前。

        虽然她也算因祸得福，但是她没有一天不想报这断剑之仇。

        因为临行前代掌门段华胜特意交代，出了玄清门境地之后，便不可再随意御驶法宝，一时为了不引起魔界的注意，二是避免被凡人看到引起骚乱。

        所以他们一行九人出了玄清门境地之后，便纷纷收起法宝，伪装成江湖世家出来历练的子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始了还朝之路。

        出了玄天镇，渡过赤水，再走几十里便是忘仙镇。

        依然是热闹繁华的街市，摩肩接踵的人潮，应接不暇的新鲜事物，大家都兴致勃勃地逛着看着，只有龙九和朝颜默默无语，垂头跟在众人身后。

        他们在这条街市上相识，后来陪伴对方度过了许多欢乐的时光。

        如今又走在这条街上，却已经物是人非，过去的回忆越快乐，后来的经历也就越痛苦。

        他们都在尽力去遗忘，可是只要看到对方，想到对方，那种痛就如影随形，如鲠在喉。

        “师妹！快快快，我给你买了糖葫芦！”

        林不错风风火火寄过来，塞了一串糖葫芦在她手中，笑嘻嘻望着她。

        朝颜满脸愕然，盯着糖葫芦看了半晌，突然就笑了，一口咬下去。

        林不错得意地问：“怎么样？师兄买的糖葫芦甜不甜啊？”

        “师兄买的糖葫芦最甜！”朝颜笑眯眯地道。

        林不错高兴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你等着，我再去买点糕饼给你吃，甜倒你的牙！”说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高菲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道：“甜什么甜？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吃糖葫芦！装什么小丫头！”

        朝颜看看手里的糖葫芦，又看看一边垂头不语的龙九，突然将糖葫芦一把递到他的面前。

        龙九愣了愣，看着她没有说话。

        朝颜起他的手，将糖葫芦放到他的手中，笑着说：“给你的。”

        龙九心猛地一痛。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拉过她的手，将一支佛槿花放到她的手中，说，给你的。

        朝颜抓起他握着糖葫芦的手，伸到他的嘴边，道：“师兄快吃呀，很甜的！”

        龙九定定地望着她，眉间的皱褶从来不会舒展开来。

        朝颜推着他的手，低低说道：“吃甜的，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看着她眼中氤氲的水汽，他觉得眼睛酸涩不已。苦吗？他不觉得，因为这苦水是他一手酿的，他只能忍着痛喝下去。

        只是他恨自己害了她，让她失去了至亲，从此他也再没资格说守护她。

        其他人都各自逛着感兴趣的东西，只有入仙峰的林染师妹讷讷站在那里，看着龙九与朝颜，渐渐白了脸色。

        唐晓红着脸走到林染身边，问：“师妹，那边有卖珠花和卖胭脂的，你怎么不去看看？”

        林染突然红了眼睛，气闷道：“我看什么？我买了做什么？”

        唐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林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语失态，忙低着头道歉：“师姐，我不是……我只是……我……”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么说好，只是极力忍着眼泪不流下来。

        唐晓方才早就看到了龙九与朝颜在一边说话，林染的心思她也是早就知道的。

        从前她还向陈浩打听过朝颜与她的龙九师兄到底是怎么样一层关系，只是陈浩为人端方，话说浅了听不明白，这话又没法掰开了问，只好作罢。

        她看着林染这幅样子，也别无他法，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得好，莫要太过执着。”

        林染愣了愣，默然无语。

        几人逛完集市都是满载而归，陈浩领着众人寻了一间客栈，准备休息一夜再赶路。

        高菲菲一进这客栈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陈浩不客气地道：“陈师兄，这客栈这么小这么旧怎么住人？我们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总不好这么寒酸吧？”

        陈浩耐心地道：“师妹将就一晚吧，我们此行须行事低调，就一切从简了，这小客栈房间不多，人员也就不复杂，安全为上。”

        高菲菲嗤笑一声：“师兄未免也太过小心了！”

        陈浩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看她这样也懒得再搭理她。

        王十五忙走过来劝道：“今日天色也晚了，要换客栈怕是也没有这么多空房了，师妹就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高菲菲见说话的是王十五，一下就红了脸，垂着头道：“师兄说得是。”

        朝颜无语地看着她，觉得她仿佛一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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