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蛇七寸

刘林出殡那天，同窗好友前来吊唁，张志飞也在来人之中。

        他生性风流，自小就喜欢混在女孩堆里，长大后更是常常跟一帮浪荡公子流连风月场，饮酒狎妓包戏子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上次来刘家探病时，他见小环肌肤如雪身段风流，回去直梦了好几日都难以忘怀。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今日小环一身重孝不施脂粉，麻绳系在不堪一握的纤腰上，越加显得肌肤如玉我见犹怜。

        谁见了都不免惊艳，直把这张志飞看得心猿意马神魂飘荡。

        但他虽风流浪荡，却并不卑鄙猥琐，至少从未做过什么巧取豪夺他人妻女的事。

        他见小环新婚不久就成新寡，心中忍不住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趁无人注意，挨到小环身前偷偷说：“弟妹节哀，今后弟妹但凡有用得上哥哥的，但凭吩咐。”

        小环神情木然，并未答话，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张志飞讨了好大个没趣，也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他忙又解释：“弟妹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旁的意思……我与刘兄情同手足……”

        小环突然抬起眼皮，却越过张志飞看向他的身后。

        刘阿婆正怨毒地看着这边，手中死死攥着一叠纸钱。

        张志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当天夜里，刘阿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敲响了小环的房门。

        她眼中含着泪道：“从前我总怕阿林沉迷闺房，不仅耽误学业，也败了身子，因此才对你多有苛责，如今阿林走了，我才后悔莫及。”

        她端起鸡汤送到小环手中，殷切地望着她道：“你若是愿意原谅祖母，就饮了这碗汤，从此后我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疼爱，我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

        小环呆呆地望着她手中精致的青瓷小碗，汤面上飘着金黄的油珠儿、翠绿的葱花、艳红的枸杞，许是还加了党参黄芪或是当归，隐隐带着一股药香。

        小环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扯了扯，仿佛是笑了一下，但她又并没有看真切。

        她温言软语地哄着，一勺一勺喂小环喝完了汤，看着她沉沉睡去。

        龙九的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方才趁着那女子沉溺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一直在暗暗调息自己的真气。

        等到他慢慢将那股妖气完全逼出体外，才发现在他体内作怪的不止这股妖气。

        他有些着急，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龙九突然开口：“然后，刘阿婆把她埋在了院子里，为了掩饰新翻的土，便种了一丛月季花在上头，是也不是？”

        那女子冷哼一声：“我素日不过是看在刘林的份上不与她计较，那老虔婆却以为我软弱可欺，岂不知我早就看穿了她的伎俩，她埋在院子里的不过是我蜕下的一张蛇皮。”

        龙九轻笑一声：“我只是奇怪，你居然甘心就这样假死放过她。”

        小环愣怔片刻，冷笑一声：“那老虔婆还能活几年？我不过是看在往日与刘林的情分上让她苟活几年罢了。”

        龙九的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你若真念着与刘林素日的情分，怎么能在他尸骨未寒之时便与他昔日同窗一起苟且？”

        “这是他们俗人的规矩，我们做妖的素来只管及时行乐，人活着的时候便罢了，死都死了，哪里还管这许多。”

        她娇俏一笑，接着说：“小郎君你装了这许久，忍得一定十分辛苦吧？”

        龙九笑道：“你早看出来了。”

        “我亲口度给你的蚀骨媚毒，我怎会不清楚？”小环咯咯娇笑。

        龙九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恼恨得很，怪自己一时不查竟着了这个蛇妖的道儿。

        小环顺着梁柱翩然而下，纤腰款摆，莲步轻移，袅袅挪挪走到了龙九面前。

        她缓缓坐在龙九的腿上，柔声道：“小郎君，若是不与我，这毒是解不了的。”

        她的手慢慢抚过他的脸颊，那手柔弱无骨，在皮肤上缓缓游走，湿滑而又冰冷。

        那毒藏在妖气中在丹田里烧起了一团火，火势汹汹，在他的体内走了一遭，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太热了，忍不住胡乱撕开身上的衣服，想更贴近那个冰冷潮湿的躯体。

        他眼前的脸一会儿是熟悉的模样，言笑晏晏，眉眼盈盈。

        一会儿又是小环婉转动人的脸，红唇微启，媚眼如丝。

        他的意识渐渐迷乱，在彻底丧失理智之前，他用残存的意识，伸手握住了她的七寸。

        朝颜推开房门的时候，见龙九床榻仍帐幔低垂。

        她口中喊着：“大懒猪！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伸手便去掀那幔帐。

        这一掀不要紧，却见里头赫然卧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蛇，黑金相间，足足有一人长。

        龙九赤着身子，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一手抓着自己的衣服碎片，一手却紧紧掐着那金环蛇的七寸之处。

        大蛇不住地挣扎，扭动，却始终无法脱身。

        朝颜大惊失色，想扑过去要去帮忙，却不知从何帮起。

        她忽然想起龙九随身带着的那把匕首，于是小心翼翼地挨过去，在他枕边和他身上摸索着。

        她的手不经意触到龙九裸露的皮肤上，他的身子便微微颤抖。

        朝颜惊慌失措地四处翻找，也没有找到那把匕首，忙大声呼喊蹲在门口的狐八。

        狐八慌忙跑进来，一见大蛇也唬了一跳，又奇怪道：“这蛇精道行不浅，怎么被掐住七寸便现了原形？”

        朝颜一听是蛇精，忙咬破中指，口中念念有词，挤出一滴鲜血弹了出去。

        那滴鲜血稳稳落在金环蛇的脑门上。

        只听“撕拉”一声，蛇头上瞬间被灼烧出一个大洞。

        它剧烈地扭动着蛇身，头上的洞越来越大，从头到尾一点一点化作了一阵青烟。

        龙九的手骤然垂下，“啪嗒”一声打在床上。

        朝颜忙扑过去，焦急地拍着他的脸颊连声呼喊他。

        他眉头紧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

        朝颜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却依然听不清楚，于是问他：“你说的什么？大声点儿！”

        龙九忽然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她好像听他在说：“朝颜，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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