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作恶犹可除，人作恶莫奈何

刚在外面打完拳进来的楚为民此时坐在堂上，手里端着朝颜递过来的茶碗，悠哉游哉地吹着茶叶沫子。

        堂前的狐八正唾沫横飞地学着着昨夜在李寡妇家看到妖怪的事。

        狐八声情并茂地学李寡妇嘤嘤哭泣，又学那妖怪低低喘息，楚为民越听越不对劲。

        等到狐八说起那妖怪是何种模样，又是怎样动作，楚为民惊得一口茶喷出去，也顾不上呛得咳嗽，只慌忙扔下茶碗紧紧捂住朝颜的耳朵。

        朝颜和狐八面面相觑，心里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异口同声问：“这妖怪很厉害吗？”

        楚为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四下再无他人后，赶紧又将门关好。

        转身对上朝颜不解的眼神，楚为民尴尬地摸着鼻子，哼哼哈哈了半晌，终是无奈答道：“这哪是妖怪，作恶的分明是个人。”

        狐八正暗自庆幸昨夜侥幸从厉害的大妖怪面前全身而退，忽然听见楚为民的话，顿时傻了眼。

        自己堂堂一个狐大仙竟然被凡人吓得龟缩在床底下不敢出来，真是怂得太不值得了！

        狐八越想越气，恨恨地嘟囔着：“好你个李麻子！下次遇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麻子？”

        楚为民听得这个名字，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李麻子原是村里的一个闲汉，整日里游手好闲喝酒赌钱，到处寻衅滋事敲竹杠，长相丑陋不说，还生了一脸的麻子。却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一个十分标致又聪明伶俐的妹妹。

        这妹妹自小被卖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到了14岁，因生得如花似玉被主家送给了县老爷，很快就得了县老爷的青眼做了姨娘。

        李姨娘肚子极是争气，第二年便一举得男。这可把老来得子的县老爷高兴坏了，对李姨娘是千依百顺宠爱非常。

        李麻子每常以县老爷的大舅哥自居，欺男霸女横行乡里，肆无忌惮。

        去年，李麻子见村里的货郎常年在外行走卖货，两三月方才回来一次。便渐渐对货郎屋里娘子动了歪心思，几次三番想上门勾搭调戏却不得手。眼见着这么一条大鱼却吃不到嘴里，李麻子急得抓耳挠腮。

        终于有一天，灌多了黄汤的李麻子摸黑翻墙进了货郎家。

        没想到这货郎娘子也是个性子烈的，第二日便一根绳子吊死在李家祠堂外的老槐树下。

        李麻子见闹出了人命，心中也有些害怕，便连夜躲到了县里。

        又过了几日，货郎回家知道了个中原委，哪里肯罢休，嚷着凭他是什么县老爷的野舅子难道还敢草菅人命！

        乡邻族老无不劝阻，有道是灭门府尹，破家县令，莫要惹了杀身之祸。

        货郎跪求楚为民替他写了状子，吃了秤砣铁了心横竖要去县里状告李麻子为亡妻伸冤。

        这边得了消息的李姨娘早就想好了对策。到了夜里，李姨娘对县老爷格外温柔小意，花样百出曲意奉迎。

        美人在怀，但有所求，是无有不应。

        就这样，告状的货郎成了通匪的贼子，锒铛入狱。没几个月便死在狱中。

        自此以后，李麻子更是变本加厉仗势欺人，整个李家村上下俱是敢怒不敢言。

        “爹爹？爹爹？”朝颜见楚为民半晌不言语，拉着他的衣角连声唤着。

        楚为民伸手抚着朝颜的头沉默不语。

        如今这世道，妖作恶尚可除，人作恶却莫奈何。

        朝颜察觉到楚为民脸上的黯然和无奈，轻轻地问：“爹爹，不是妖怪咱们就不管了吗？”

        “管！当然要管！”狐八上蹿下跳龇牙咧嘴恨恨喊着，“小爷定要让它知道我狐大仙的厉害！”

        楚为民喝到：“休要胡闹！你们今日作弄了他，若是叫他知晓了原委，变本加厉地报复，反而打草惊蛇。”

        朝颜听这话音，心头一喜，连忙正色道：“爹爹说得很是，这事若要管，必得想个万全之策，斩草要除根，方不留后患。”

        楚为民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是不显，板起脸教训：“说的什么胡话！”

        朝颜倒了一杯茶递与楚为民，讨好地说：“爹爹教训得对，还请爹爹仔细谋划，我们只听爹爹吩咐行事。”

        楚为民左思右想，沉吟半晌，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到了半夜，狐八悄悄潜到后山，见四野无人，连连“嗷呜”几声。

        片刻后，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一只黄鼠狼“哧溜”一声蹿到狐八面前，差点就迎面撞上。

        狐八抖着毛说：黄三，你也不是几十岁的小孩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黄三陪笑：“八哥说得是，八哥说得是。”

        身后走过来一只红毛黑嘴狐狸，一脸不屑地说：“八哥，听说你与一个小丫头做了宠物，怎么今天有闲心来找我们。”

        狐八呸了一声：“你知道什么，那小丫头天生神力，我留在她身边对修行大有助益。”

        红狐狸翻着白眼问：“那你唤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狐八甩甩尾巴说：“自然是有好事了！”

        说罢看一眼黄三和红狐狸，又道：“这件事若是办好了，就是一件现成的大功德。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下子救两条人命，不比你们修行十年还有助益吗？”

        黄三嘿嘿笑道：“八哥一有好事准想着我们。”

        红狐狸说：“若是真有这么容易，八哥还用找我们吗？想必是件难办的！”

        狐八摆着手道：“不难不难！只要你们鼎力相助，这件大功德必然是手到擒来！”

        红狐狸口中咕咕叽叽只是不应。

        黄三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狐八一声令下，立刻就要冲锋陷阵。

        狐八转身对红狐狸说：“小红，你给句痛快话，到底干不干？”

        小红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干就干，谁怕谁！”

        狐八喜滋滋地拍拍小红，口中连称好兄弟，又细细嘱咐了二人一番，天明之前方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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