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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服侍


宫中宴散时,  天色早已被浓郁的漆黑笼罩。

        左连枝无品级在身,今日自然是没有进宫的,只随着左家其余人一同看了会爆竹,  又用了顿团圆饭。

        因是元日,众人为闹得不愉快会影响今岁运数,  待她是难得的和善,  各自都收敛了些许,  最过分也就是无视而已,  不曾出言讽刺。

        今日虽玩得晚了些,却不像除夕需要守岁,  左连枝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衫,已然准备睡下了。闻得叔母唤她过去,不由微微讶然“叔母可是有什么要事寻我?”

        那传话的侍女是左家主母屋里的二等婢女,  板着脸道“奴婢亦不清楚,  四姑娘过去自然就知晓了。”

        这婢女因身份不算太高,  往日对她还算恭敬。

        这会儿瞧着她的神色,  左连枝的一颗心急遽地往下坠,  倏地沉到了谷底。

        她敛了敛面容,轻声回道“好,  我这就过去。劳烦稍候片刻,  容我换件外衣。”

        “四姑娘可得快些,  夫人急等着。”婢女冷冷回了句,  却是往前挪了几步,  要守在门口等着。

        匆匆换好了衣物赶去主院,  已是一刻钟以后。

        甫一踏进正堂地界,  便是一道厉喝声从上首传来“瞧瞧你干的好事!”

        左连枝眼皮子一跳,  急忙俯了身子行礼,  颤着声问“连枝近来一直在家中,不知所犯何事,惹得叔母如此生气?”

        话虽如此,她料想这段时日什么也没做,就算要揪她的错处也揪不出什么来,这话说得还算有底气。

        左家如今的主事的是三房,是左连枝堂叔一家,本就是隔了一层的关系,平日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不怎么亲近。

        左三夫人冷笑了声,低头看着眼前的堂侄女,胳膊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声音沉了些“不知道么?你鼓动崔姑娘,把江都长公主是赵家养女的事抖出来时,怎么就知道了?”

        心跳倏地漏了半拍,左连枝拿捏不准她有没有证据,却还是奋力为自己辩解“叔母,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左三夫人眸色含戾,冷笑道,“当初在家里,谁亏待过你们?念着你是个没了爹的,姐妹们都让着你几分。你娘干出那样的丑事,还让淮安侯出面,要死要活的把你带过去,如今可算是遂了愿!都是左家的女儿,别人都好好的,偏你就跟你那死了的娘一样,心眼又毒又狠,坏到了骨子里!”

        左连枝脸色猛地一僵。

        却不是为了左三夫人骂她的话。

        自从回左家以来,左连枝一直被拘在家中,不许随意出去走动。近一两月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管得愈发的严。

        初时,她还以为是岁末了,担心外面乱。

        左连枝怔怔看着上首的高髻妇人,颤着声问“叔母刚才,说什么?”

        左三夫人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关于徐氏的事,最初是勒令过家中众人,不许往回传的,偏这会儿气头上,被她自己给抖落了出来。

        “她自知罪行罄竹难书,在狱中自尽了。”左三夫人淡淡道。

        她说得轻描淡写,左连枝却听得目眦欲裂。

        “怎么会!”左连枝尖叫了一声,眼前景象突然糊成了一团,耳中也是一片嗡嗡声,“阿娘能有什么罪,她……她一定是被人害的!”

        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左连枝上前两步,想要去拽左三夫人的手,却被她给避开了“四姑娘这话,自个听了不觉得亏心么?”

        左连枝来不及计较这些,只道“叔母,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阿娘,那你们送我出府,让我去见一见我外祖可好?”

        “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你外祖他们去了趟监牢,回头你阿娘就自戕了。”具体的事由,左三夫人也不大清楚,都是从外边打听回来的,想了想说,“对了,你姨表兄被陛下流放了。”

        左连枝这回是真的愣住,短暂的失明袭上来,耳畔的声音也听不真切,更记不清左三夫人后来训了她些什么话。

        从正院出来时,她身子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一路往回走,待神智稍稍清明些许后,她开始回想左三夫人的话。细细品嚼过后,她竟是倒吸了口凉气。

        阿娘自戕,难道与表兄被流放有关?

        走着走着,那阵晕眩感再度袭来,一旁是池子,她不慎踩在青苔上时,整个人向下一滑,虽尽力去扶一旁的树干,却还是稳不住身形地滑了下去。

        “噗通”一声轻响,薄薄的冰面被砸开个洞,身子已经掉到了水里。

        冬日的池水阴冷刺骨,左连枝在里头奋力挣扎扑腾着,却因身上衣衫厚重,冰面又过于单薄,没没够着了冰面时,又是一声脆响,再度沉到池底。

        池水不深,又临近岸边,却因太过笨重的缘故,无论怎么努力也上不了岸。

        她冲出来得快,身后婢女们都还没跟上,挣扎着试图高声呼救,转瞬又被冷水灌满了口鼻。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叫人绝望。

        侍女渐渐地跟了上来,见着在池水中扑腾的她时,齐齐变了脸色。然她两个贴身侍婢的不会水,只能找根树棍辅助。

        试了试,见捞不上来,其中一个急忙去禀报主母。

        左连枝在家中没人管,婢女们对她本来就不怎么上心,又经历了今日被主母怒斥的事,更是对此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小跑了过去。

        不远处松树梢头,两道人影蜷缩在树丛里,冷眼看着底下挣扎的身影。

        一人道“总算能跟陛下交差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她这身子不错,能挣扎这么久。”

        元日死人自然不是个吉利的事,哪怕左家主母都恨毒了她,后悔当初让她住了回来,还是急忙命会水的侍从过去,将她给救了上来。

        然即便救了上来,这会儿整个人却已是奄奄一息。

        折腾着请了医士过来看,都道难救,即便勉强救回来,这身子骨也是全坏了。

        多派了些人手照料,左三夫人咬牙道“今日才说了她,就给我闹这一出,是生怕别人不觉得我虐待她呢?”

        一个婢女小声道“四姑娘也许是不慎掉下去的。”

        “管她无心还是有心,怎么平日不掉,偏偏就今日?只要在这档口上,就是她的错。”左三夫人声音冰凉,摩挲着茶盏道,“罢了,先着人好好盯着,若有什么事及时回禀。不论如何,先将她这条命给保住再说。”

        左府偏僻一角,先前那俩人正互相埋怨着。

        “我怎知她命这样硬,这都没死透。”

        想着没了东西给皇帝交差,俩人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着青袍那个稳重些,冷静下来后,沉声道“她这样,也算是生不如死了,陛下应该不会计较。”

        赵懿懿是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的,实则还没睡够,然往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今日便也自动醒了过来。

        一双眼皮子不断地交叠,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转了个身就要继续睡下去,眼前却不自觉的,回想起了昨晚的画面。

        只是想上一想,她就觉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捂着脸立马忘却。

        那体验太过新奇,哪怕已经是一整晚过去,还是叫她不能忘怀,甚至连身子都还有些微的震颤。

        “醒了?”似是察觉到床帐内的动静,有人突然问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懿懿先是一怔,随即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祯被她这问话给气笑,猛然掀了帘子看她,低声问“朕昨晚怎么在这儿的,可要再给懿懿演示一遍?”

        他挨得那样近,是足以将赵懿懿给吓着的距离。

        她被吓得向墙边缩去,只睁着一双水润杏眸看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这样怯生生的模样,叫顾祯心头一软,递了盏温水进来,温声道“先起来用朝食,等用过了再睡。”

        只要一见着他,昨晚的画面便愈发的清晰,怎么甩都甩不掉,耳根子渐渐攀上了一层热,连带着两颊也是一片酡色。

        顾祯轻笑一声,伸手触了触她的面颊,低笑着问她“想着了什么事,脸红成这样?”

        想着了什么事。

        那些画面,赵懿懿哪儿敢说。

        “你先出去。”她皱了下眉头,将脑袋转向里侧,脸色不大好看,“你先出去了再说,把云竹她们叫进来就好,我要更衣了。”

        顾祯却是又近了些,抚着她额上柔软的碎发,轻声道“昨晚朕才被你欺负成那样,不过是一晚上过去,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赵懿懿转瞬就红了眼圈,咬着唇瓣回首看他“你还好意思说,那你说清楚,昨晚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双眼通红,整个人仍是缩在锦被之中,一头乌发也显得有些乱。

        却又有一种倦懒随意的美。

        那腔软中带冷的声音,更是几乎让人酥了耳朵。

        顾祯垂首吻了吻她的眼尾,好笑道“朕那样服侍你,倒成了朕欺负你了,嗯?”

        赵懿懿那张脸红了一片,受着那阵灼热,她双手捂住脸说“你……哪有这样的,你怎么可以……”

        她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更说不出昨晚的事。

        只是提上一提,就觉得双颊像是被火烧似的。

        顾祯一手撑在床榻里侧,深沉的凤目半垂,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可以?娘娘昨晚,不也很受用么?不说别的,朕听着娘娘的声音,也像是喜欢啊。”

        赵懿懿大惊失色,用力推着他,羞愤道“不许胡说!”

        什么受用不受用、喜欢不喜欢的?

        她何时……何时像他说的这般、这般不堪?

        亏他还能这样正经地说出来!

        浑身一阵燥热,叫她呼吸也不大平稳,恼道“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从前怎么没见过,想来都不知道学了多久,试了多少回了。”

        俩人成亲三年,她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事,便是从前出阁前看的那些图册,听得那些仆妇们的教导,也从未提过。

        顾祯被她气得脑仁疼,脸色沉了些,恨声道“成日不想朕点好,宫里何时有过别人不成?哪有你想得这样不堪。”

        赵懿懿撇过了头,不想搭理他。

        更因这会儿哪怕只是看着他,身子也能隐隐生出昨日那般感受。

        担心睡久乱了作息,赵懿懿还是起了身,唤了间轻便些的衣物后,去往前厅用朝食。

        顾祯一直在给她挟菜,她却只是冷着个脸低头用膳,一句话也没曾说过。

        “朕这几日有空闲,一会儿将剩余的政事处理完,带你出宫去逛逛。”顾祯又挟了几根冬笋过去,声音清润。

        赵懿懿用膳的动作微顿,还是没答他的话。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昨晚她确实是有些受用的。

        只是羞于承认。

        用过了朝食,俩人一个去了偏殿处理政事,一个则去了书房弹琴。

        刚弹了首鸥鹭忘机,正要调弦改弹别的曲子时,蔓草却进了书房,立在一旁回禀道“娘娘,宫外传来的消息,左姑娘昨晚落水,这会儿还昏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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