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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帮她


春末的风还夹杂着丝凉意,  然日头却逐渐晒了起来。

        着秋香色百迭裙的少女跪在左银台门外,身形单薄削弱,近乎弱不胜衣。紫宸殿外空旷宽广,  炽热烈阳毫无阻碍照在她身上,  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

        许是跪得有些久了,她身子晃了几晃,轻轻发颤。

        路过的宫侍纷纷侧目,  瞧上一眼后,又相互拉扯着,  低头匆匆离去。

        那些脚步声虽在身后,  也无任何言语传来,却叫何寻菱面色隐隐发白,  掩在袖中的手也无意识的攥紧了内衬布料。

        起初听御前宫侍传陛下口谕时,  她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以为陛下是唤她入内。等被宫侍拦在外边,  自个粗略思量后,  方才恍然大悟。

        只那一瞬,她便犹如五雷轰顶。

        等跪在这紫宸殿外边的地界时,  双膝碰撞在冰凉的青砖上,她亦是想了个清楚,  陛下,  这是在为着皇后责罚她。

        因此,  才说出了她如何给皇后赔礼,便如何给他赔礼的话。

        日头渐渐偏移,  在这殿外跪久了,  膝盖至整条小腿都是酥软僵麻,  仿佛这两条腿都不是自个的了。

        何寻菱两手扶在身侧,  膝盖稍稍动了两下,甫一抬头,便见一双如鹰的眼眸正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是那紫宸殿的内侍。

        何寻菱深吸口气,不敢再乱动,又笔直跪了回去。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待一双皂靴自身旁经过时,何寻菱悄然抬目一看,欲唤一声“伯父”,却又不大敢。

        何明守也正在看她,步子微微一顿,面上闪过一抹错愕过后,由宫侍引着从左银台门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如常点着沉榆香,自那金猊炉中散出袅袅烟雾,清淡如水的味道飘散在四周,窗牖中透进来的光打在上面,折射成了一束一束的。

        刚踏入殿中,他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对。

        待瞧见皇帝那略显不虞的面色后,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何明守这段时日一直领着人在整饬佛寺宫观,进展还算顺畅,扫过他奉上来的文书以后,顾祯神色稍缓,轻轻颔首:“不错。”

        将今日的事稍作禀报以后,觑着皇帝眉眼间的一抹躁郁之色,以及眼下的淡淡青黑,何明守恭声问:“近来正值春夏之交,气候多变,极易风寒入体。陛下处理政务之余,还是应当多注意身子才是。”

        顾祯闭目掩去眸中烦乱,抬手揉了揉睛明穴,方才温声道:“母后近来身子骨不大好,太医交代过需得静养,却总是为着些小事劳心伤神,大动肝火。朕对此事,甚是忧心。”

        何明守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皇帝想说什么。

        顾祯旋即话锋一转,眸色亦是沉了几分,凝声道:“母后已这般年岁,实是不该再为着这些事忧心,却总有小人从旁挑拨,不叫母后安生。还望阿舅能替朕劝解一二。”

        此话说得足够明显,何明守这便明白过来,应当是太后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不高兴,皇帝想叫他帮着说两句,让太后莫要再多管闲事。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跪在外头的何寻菱。

        何明守自个唬了一跳,一时间觉得头疼无比,然皇帝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自是不可能推辞,只得起身道:“陛下请托,臣自当尽力,只是臣不知娘娘近来因何而操劳?”

        那一瞬间,他便瞧见帝王眼中划过一抹戾色,却又极快的掩了下去。

        他心中一惊,便知晓不是件小事。

        顾祯抬手朝外一指,淡声道:“昨日何二姑娘冲撞了皇后,母后反倒欲为她责罚皇后,皇后虽无碍,却搅得宫中不得安宁。”

        何明守唯唯应是。

        “阿舅若无事,便先去看看母后罢。”顾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后殿两只犬似是又在打架,狺狺吠叫几声,传到了正殿中来。

        顾祯放下宫侍今日呈来的那几张纸,缓步走到了窗牖跟前。一抬目,便见得赵小白又在围着阿墨转,不停地在那儿扑腾撕咬,半点不肯消停。

        “传朕旨意,何太妃失德,暂且羁押于拾翠殿中,非诏不得外出。”凝着西北的方向看了许久,似是又见着了那日的燕子风筝,再定神去看时,那风筝却又不见了。顾祯掩在袖中的手轻颤着,手背上青筋乍现,宽大指骨亦是透着惨白。

        他从不知,她受了这样多的委屈。多到,如同那树梢雪白的梨花,他怎么数也数不清。

        这偌大的紫微宫,似乎没人将她放在眼中,任是谁都能肆意欺负、羞辱她。

        顾祯忽而想起尚在东宫时,懿懿那时还是东宫太子妃,每每宫中宴饮归来,她面上总是有些疲惫与困倦,一回寝殿便拥着被衾躺下。

        他只以为是宴饮累了,没当回事,也没记挂在心上。

        太子妃每次不愿赴宫中筵席,他便以为是在闹小性子,总是回她一句:“听话些,别闹。”

        她面上虽是有些委屈,却是乖乖地应了,梳洗装扮、盛装赴宴。

        心头有些堵得慌,顾祯突然不敢再望那个方向,令人阖了窗牖,淡声吩咐:“去取些首饰送往椒房殿。再有上回的那些补品,问一声可用过了,若是用了,便再拿些过去。”

        吴茂垂首应是,下去准备去了。

        “昨日病就没好,又出来折腾这么一通,怕是又要加重了。”

        帝王喃喃自语了一声,这一回,却再无人答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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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明守一路去了万春殿,神色颇有些烦忧。

        他一路上向身旁送他过来的吴南打听许多,他却没透露多少,死活不肯多言。他便愈发的忧心,实在想不明白,太后究竟干了些什么,惹得皇帝亲自交代他走一遭。

        这一回,恐怕不是个小事。

        守在外边的宫侍见他来了,急忙进去禀报,又殷勤地将人迎了进来:“郡公快快进来,若知郡公过来探望,娘娘定然高兴得很呢。”

        何明守道了声谢,由宫人领着进去了。

        入内时,何明守先见得在花架下看书的女儿,趁着宫侍入内通秉的工夫,他径直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怎的在外边待着呢,日头也有些大呢。”

        “姑母有些事,打发我出来看书。”何寻芳轻声回道。

        瞥了眼四周,何明守将她扯到了墙角边上,压低声音问:“这两日宫里有什么事不成,你二妹妹怎么就惹恼了陛下?”

        花枝遮去少许阳光,何寻芳的面容便隐在那花枝下,半明半暗的一张脸,显出些静谧的气氛。她眼波轻轻一扫,见四周宫人都离得远,方才小声说:“二妹妹昨日……因着一些事冲撞了皇后娘娘,惹得姑母要罚皇后娘娘,陛下由此震怒。”

        “是何事?”何明守愈发的着急。

        何寻芳道:“她……她前几日染了风寒,姑母叫那最擅诊治风寒的太医留在拾翠殿,谁知皇后娘娘也病了,因此被耽搁了些。二妹妹昨儿跑去椒房殿赔礼,皇后娘娘不想见她,她便在椒房殿外跪晕了过去,姑母便……”

        她快速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时觑着身旁宫侍,生怕被人听着去。

        不多时,那入内通秉的宫侍出来,将何明守请了进去。

        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地砖上隐约还有些水渍,俨然是刚发了一通火气。

        “兄长怎么有空来了?”太后压着心头怒火,尽量和颜悦色问了一句。

        何明守道:“臣方才进宫见过陛下,念着许久未来拜见娘娘,恰巧寻芳也在娘娘殿中,便想着过来请个安。”

        太后眉梢轻挑:“兄长是从紫宸殿来的?”

        被她急切的态度弄得怔了怔,何明守方道:“是,臣刚从紫宸殿过来。”

        太后忙问:“既如此,那兄长刚才是瞧见寻菱了?”

        “嗯。”何明守点了点头。

        太后便也没遮着掩着,气愤道:“兄长你瞧瞧,皇帝如今,竟是狠到这个地步,居然叫寻菱在外边罚跪!”

        “她昨日才在椒房殿外跪晕了过去,今日又……何况这人来人往的,她哪儿受得住?”

        何明守顺势问道:“寻菱昨日晕了过去?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太后不由拉着他大吐苦水,将这几日的事如倒豆子般,整个儿说了一遍。

        被迫又听了一遍,何明守未露任何不愿之色,只时不时跟着点了点头,附和一二。

        “他昨儿叫寻菱去给他赔罪,寻菱今日一早就去了。哀家见她去了那么久,还以为是已经好了呢。”说到这儿,太后面色陡然一变,怒道,“这会儿才知晓,寻菱连殿门都没进去,竟是在外头罚跪!”

        “你说说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何明守眼皮子一跳,待她说完以后方道:“娘娘,依臣所见,这他们小儿辈的事,便让他们自个解决便可。娘娘这做长辈的一插手,事情可不是变了味。”

        “哀家能如何呢?”太后不由蹙起眉梢,气道,“昨儿个寻菱那可怜样……唉你是没瞧见,阿妹还劝哀家给皇后留面子,可她这般,分明是对哀家有所不满。”

        何明守温声道:“皇后娘娘尚未怪罪,寻菱自个跑去赔礼,非要见着人不可,仿佛皇后娘娘已然降罪,这难道不叫皇后娘娘着恼?”

        “何况娘娘也说,皇后娘娘亦是染了风寒,既是如此,哪儿有多余的精力见她呢?”他声音不疾不徐,恍若一道清风,“此是其一。”

        太后愣了愣,唇瓣翕动几下,眉眼间闪过一丝茫然。

        “她强行跪在椒房殿外,为着些小事逼迫皇后,坏了规矩。”何明守又接着说了下去,“此是其二。”

        太后皱皱眉头:“哪有这么严重,兄长你说的太过了些。”

        “皇后命她离去不肯,执意跪在肃章门前,与败坏皇后名声无异。此是其三。”

        说罢,何明守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真真假假,总归这桩事,是寻菱这丫头不妥当,也是她先招惹上的。”

        “兄长,你……”太后想不出反驳的话,有些闷闷地看着桌案,“寻菱昨儿可是晕过去了,她还能这样作践自个身子不成?”

        几缕光散漫的洒进来,将那茶盏里的水映得波光粼粼,折射出浅金色的光。

        何明守凝着那闪烁的光,轻声道:“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她都犯了错处,莫非过失的错处便不算么。再说娘娘也进宫多年,也该知人心难测,作践自个身子又算得了什么?娘娘可知前朝徭役繁重,有不少人宁肯自断双腿,也不愿服徭役?”

        “莫说前朝,便是咱们大楚宽厚待下,战功奖励亦是十分丰厚,一样有人为躲避从军,叫自个落下残疾。”

        太后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有些后怕的抚了抚手臂,怔怔然看着窗外淡粉色的桃花,沉默不语。

        何明守也不着急,只低头喝着自个的茶水,闲适地靠在凭几上,耐心等着。

        “兄长,她一小姑娘,总不至于如此罢?”太后有些不确定地问。

        何明守点了点头:“臣也觉得不至于此。”瞧着太后神色又变了几分,他淡笑道,“臣方才从紫宸殿出来,见寻菱身子还算康健,娘娘大可放心好了。”

        昨日既然晕过一遭,风寒又才好,身子应该更虚弱才是。

        然身子非但不虚弱,却愈发的康健,稳稳当当地跪在青砖上,由不得人不多想。

        太后也陷入了这种情绪中,神情愈发的茫然了。

        何明守叹了口气,无奈道:“娘娘都是颐养天年的人了,陛下如今勤勉圣明,心有成算,娘娘该放手才是,何必操这些闲心,又将寻菱……”

        他话未言尽,太后却听出来了,不由闷声道:“兄长,哀家也是该颐养天年,可皇帝他、他到现在也没个子嗣,又不大往后宫去,哀家怎能不急。”

        “陛下正值盛年,如今朝中局势又复杂,陛下心里头满是政务,哪儿想得到那些事。”思及此,何明守心中满是唏嘘,“儿女的事都是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得。”

        他从前也不信命,且试过无数法子,妄图逆天改命,后来却不得不认了。

        “臣的子女倒是多,养下来的,却只有寻芳一个。”何明守曾有过七八个儿女,嫡出庶出都有,可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一个嫡女。他眉眼间划过一抹黯然,摇头笑道,“等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娘娘不必为此着急。”

        想起那些个夭折的侄儿侄女,太后亦是有些叹惋,也跟着安抚了他几句。

        恰在此时,宫人进来回禀道:“娘娘,陛下着令何姑娘回来了,已经被送去了拾翠殿。”

        仔细算下来,竟是跪了快一个时辰。

        太后神色有些惊慌,闻言想要起身来,何明守眼皮子一跳,几欲呕出一口腥甜。

        合着他说那么多,都白说了?

        他忙道:“娘娘,此事尚有太妃管,又有那么多宫人服侍,你便少操些心罢!”

        “可是……”太后有些犹豫。

        何明守头疼,无奈道:“小儿辈的事,便让他们自个折腾去罢。陛下才命她跪了,娘娘转头就去探望,这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太后一时愣住,想起皇帝自幼住在东宫,又一直跟在先帝身边,本就与她没多亲近。这两日间,俩人更是生了些龃龉与隔阂,若是再这般下去,于她确实没什么好处。

        “娘娘若是先来无事,叫几个小宫娥读书,或是叫寻芳进来说说话,下下棋,再不济出宫散散心,不是很好么?”何明守劝道,“何必为了这些事,惹得自个和陛下都不愉快呢。”

        太后本也不是铁了心要去看何寻菱,只是稍有些担忧罢了,被他劝说这么一通后,眉眼间隐隐有所松动,最终又坐了回去。

        “成,听兄长的一回,哀家懒得管了,随他们闹去。”太后道。

        好不容易办完皇帝交代的事,何明守心头顿时一松,才发觉后背已有涔涔汗意,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

        又同太后闲谈几句,他起身告辞:“娘娘,臣在官署中尚有些公务,且先告退。”

        “兄长快去吧。”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

        何明守从袖兜里掏了些小零嘴,道是妻子做给何寻芳的,旋即离去。

        然出万春殿时,却恰巧同一行人撞上了。

        是何太妃与临川相携而来,步子有些急匆匆的,他退后半步行了个礼,便侧身欲走。

        “长兄可是刚去看了阿姐?”何太妃笑问他。

        何明守回道:“是,下官心中记挂太后娘娘身子,特来探望一番。”

        他眼中的疏离之色,何太妃自是也瞧见了,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同他闲聊了几句,才又步履匆忙地进去。

        “阿姐!”她急切地唤了一声,惊慌道,“寻菱今日又跪了这半晌,阿姐可要去瞧瞧她?”

        刚听着何明守说了半晌的话,太后此刻非常坚定,直接回绝道:“你请太医去就行了,哀家又不是太医,看了有何用呢。”

        外边突然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又混着些许脚步声。

        一道声音隔着门扉道:“原来太妃在这儿,倒是叫奴婢们好找。”

        听这声音,似是御前伺候的人。

        太后皱了皱眉头,淡声问道:“何事来此?”

        “奴婢是传陛下旨意。”那内侍隔着门扉拱了拱手,微垂着头,声音恭顺,“何太妃失德,暂且羁押于拾翠殿中,非诏不得外出。”

        -----

        不过短短一日间,宫里头倒是发生了许多事。

        消息传到赵懿懿耳中时,倒是叫她稍稍怔愣了片刻,提笔的手亦是顿在了那儿。

        蔓草在一旁给她研墨,顿觉十分解气,哼道:“叫她猖狂,还跑来咱们这儿威胁娘娘。她不是喜欢跪么,今日可好,就让她跪个够吧!”

        赵懿懿只是怔了片刻,随后又以那鸡距笔舔了舔墨,继续临帖子。

        何寻菱昨日过来的目的,她很清楚。若是她昨日肯见,便是她这个做皇后的低了一头,若是不肯见,她在那稍稍跪一会儿,便足够牵扯她的名声了。

        然她风寒本就没好,又刚应付完皇帝,气血阵阵的往上翻涌,便是亲自下令叫她跪的心思都有。

        “好了,再倒些水罢,墨汁都快干了。”赵懿懿轻声提点了句。

        蔓草回过神,忙从水注中取了些水至砚台,又道,“娘娘,昨儿陛下便去了万春殿替娘娘撑腰,今日又替娘娘出了这口恶气呢。”

        赵懿懿手轻轻一抖,那一撇便歪了些许,虽能补救回来,然赵懿懿练字向来对自个严苛,又正值心情不畅的时候,看这副字便怎么看都不顺眼。

        她团成一团扔进篓子里,轻叹道:“这张帖子又要重写一遍了。”侧首看了看那方转动的墨块,她道,“这些事,往后还是少提罢。”

        蔓草讷讷应是,俩人又聊了几句亲蚕礼的事,她又低头写了起来。

        一阵风吹进来,衣袖发丝便跟着轻晃,她一手挽着衣袖,露出那戴了碧玉镯的皓腕,一手悬腕落笔。

        美得仿若一幅画似的。

        于那半敞的窗牖间,顾祯瞧见的便是这幅画面,一时怔在那儿,神色亦是有些怔忪。

        皇帝驾临,自是件大事,侍从欲入内通秉,却被他抬手拦住了。

        俩人前段日子闹得够久的了,每每见了面,没说上几句话,便不知因何又开始争执、吵闹。这样的静谧时候,倒是难得的平和。

        他很少见着这样的皇后。

        从前,他极少踏足后宫,大多时候都是那两日,晚间过来,晨起便离去,很少多做停留,也没有停留的想法。

        自然也没关心过,她平日里的喜好。

        在他眼中,皇后只要能做好她分内的事,尽好皇后的本分便够了。至于旁的,都是次要的。

        因此,他从未有过知晓皇后喜好的念头。

        想也未曾想过。

        一次也没有。

        似是临完了几张帖子,她与身侧那婢女一道收拾起来,眉眼间有着盈盈笑意,侧身说着话,纤手一张张整理着刚临过的帖子,将写得好些的卷起收好,就那写废的团成一团,径直扔进了纸篓中。

        也不知说的什么,似是说到了高兴处,俩人齐齐笑了起来。

        那双杏眸中,竟是盈满了光,比那晨晖耀目百般。

        他想着,要不再多看一会儿罢。

        然当那眼波流转间,她轻轻侧首转回身,目光凝到了窗外,霎时便怔在那。

        四目相对,不过须臾,顾祯清晰瞧见,皇后眼眸里的光一寸寸熄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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