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愿执君手

韩辰与风重华一前一后地走在周王府的后花园中。
在皇家，唯一能称得上苑的就只有大内，其次便是长公主所居的后苑。
长公主府是前朝废帝特意为长公主所建，里面的建筑都是皇室规格。
后来永安帝登基后，并未将长公主府的僭越之处改掉，反而又将赤水湖旁边的宅院尽数迁走，全部赏给了长公主。
后来，长公主将府邸一划为二，另一半送给了内阁首辅解江。
此时初秋，园中稀稀疏疏地落了几片树叶。
风重华手里执了团扇，轻轻遮住了半张脸。
随着她的行走，团扇微微颤动，隐隐露出她那张含羞带怯的面庞来。
韩辰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笑意。
想必这会父亲已讨来旨意。
纵是父亲讨不来，外祖父解江也必能说服永安帝。
更何况，还有宁妃这个神助功。
他不过是将父亲欲进宫讨旨意的消息传到宁妃那里，宁妃就立刻有了行动。
有了宁妃的‘帮助’，想来旨意要来得更快些……
想到这里，韩辰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您在想什么，这么高兴？”风重华站在四方翘角凉亭中，眼望后园大好景色，歪头问他。
“在想你！”韩辰温言笑语地回答。
风重华抿了抿唇，羞涩着将头扭到旁边，唇角却绽放出一丝笑意。
胸腔里好像瞬间被甜蜜塞满。
这样陌生而又悸动的感觉，不论前世或是今生她都没有经历过。
“我真的在想你！”韩辰缓缓走近风重华，在离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处站定，“在避暑行宫，我就一直在想你。”
他垂头看着面前的人，在他的注视下，风重华姣好的面庞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
他的眼神温软，里面藏有无限的柔情。
“后来知道杜知敬刻意接近风慎就是有替其弟求娶你的意思，你不知我心中如火焚烧。”韩辰抿唇一笑，“直到后来，杜知敬回了白石山，而后风慎下狱，我这才放下心来。”
他想要再向前一步，又怕唐突了佳人。
眼睛就落在风重华那细如白瓷的脖颈上，冰肌莹彻，滑腻似酥。
令他的胸中浮起一层异样的情绪。
他不禁后退半步，吸了一口长气。
然后坐在石凳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
说到杜知敬，风重华顿时清醒过来。
不由得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情。
杜知敬，杜长风……二皇子登基后说杜长风是前朝皇子，更是闻香教的骨干……不仅杀了杜氏兄弟，又杀了宁朗……
想到这里，她猛然开口，“杜长风和我，是什么关系？”
正在喝茶的韩辰一下子被呛到了，‘噗’地一下将茶吐出。
“你说什么？”
风重华走到石桌前，看向韩辰，“因为我听到一个传闻，说杜长风是前朝皇子。”
“这样的玩笑不能开，他不可能是前朝皇子。”韩辰面上的表情即是震惊又是好笑。
前朝废帝的儿子和女儿，除了尚在长公主腹中的风重华活了下来，其他的全部在验明正身后处死。就连上过起居注，在八个月内服侍过前朝废帝的后妃和宫女，也个个被灌了毒药。
一连两个月，皇城的门就没开过，只从一个重兵把守的小门往里送食物和水。皇城内不允许往外送任何东西，哪怕是恭桶也不能外送。
那两个月，整个皇城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直到两个月后，确定不会有怀孕的女子，这才重新开了宫门。
永安帝入主皇城。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永安帝不可能允许前朝皇子亡命天涯的事情发生。
风重华怎么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对，风重华是在哪里听到的传闻？
难道说，有其他人知道了风重华的身份，特意传信于她吗？
这么说，他要重新调查一下杜知敬杜长风兄弟俩了……
韩辰看了眼风重华，细细思忖起来。
风重华的心，却是一跳。
这么说，杜长风是前朝皇子的消息是二皇子登基之后才传出来的吗？
那么，那个杜长风到底是谁？难道是前朝皇帝与其他嫔妃所生，而流落到民间的吗？
似乎是看出来风重华在想什么，韩辰不由得笑了，“你可知道杜长风多大？”
风重华想了想道：“大约十四五岁吧！”
“在户籍上，他的年龄是十五岁！我手下的人，曾亲眼见过杜长风，与户籍上的岁数相当。”韩辰看了一眼风重华，斟酌着道，“前朝皇帝共有七子五女，除去三个夭折的，其他的尽皆伏诛……”
他又道，“杜知敬的父母老年得子，此事十里八乡都知道，还有许多老妇人说曾见过杜知敬母亲怀孕的样子。这女子怀孕不是塞个枕头就能伪装成功的了，整个人都会发生变化……”突然想到风重华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韩辰顿时住了嘴，“呃……所以，杜长风应该是杜家的儿子不假。”要不然，解江为什么会放任杜知敬兄弟离开京城回到白石山？
他的人去白石山调查时，解江的人也同时在查杜长风的身世。
所以，他才对杜长风好奇起来。派了人仔仔细细地勘查，最终才得出杜长风确实是杜知敬弟弟的结论。
听完韩辰的话，风重华觉得更奇怪了，为什么二皇子非要以这个名义诛杀杜氏兄弟呢？
风重华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不由陷入了沉思。
见她不说话了，韩辰咳了一声，问道：“好了，我们现在说说风慎吧……”
风重华先是一怔，而后猛地想起韩辰刚刚所说的话，不由睁大双眼，道：“您不会是……”
见到风重华瞬间弄明白了他的意思，韩辰不由笑了，“我们即是要成亲，风慎是留不成了。然而这件事情，最好是我们成亲之后做。我可不想你为父再服三年的丧！我等不及三年了。”
韩辰已经打算好了，先慢慢地给风慎喂药，让别人都知道他有癫狂之症。等到他与风重华成亲的消息传来之后，风慎惊喜交加，说不定会出什么‘惊人之举’。
他们这样谈论风慎的死亡方法，这样好吗？风重华不由抬头看向韩辰。
“其实这件事情，我私下做妥就好。然而他毕竟是你名义上的父亲，更何况你又那么……恨他……”韩辰看着风重华，目光清澈，“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事先和你说一声。”见到风重华想要说话，韩辰伸出手打断，“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毒？我身在皇家，不能有丝毫松懈，若是因一时仁慈放了自己的敌人，将来死的只可能是我们。既然你要嫁我，我不想瞒着你做这件事情。我也想让你了解我是怎样的人！我更想让你知道皇家的残酷和无奈！我们这些人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行走在刀尖，稍有不慎就会悔恨终生。若是好些，落得个高墙幽闭；若是不好，不过是一杯毒酒罢了。”
我可以算计袁皇后，算计宁妃，算计几位皇子，可我却不愿算计你！我只愿坦诚待你，让你知道我所有的恶，所有的善……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和我平等的……
韩辰看着风重华，将后面的话咽回腹中。
风重华转过头，望向亭外。
夕阳西下，斜晖绚丽，几道阳光调皮地钻进四方翘角凉亭中。
映得她眼角下的那滴泪水如同一枚璀璨的宝石。
“我愿与你携手！”她将头转过，一双眸子直直地看向韩辰。
只因为君待我以诚，我当待君以诚！
她的一双眸子静谧剔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沉稳。
韩辰笑了，眸中似乎盛满了阳光，光华耀目。
他将身子越过棋秤，紧紧握住风重华藏在袖中的双手，郑重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重华抬眸，看着这个愿意一生相许的男人。
感慨万千。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是不是因为上辈子过得太苦？这辈子想用韩辰来弥补她？
她垂下眼睑，有泪盈眶。
韩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剧烈地疼痛起来。
目中全是疼惜。
“莫哭，莫哭！”他想要安慰风重华，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风重华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将流出的泪轻轻擦干净，缓声道：“失态了，还请原谅。”又道，“我的情形，自与别人不同。所以，我……”她有些激动，一时间哽咽住了。
韩辰轻轻点了点头，自她手中抽出帕子，温柔地替她擦泪，“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别人理解不了风重华为什么对风家处处不留手，他却十分的理解！有风慎这样的‘父亲’，郭老夫人这样的‘祖母’，风重华在风府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前些时候，他打探过风重华在风府的生活。
那一年，风慎其实是只赶风重华一个人去田庄的，可是文氏却紧跟着去了田庄……据说，文氏去田庄前，风慎还曾派人阻拦了她……俩人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执……
如果文氏没跟着去田庄会发生什么情景？
‘文氏去世’后，风重华在田庄里守孝，风慎曾数次夜里过去。
幸好荣山海在，数次将风慎赶走……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谁能想到风慎居然想将手伸到风重华身上……幸好风重华警觉……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韩辰满眼疼惜地看着风重华，“如果我向你强行保证未来如何如何，未免显得我太过轻浮。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让你与我渡过的每一日，都快乐。”
风重华抬眼看向他，瞬间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看着安静乖巧的风重华，心中的痛楚更甚了。
他想起十三年前，姑母生产时母亲领着他站在产房外，听着姑母撕心裂肺的呼痛声。
后来，他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在怀中时，姑母问他，“你愿意对她好，愿意保护她吗？”
他回答的就是“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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