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声波

谢飞秋带着点嫌弃推开凑过来说话的方应看，起身在大厅里拍了拍手。场上混乱的众人都停下自己的事情看向她，等着谢飞秋发话。

        谢飞秋背着手走到巨大的木质转盘旁边，抬手拔下几根入木三分的飞镖，在手心攥成一把。她用飞镖的把手轻轻敲了敲沉重的木盘表面，目光巡视了一圈，这才轻笑着开口道：“哪怕真珠公主没钱了，我今天的奇书生意也不能耽误啊。不知道在场的诸位，还有没有人想要上来试试看自己到底与我这书有无缘分呢？”

        她拱了下手，“还请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支持一下本店的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呸！金人一方的视线恨不得把谢飞秋盯出洞来。都是这人搞出那般大的声势，害得他们放松了警惕，忽略了对李寻欢他们的警戒，才让昨晚逮到的这两个小贼跑掉了。如今谢飞秋竟然还想把她的生意在自己面前稳稳当当开下去，怕是想打他们的脸啊！

        几个黑脸大汉面色不善瞅着你的威力还是很大的，不过李寻欢怎么能看着自己的恩人在自己面前受辱。他立马挡在谢飞秋面前，用一种狠厉不失风度的表情一一回击。金人和李寻欢对上眼神，只觉的被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锁定住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一瞬间，他们竟有了在草原上面对狼王时生死一线的感觉。

        几柄飞刀破空而来，金人避闪不及，差点滚作一团。其中倒是有几位好手出刀，意图在半空击飞这飞刀，一时间只听得“叮叮”的兵刃相击声不断。

        可尽管他们反应迅速，小李飞刀的实力也让他们应接不暇。一枚速度奇快角度刁钻的飞刀，早已越过重重屏障，直击主事之人——坐在大厅主位的真珠公主！

        真珠公主身边的护卫木儿铁心叫不好，连忙飞身去拦，可只差一步，那柄飞刀就从他的指缝划过，锐利的表面在他的双指之间留下两道血痕。不过这阻拦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飞刀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截。木儿铁心中一喜，认为公主一定能够逃开，便放松身体捂着手摔在地上。

        却不知道他背后的真珠公主就算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也未曾像他一样经历过生死之间的考验，一身冷汗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飞刀不愧是暗器第一小李飞刀出手，哪怕速度减弱威力也小不到哪去。

        真珠公主惊恐的睁大眼睛，难道今天她就要命丧于此！她脑子里思绪混乱，一会儿闪过哥哥的大计，一会儿又想起她和李寻欢对视时对方眼睛里的憎恨，一会儿却又想起将李寻欢和方应看行踪告知自己的那个汉人。面白无须，尖嘴猴腮，明明是平民百姓打扮，端起茶杯时露出来的双手却光滑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奉茶的小婢说对方指腹有形状特殊的老茧，腰间的玉佩也不似凡物，喉结处的皮肤更是平整缺乏弧度。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来者是位太监！而且是位有武功傍身的大内太监！

        这李寻欢和方应看何德何能让一位大内太监不惜亲自出面也要借刀杀人呢？是的，真珠公主知道对方就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可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双赢的机缘。一个是中原武林的高手，文武双绝的探花郎小李飞刀李寻欢，一个是当朝侯爷，智计深沉的神通候方应看，若是能将他二人在此斩杀，将中原的优秀种子在其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灭除，对金国可是功利千秋的好事。若是能将李寻欢引为驸马，更是偿了她女儿情愿，也给哥哥添上一员大将助力。

        这太监对李寻欢一行的行踪动态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似乎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太监就躲在房梁上偷听一样。

        真珠公主虽然感谢他的情报，却不喜欢他那种阴沉沉的态度，也十分不齿他作为汉人竟然寻求敌国的帮助，只是为了个人恩怨就灭杀本国的优秀人才。

        当然无论她讨不讨厌这太监，她都捏着鼻子接过了对方送来的情报，然后按着情报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李寻欢和方应看进府时来个瓮中捉鳖。二人果不其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真珠公主将他们关到柴房里严加看守。那太监却一刻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动手，生怕李寻欢他们翻盘或者跟真珠公主合作揪出自己。

        都怪这个死太监催促的太急，真珠公主深感他的目的不纯，暂缓了对李寻欢他们的下手，结果搞到现在这个局面。

        真珠公主一向是欺软怕硬惯了，生死关头她恨的并不是李寻欢和方应看，而是这个提供情报妄图借刀杀人，把自己推到台前跟小李飞刀他们打对台戏的恶毒太监。

        真珠公主惊恐的尖叫：“李寻欢，你不能杀我！我知道那个出卖你们行踪的人是谁！我不想死，啊——”她想通过提供情报证明自己的价值，从而在李寻欢手下逃过一劫。

        说完这番话，真珠公主便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砰！”

        是飞刀插入墙壁的声音。

        真珠公主踩在地上的腿都是软的。

        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扭过头朝声源处看去。

        她扭到一半，突然头皮一紧，原来这柄飞刀先是击碎了她绑住发辫血红珊瑚，削掉了一小截碎发，然后带着那根发辫死死钉入墙中。

        李寻欢竟然没有对她下死手！真珠公主这才从屏气凝神的状态放松下来，狠狠的呼了一口气。

        见她看向自己，李寻欢体面的微笑：“公主毕竟是皇室公主，金枝玉叶，寻欢自然不会真的对公主下手。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警告，还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她都快吓死了李寻欢还说什么不要放在心上，真珠公主心里有一百句脏话想说，却又忍不住把脑洞偏到另一个方向：他明明有杀我的实力却没有对我下手，他是不是心里有我？

        可谓是斯德哥尔摩深度患者，自己洗脑自己，不同框都能硬磕糖的大冤种选手。

        要是系统听的见真珠公主的心声，恐怕要被她的恋爱脑连夜去学无情道剑法，心中无美人，出剑自然神。

        真珠公主这么一想，又恢复了一点骄蛮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寻欢打断，“公主刚刚口中所言的透露我等行踪之人，在下倒是很感兴趣。不过，现在重要之事，自然还是谢老板没有完成的这场生意。这些情报我们可以私下再说，打扰到谢老板这上万两的大生意可就不好了。”说到上万两时，他也忍不住想笑，金人花了这么多钱却什么都抽不出来，实在是一件长自己志气的好事。

        真珠公主脸色扭曲的咽下自己的话。谢飞秋递给李寻欢一个“干得好”的眼神，亲亲热热凑在林诗音身边，这才开口：“李大侠如此捧场，可是要试它一试？”

        李寻欢含笑看向林诗音，不仅向众人透露他对林诗音的爱重，也隐隐表露出林诗音才是李园的管家人的意思，他本就打算二人成婚时把李园算做林诗音的嫁妆。就算他二人夫妻一体，可女子在世本就艰难，何况嫁妆才是她管事时的底气，林诗音多有些东西傍身也是好的。

        林诗音虽然害羞，却也拿起了当家主母的气势，一开口就先买了五次机会。

        李寻欢拿了这五次机会，也不妄动，而是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转盘，又试探性的扔了两次飞刀，明显是在判断木盘转速和角度对飞刀落点的影响。

        自然，这两次试探的飞刀连转盘的表面都没有插进去，就被高速的转动击出，落在了周围的角落里。众人见李寻欢出手的实力还不如刚刚将飞刀飞进木盘的金人好手，差点“嘘”出声来。金人本也想大肆嘲笑他，可回忆起刚刚的惊险时刻，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便一个个哑口不言，站在原地仔细观察李寻欢的手腕动作。

        到第三枚飞刀的时候，李寻欢这才改变了对转盘的试探，手腕轻轻一抖，快到让人看不清具体模样的流星便从他指间飞出，一下子撞上转盘。待转盘慢下来，大家这才看清，原来这飞刀已经离红线不到半个小拇指指尖的距离。仅仅用了三次机会，就这样接近成功，小李飞刀李寻欢的实力竟然这样深厚！

        众人对于他接下来两刀的期盼全然拉到了顶点。

        李寻欢却一只手摩挲着刀刃，一边狠狠皱了下眉。林诗音立马注意到他的异常，亲自倒了杯茶水，递给李寻欢。

        李寻欢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自己手上的两把飞刀还没有放下来。在这个转盘上想要接近红线，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突破现在位置到红线之间的那短短一点距离。人的动态视力，阳光的角度，木盘的转速，等等一切都是对精准度会产生巨大影响的重要因素。这不到半截小拇指指尖的距离，对于投掷者来说却不亚于翻越天险。

        李寻欢深呼吸，挺直了脊背，似乎回到了他在考场上的状态。

        捏住飞刀，就要出手！

        从金人处却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声波一直回荡在大厅，李寻欢的飞刀却已经脱了手，直直冲转盘飞去。这把飞刀危险了，声波的振动在它的轨道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波澜，在这样的波动下，它绝对不可能准确无误地扎入自己的目的地。

        怎么办？就算手上还有一次机会，也难保金人不再次做出破坏。李寻欢想到林诗音买下五次机会时的自信，这种自信不是对她自己的自信，而是林诗音对李寻欢实力的自信。世间有情人哪个愿意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失败呢，李寻欢当然也不愿意。

        他握在另一只手上的最后一枚飞刀悍然出手，竟是要追上前一枚飞刀，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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