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折不扣美男子

黄玉龙家在粤东农垦局海宁国营农场，父母都是农场职工，老家是农场不远处的一个村庄，父母是同村人。黄玉龙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是二哥黄秋龙，24岁，高中毕业，此刻在鹏程某日资工厂打工。再上去是姐姐黄秀兰，25岁，黄玉龙习惯按排序称她为二姐，原也是在鹏程打工，85年结婚，丈夫是当地村民。然后是大哥，31岁，在鹏程郊区一个种养场打工。

        陈剑英是黄玉龙二舅家长子，今年27岁，84年高考以优异成绩考上华南农业大学，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可惜他入学不久，因查出感染乙肝休学两年，去年本科毕业后分配到省粮食局工作。陈剑英身高一米八十，体重145，身材匀称健美，相貌英俊有型，是不折不扣美男子。

        黄玉龙二舅陈良俊原是镇上农具厂副厂长，人很老实，性格耿直，后来经济大包干时被精简下了岗，回家乡务农了。二舅有三子四女，经济一直拮据，多亏妹夫黄光明（黄玉龙父亲）家节衣缩食支援帮衬，大儿子陈剑英才能顺利念完大学。

        快三点钟时，黄玉龙来到省粮食局，上了三楼的办公区域。进到陈剑英所在粮食仓储管理处办公室，只见他正在编制全省库存粮食月报表。

        陈剑英身着雅戈尔白色暗纹衬衫，深蓝色西裤和黑色皮鞋，剑眉星眸，下巴微呈趣青，显然今早刚刚刮过胡子。

        陈剑英停下手中活儿，起身来给黄玉龙倒了杯水。

        “实习结束了？”

        “结束了。”

        “今天回校吗？”

        “今晚住你这里，明天回去。”

        “毕业分配表要过半个月才下到学校，你分到柏山制药厂，企业编干部。听说要派驻外省办事处。”

        “那好啊！早就想到外省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下起码省了车票钱。”

        陈剑英待黄玉龙如亲弟弟，这三年来处处对他照顾有加：带他拜访在穗工作、上学的老乡和同学，这都是未来的人脉；领他到各处旅游景点玩，广州动物园，华南植物园，中山纪念堂，白云山，南湖游乐园等等，都留下了他青涩少年的身影；寒暑假陪同他回乡、返校。（那时候社会治安不大好，从学校到家乡这三百多公里的路途，偷骗抢等形形色色险情险境屡见不鲜，总之不安全）；节假日接他来华农饭堂，粮食局食堂改善伙食，这两个地方的饭菜美味可口又经济实惠；这次毕业分配陈剑英也出力不少，带他到好几个关键人物家里拜访——留穗的指标可紧俏的很。

        黄玉龙学校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差。排骨，那就是排队买骨头，肉是见不到的。青菜，那就是白开水煮的，油腥都难见到。前年学生们还闹过罢课抗议——饭堂买来的包子馒头全是馊的，被通通往膳食科乱砸。膳食科是只有一层的混凝土平板房，就在学生宿舍楼背后七八米远，想砸它可真太方便了。后来同学们甚至添加了扫把，拖鞋，球鞋，臭袜，烂饭盆，热水瓶等攻击性武器，弄得一地狼狈不堪。

        陈剑英的未婚妻林美玲是他的中学同学，初中时倒追的他，两人感情一直很好，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林美玲上的是韩江师范学院，分配在葵城教书。上辈子他们是94年结的婚，单位给陈剑英分了套54平的二房一厅，离单位很近，上下班方便的很。次年林美玲生下独子陈俊青，悉心培养，十八岁时高分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

        1996年粤省粮食局改为企业经营单位，粮食仓储管理处改为粮油公司做起粮油买卖来，效益却一直不怎么好。后来陈剑英办理了停薪留职，跟大学同学一道去贵州做了两年多的安利直销，也没多大发展。接着和堂弟陈剑名合伙在鹏程经营了两年多的金店，最后亏蚀关张了。之后又经营物资回收公司，酒楼，也皆亏损转让了事。直到2018年，陈剑英回家乡承包了二百亩地，种植饲料玉米，使用旋耕机等大型农业机械进行作业，经济效益很好，这才翻过身来，只是双鬓已半灰矣。

        上辈子的1996年底，黄玉龙经同事介绍，几个人到穗城郊区某个村子，用五万八千元每亩的价钱，每人买了一亩平整出来的山地，用途是宅基地。黄玉龙当时手上现金不够，便向表哥求助。陈剑英恰巧也手紧，便找朋友借了三万元，拿给黄玉龙付了购地款。不久黄玉龙股市投资大亏，便收拾行囊往鹏程谋生，临行前把身份证，土地购买协议及缴款收据一并给了陈剑英保管。可惜由于市里规划变动的原因，且当时经手的村干部也去世了，那块地成了村里的垃圾坑，荒废在那了，还索赔无门，黄玉龙算是把陈剑英给拖累了。后来每想起这事黄玉龙都觉得愧疚不已，辜负了表哥这份亲情恩情。这辈子黄玉龙不会再入这个坑了，等挣了钱一定拉表哥一把，报答他对自己的好。

        黄玉龙聊了几分钟，便跟表哥要了宿舍的钥匙，出了他们办公室。陈剑英的宿舍就在四楼，是粮食局招待所的一个二人间，跟他一个房间的人也是去年分配来的大学生，中山大学毕业，四川人，叫刘学勇，今年25岁。

        黄玉龙跟服务台的服务员李静打了个招呼——以前来住过几次，因此认得，径自开了405房的门锁进去。

        招待所的设施简朴粗糙至极，因是本单位本系统自用，不对外营业的，仅维持运行的成本这一条，每年单位都要补贴进去不少钱，成了让单位领导头疼不已的包袱。

        这间双人房里有两张席梦思床，旁近各有一张办公桌，都是靠着墙。房里有个窄小的淋浴间，热水是限时供应的。有一点很特别，里面没有厕位，要上厕所得出门去，在走廊尽头拐角处，有男女卫生间各一个。

        陈剑英的办公桌上，贴墙竖立着一排农业专业书籍，中英文的都有，黄玉龙看不懂也不感兴趣。桌面上还有几本粮油行业期刊，黄玉龙随手翻了一下，同样兴趣缺缺，放了回去。四处瞅瞅，找到几张过期没用的《广州日报》，练起字来。

        黄玉龙小学二年级时，有一天中午时分，他踩在木条凳子上，在讲台的黑板上写粉笔字，被一个正追逐玩闹的同学不小心撞了，摔了下来，那右手靠着手腕处，立时肿得老粗，剧疼让黄玉龙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大约十五分钟后，得到老师通知的黄光明，踩着他的二八杠红棉牌自行车赶来，带着黄玉龙，急急忙忙往二十公里外的林家峪，著名跌打正骨老中医林锦方的正骨馆赶去。路面沟沟坎坎的，非常地不好走，到了后半段全是山路，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去到那里。七十多岁的林锦方蓄着一尺多长髯，面容古朴严肃，他那一手祖上六代真传的跌打正骨术，精湛异常，驰名方圆几百里。林锦方诊断出是前臂桡骨体骨折，然后给黄玉龙正骨复位，再敷上独门秘方配制的中草药泥，裹上纱布，上了夹板，最后把伤手吊脖子上。三天后就是期中考，黄玉龙不得已用左手执笔答卷，字迹歪歪扭扭甚是难看。但其后黄玉龙却在全校大会上得到校长的热情洋溢的表扬——精神可嘉是一方面，满分的成绩才是关键。之后黄玉龙一直使用左手写字。到初一时，有一次他被历史老师扣了二十分卷面分，说他写得鬼画符似的。激愤之下黄玉龙便重新练习用右手写字，字迹当然一般般。常言道“字如其人”，一笔好字的作用不言而喻，是以他经常主动练字。

        到了下午六点十分，陈剑英下了班带黄玉龙到旁近的单位食堂吃饭，打了红烧肉，西兰花炒虾仁，烧丸子，酿豆卜，炒菜心，还有两份饭，才花了五块钱，真是经济实惠。

        饭后陈剑英临时有事出去了，黄玉龙独自在宿舍看电视，屋里有一台招待所配套的十八吋黄河牌彩色电视机。穗城是能收看到香港的电视节目的，此时亚洲电视本港台正在热播着吕颂贤和万绮雯第一次合作拍摄的二十集连续剧《大提琴与点三八》，讲的是警察与□□大佬女儿的爱情故事，收视率极高，黄玉龙之前也断断续续看过几集。19：30分，香港六环彩第五十一期在本港台现场摇奖，摇奖机摇出的中奖号码是03、06、13、17、19、42，特别号码01，头奖一注中奖，奖金五百万港元，缴税后是三百七十五万港元。黄玉龙眼前一亮，有了一个主意。

        快十点钟的时候陈剑英才回来，黄玉龙说自己有事，要去鹏程一趟，需要表哥帮忙办一个边防证——陈剑英在粮食局办的话方便快捷。陈剑英应允下来，说是明天上午就能办好。

        第二天上午十点，黄玉龙拿到了陈剑英帮他办的边防证，高高兴兴地坐车去五山那边看程文馨。“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啦流不停…追寻那一颗爱我的心”黄玉龙一路无声哼唱台湾歌星刘文正的《三月里的小雨》，心情愉悦，神采飞扬。刘文正在大红大紫风靡亚洲之时，突然急流勇退告别娱乐圈隐居了，原因众说纷纭，一直是个未解之谜。黄玉龙一直喜欢唱他的歌，基本上每一首都会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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